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冬的五個月，大概一大半的時間都要花在敲石頭上，敲碎的石子湊滿一車就拉去出口堆起來備用。
一連敲幾天石頭，族人做夢都在敲石頭，所有人當中屬青草兄弟二人最積極。
就像之前為了完美體現出自己的價值，兄弟倆真是拼了老命的在干活，秦衍不是交易了幾把鐵斧嗎，莽力加持利器，砍樹一會一棵，一會一棵，咔咔一頓往家里拖。
才幾天而已就搞的柴禾比過冬的糧食還要多出幾倍來，堆成山。
害的秦衍都擔心他們把堯蒼家的樹林砍禿嚕了皮，破壞生態環境，連忙把人叫回來去割蘆葦。
好家伙，這下家里的牲口飼料又泛濫成災，秦衍懷疑，冬季再晚來幾天，一邊河岸的蘆葦都會叫他們禍禍的光禿禿。
雖然吧，他們那種急切燃燒奉獻自己的精神固然可嘉，但不能瞎禍禍啊，不得考慮族地周邊的生態環境啊。
于是秦衍便給他們科普環保理念，要定量利用資源，暫時用不上的東西還是讓它生長在大自然的懷抱里比較好。
青草呆滯臉，他們哪懂什么生態環保概念，自家囤的東西不是越多越好嗎？它呆在大自然是呆，呆在我家里也是呆......有什么區別？
不過族長發話了，懂不懂無所謂，聽族長的就對了。
他們唯一的常識就是沒有常識，所幸勝在聽話。
“族長，不好了！”狄去出口倒了一車碎石回來，大呼小叫道。
“怎么了？”看他神色驚惶，秦衍有些不明所以，鸞族人不怕野獸，也不會有頭鐵的部落，選冬季出門燒殺搶掠，再說方圓幾百里的部落根本不知道這里駐扎了一個新族群。
狄焦急道：“關口外面的雪地里出現了一排排人的腳印。”
“嗯？”秦衍神情一正：“有多少人？他們是路過還是朝我們族地來了？”
狄回想了一下：“多少人我不清楚，我沒敢細看，我瞅腳印的方向像是往外山的山洞去的。”
進入族地關口兩側的山峰，朝外的那部分有幾個天然山洞秦衍是知道的，那時候她還設想，等城墻建起來，外面那塊平地正好規劃成交易市場，屆時把那幾個山洞拾掇拾掇，做一些基礎施設，可以提供給商人住，收取一點住宿費。
冬季臨時找原始山洞住的人，大概率是游浪人，估計是遭遇了意外，倉促之下才選了族地外的山洞做落腳點，問題不大：“不慌，冷靜點，沒多大事兒，青草你們幾個帶上武器跟我去看看。”
“誒！”一行人扛著武器，雄赳赳來到山腳下。
怕誤傷打烏龍架，秦衍遠遠出聲道：“里面的人出來談談。”
人在暗，秦衍等人在明，她當然不可能傻傻的靠近，而是停在弓箭的射程外。
和秦衍的淡定不一樣，山洞里面的人慌作了一團，雪花掩蓋了鸞族的活動痕跡，他們根本沒想到這荒涼的破地方居然有部落。
等啊等，就在秦衍耐心快要耗盡時，一群漢子姍姍出現在山洞口，顫聲道：“我們不知道這里有部落，沒有要觸犯的意思，我們有同伴受傷了，請允許我們住一夜，明早我們就離開。”
冬季天黑的早，如果在下午還沒找到山洞落腳，他們多半會凍死在雪地里。
秦衍問道：“你們有多少人？”
“32，四個幼崽，6個女人，21個壯年，有兩個受傷了。”那邊老老實實交代。
秦衍安撫道：“我的族群是友好的，不會把你們怎么樣，你們先把弓箭放下，我們近點說話。”
那邊遲疑片刻，照做了，他們沒得選，任何一個小部落都不是他們惹得起的，冰天雪地跑出去也是個死。
走近了，秦衍才看清他們的樣貌，身材消瘦，皮膚黑漆抹烏，蓬頭垢面胡子拉碴，腳上潦草地梆著干草，身上的獸皮臟污到已經看不出原色兒了。
活脫脫一群犀利哥。
說實話，由于鸞族人長相過于優秀，又過于天真純善，還愛干凈講衛生，以至于讓秦衍經常產生一種不是在原始社會的錯覺。
直到看見這群人，才有了置身在原始社會的真實感。
看來，這些人就是前段時間自己冒充的游浪人本人：“你們是游浪人？”
對面陷入長久的沉默，他們承受不起驅逐。
個個渾身繃得緊緊的，面部表情石化一般的僵硬，提防著秦衍翻臉。
這時，恰巧一股順風吹來，一股銷魂的臭味飄來，那味道絕了，秦衍摁下捂鼻子的沖動：“放輕松，不用怕，我的族群不排斥游浪人，我前段時間還冒充游浪人去外面交朋友呢。”
她笑了笑。
游浪人第一反應當然是不信，沒有人不討厭游浪人，他們是比奴隸還低賤，還討人厭的存在，更不會有人自降身份去冒充游浪人。
驚疑不定的他們瞅瞅那名眸光溫和，表情平和的女人，又不免犯起嘀咕，難道世上真有人不討厭游浪人？
在看看她身后的人，他們的沒有表現出鄙夷和高人一等的傲慢，清澈的瞳孔中只有好奇。
唯二露出過嫌棄表情的青草也很快斂下眼底的嫌棄，因為他們發現族長是真心不嫌棄這些游浪人，就像平等對待他們一樣。
族長不嫌棄，他們就不嫌棄。
“你，你不是在騙我們吧？”其中一名看著像領頭人的漢子惴惴開口問。
秦衍眉眼彎彎反問：“騙你有什么好處？不喜歡直接趕你們走就是，何必多此一舉。”
對哦，瞅瞅人家身上油光水亮的上好皮草，臉色紅潤，精神飽滿，一看就是相當富裕的部落，不至于騙人，騙人總要圖點什么吧。
以耳為首的游浪人一塊石頭落地，邀請秦衍進山洞避避雪，秦衍拒絕了，站在空氣流動的地方都能聞見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巨臭味，封閉的山洞有點不敢想。
“不了，你們要缺什么可以來幫我們做工換取。”
耳悚然一驚：“我們不要當奴隸！”
頓時恍然大悟，好哇在這里等著呢，原來是圖他們人！
耳身后的游浪人也是警覺起來，表情變得憤怒，看你們面善，結果和那些黑心部落一個德性。
他們要是甘愿當奴隸就不會四處流浪了，想都別想！
他們是風一樣的男子，向往不受剝削壓迫的自由生活，哪怕苦點。
奴隸印是恥辱，是燒焦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