臘月拉著戴雪的手一路絮絮叨叨的到了楊大爺的家。
好安靜,門虛掩著,門上貼的對聯和門神還是嶄新的。臘月喊著楊大爺的名字推開了門,手上一層的灰。
她皺了皺眉,感覺有點不對勁,剛要踏進去,卻被戴雪一下抱起后退了好幾步。
臘月心里一股不詳的預感涌起,“阿雪,這是怎么回事?”
戴雪神色凝重的搖搖頭,戰場上歷煉出來的人對血腥味極為敏感。他側耳傾聽片刻,最后對臘月道,“里面沒有活物了,血腥味也已經淡了下來,可能已經死了最少三天了。”
臘月軟了軟,被戴雪抱起躍上了墻頭。
只一眼,臘月就流出了眼淚,廂房門口地上趴著楊大爺,手里的煙槍摔在手邊不遠處,后背上一個斜著砍的刀口周圍是干涸的紫黑色血跡。
堂屋門口楊大娘上半身在門檻上躺著,腿腳還在屋里看不到情況,可那腦袋旁邊一條被砍斷的胳膊上整齊的刀口能想象出下手之人的殘忍狠辣。
臘月跌跌撞撞的去扶楊大娘的尸體,被戴雪一把拉住,“不要破壞現場。”
“阿雪,他們…是誰?”
戴雪皺眉半天,搖了搖頭,“臘月,這里不對勁,我們不要動這里現場,先去村里看看吧。”
“不對勁…”臘月渾身哆嗦,“哪里…哪里不對勁。”
“你看著兩位老人的尸體上除了血跡一點雪都沒有,也就是說他們是死在初四那場大雪之后的,而今天已經初九了,你說過他們的女兒女婿都是這個村的,正月里過年沒有農忙,這么閑的情況下,為什么他們女兒竟然沒有發現父母遭遇不測。”
臘月聽著戴雪的分析,一瞬間面如土色,“阿雪,你,你什么意思”
很殘忍,但這是藏不住的事情。戴雪緊緊擁住她,“有我在,萬事都有我在,你不要怕。這么五六天都沒有人來過,要么就是和女兒女婿生了嫌隙不來往,要么就是,他們的女兒女婿只怕也遭遇不測了。”
這第一種推測根本就是戴雪用來安慰臘月的,山里人就算和女兒鬧了矛盾,總不能和一村人都有了嫌隙,一個年都沒人來拜訪。
一村人!臘月心里一冷,“阿雪,我們…我們快去村里看看。”
戴雪習武之人耳目極聰,方才感知一遍,已經猜到這怕這一村已經沒有活人了,可他實在說不出口,只好摟著抱著一絲僥幸的臘月一起往村里而去。
都不用挨家挨戶推門去看了,剛進村,大路上就橫七豎八的躺滿了尸體,有的懷里抱著兩三歲的孩子被一刀扎透了腑臟靠著墻壁死不瞑目。
那個當初的石匠,第一個站隊要救臘月和石云清的硯花水的石匠大哥,腦袋垂在一側,與身體相連的脖子僅有一指寬的皮肉勾扯著。
楊大娘的女兒和女婿嘴張的大到了一個令人恐怖的程度,雙雙抱在一起掛在一根樹杈上。
戴雪不敢讓臘月再看這血腥的場面,一把捂住她的眼睛,“臘月,不用看了,不要往里走了,沒有活人了。”
臘月呆呆的車轉了腦袋,眼睛瞪大,淚水洶涌奔流,“阿雪,誰殺了他們?誰要殺他們?我是不是在做夢?”
她這副樣子像極了那晚她回張府刺激那對母子的后,發瘋的老太太的樣子,戴雪怕她也承受不住刺激瘋了。
剛要敲暈她,誰知一陣破空聲響起,眼前白光一閃,直奔兩人面門而來。
來不及多想,戴雪抱住臘月就地一滾閃開,身邊方才站的地方一排飛鏢釘在地上。
戴雪長劍一揮剛要出手,就聽那黑衣人“噫”了一聲,然后驚喜的上前跪倒,“將軍!是我,您怎么也來了?小人今日是來再復查一遍的,幸不辱命,這一村連同雞狗都已經死的干干凈凈了!”
戴雪這一驚非同小可,顧不得看懷中臘月的反應,向后躲開兩步,怒道,“你是誰休要胡言!”
那人一聽這才發現還蒙著面巾呢,連忙一把拉下面巾,“將軍,小人今日不知道將軍也來此處查看了,沖撞之罪求責罰。”
“是你!張真!”戴雪驚呼出聲。
臘月瞪著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戴雪,腦中一片空白,他騙了自己,果然是他,真的是他…
她一把推開戴雪,搖著頭后退著,那看他的眼神憤怒而絕望,像一把尖刀插進戴雪的心臟。
“我沒有!臘月你聽我說,我怎么可能下那樣的命令!”
“你住嘴!你這個土匪,強盜!你還說你沒有用強硬手段,你敢說這個不是你的手下!你沒有下令他為什么要來復命!”臘月歇斯底里的大吼,靠著一堵倒塌的圍墻失聲痛哭。
戴雪憤怒的將那名屬下一把抓過,“到底是誰派你這么做的!為什么陷害我!”
誰知那人竟然橫過手中長劍一刀抹了脖子,臨死之際還斷斷續續的道歉,“對不起…將軍…屬下辦事不利…屬下不知您和這個女人的計劃…只求將軍放過兄弟…”
說完腦袋一歪,死了。
戴雪慌張的轉頭去看臘月,一步步伸著手走近他。無助、哀求、卑微的走近臘月,“臘月,你聽我說,我真的沒有…”
面前的女人,他愛著的女人,發誓要擁有的女人,此時看他的神情那么的冰冷,這種表情他不陌生,清掃戰場的時候,那些敵人遺留下來的親人就是這么看著自己的。
“臘月,我不知道…我沒有…”他慌亂的解釋著,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了的方寸大亂這個詞的意思。
腰間一涼,戴雪低頭看著插在腹部的一柄深沒到只剩刀柄的匕首不可思議的望著臘月,“臘月…你…”
仇恨的驅使下,誰能清醒,誰能冷靜!
戴雪捂著刀柄的手指縫間滴落的鮮血終于喚回臘月一絲清醒。
這是誰做的?這是自己嗎?自己殺了戴雪!
可是為什么他一點都不怕,還在靠近自己。
“臘月…我們先回家…調查…”這一刀正中丹田,力氣迅速從身體里流失,戴雪顧不得這些。
這里危險,有人在算計他們,他必須先把臘月送回去。
誰知臘月反手抽下頭上尖銳的發簪抵在自己喉間,聲音字字如淬劇毒,直插人心,“戴雪!我與你從此恩斷義絕!你若再向前一步,我便立刻自決于你面前。”
視線漸漸模糊,戴雪最后只看到面前那模糊的身影踉踉蹌蹌的遠去。
“臘月,你千萬不要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