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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追蹤

熊貓書庫    隱世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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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落了黑,韻嬤嬤還沒回來,秦念西開始有些坐不住了。

  就連秦醫婆和王醫婆說的下晌那兩個極有意思的病例,秦念西都有點聽不入耳了,正躊躇著要不要到廣南王太妃跟前稟報一下,卻突然聞見一陣肉餅的香味兒,再過了片刻,韻嬤嬤便進了屋。

  韻嬤嬤把手上拎著的一個半大的竹簍子往桌上一放,邊揭上頭那蓋子便道:“快吃,還熱著呢,這餅子,雖說是豬肉餡兒的,但真挺好吃的。有涼一點的茶嗎?快給我倒碗茶來,幾十里地呢,我一口氣奔回來的…”

  眾人只一臉愕然瞧著韻嬤嬤進了門,又莫名其妙說了一長串,瞧瞧那竹簍子,又瞧瞧韻嬤嬤,再瞧著她從紫藤手里接過茶壺和茶盞,咕咚咕咚喝了三大盞,才心滿意足地放下茶壺,舒舒服服打了個嗝,才有些不好意思道:“吃得有點頂,嗝…”

  秦念西此時哪有心思吃餅,吩咐紫藤領了兩位醫婆出去,滿院子分餅去了。

  見得屋中人都走沒了,秦念西一臉莫名看著自己,韻嬤嬤才訕笑道:“不是我,是他,那個老先生,讓奴婢請他吃肉餅,喝肉湯,奴婢是陪著吃的,身上沒有銅子,還好奴婢下山的時候,杜嬤嬤往奴婢身上塞了一袋碎銀子。那店家不收銀角子,也沒有稱稱銀子,我說賞了他他也不要,非拉著我在那里等,又給我煎了這簍子餅,姑娘你說,那店家是不是有點二?”

  秦念西一幅沒臉看的表情問道:“你腳呢?”

  韻嬤嬤一拍大腿道:“在這里啊,好使著呢!姑娘,奴婢跟你說,一路上,好幾撥人跟著那老先生,都跟丟了,就我跟上了。他出了君山縣城就往豫章城方向去的,大概到了城外四五十里地,有個叫麥溪的鎮子,有處不大的碼頭,人來人往,極是熱鬧。”

  秦念西見韻嬤嬤雖是說得眉飛色舞,但終于說到正事上了,便也不打斷她,只看著她說。

  “到了那鎮上,正到了晚膳的時候,奴婢眼瞧著他進了這間燒餅鋪子,怕那鋪子有后門,便也跟了進去。也是奴婢失算,那鋪子極小,連個后廚房都沒有,就是一個通間,進門左手邊搭了個煎餅的灶臺,旁側就是做餅的案板,后頭是個和面的大案。灶上一口大鍋燒著油炸餅,另一口大鍋上,是一大鍋肉湯。”

  “貼著灶臺進去,就是四張小桌子,人都坐滿了,奴婢一進去便知道壞了事,那老先生坐了最角落那一張,看著我進去,那眼神,就跟老熟人一樣。奴婢轉身便想出來,那老先生卻喊了我,讓我端了餅子還有湯,進去坐下。”

  “他叫了四個餅,兩碗湯,其中一碗湯,兩個餅,是幫我叫的。我那時候再走都來不及了,只得端了湯,拿了餅子,坐到了他對面。”

  “我一坐下,他就招呼我吃餅喝湯,還一臉炫耀問我說,這餅子,這湯味道好吧,又說好些年沒吃到了,這個味兒,嘖…”

  “我不敢吭聲只敢吃,那會兒我已經清楚明白,我打不過他,更不可能跑過他,他是特意在那兒等著我的。”

  “等吃完那兩個餅,又喝完那碗湯,他好像意猶未盡,我壯著膽子問他還吃不吃,他卻搖頭說,八分飽,七分暖,都是有道理的。接著他就問我,廣南樓家的人,追他做什么。”

  “我當時就被他問得有點懵,正想著怎么答,他又說,我那流影步,也算得了真傳,他問我,如今是在誰身邊當的差。”

  “他說他出君山縣城的時候,后頭攏共跟了五路人,那四路他都知道是誰的人,唯獨我這一路,他沒想明白。”

  “我一個大氣都不敢喘,他說有一路是龍騎衛,所以我必定不是六爺身邊的人,也不可能是廣南王老太妃身邊的,她身邊有比我更擅長追蹤的人。”

  “奴婢便大著膽子問了她一句,你是誰?”

  “他說他是誰不重要,看在我今日請他吃餅喝湯的份上,讓我帶句話給張家,我問他帶什么話。”

  “他呵呵笑出了聲,卻就說了一個等字。”

  秦念西聽完這句,只恨不得兩個巴掌一起捂到臉上。韻嬤嬤看著秦念西那表情,頓時反應過來,一下從凳子上站起來,轉著圈道:“姑娘,奴婢,這是,不僅把差使辦砸了,還露了行藏…”

  秦念西也不再多說,只徑直走進院中,深吸了一口氣,揚聲道:“不知是哪位前輩高人,既來了,便請進來飲一盞茶。”

  “也行,晚上還是不能吃得這么油膩,喝盞茶消消食也好。”不過幾息之間,那老人便到了秦念西前頭兩三米的地方,一臉的笑,還借著月光上下打量著秦念西。

  秦念西只屈膝行禮道:“晚輩秦念西,給長輩請安了。”

  那老人眨巴眨巴眼笑道:“你是從京城回來的那個小丫頭?”

  這一刻,秦念西突然明白了韻嬤嬤當時的壓力,人家仿佛對你了若指掌,而你卻對人家一無所知,唯一的感覺和奢望是,他應該是善意的。

  秦念西也不繞彎子,干干脆脆問道:“正是,不知該如何稱呼您。”

  那老人不答反問道:“你這小丫頭,既是請老兒我來喝茶的,茶呢?”

  秦念西忙讓到一邊,做了個請的手勢,看著那老兒悠悠然往前,便緊走了兩步,跟在那老人旁側引路。

  那老人瞧見韻嬤嬤立在門前的廊下的柱子后頭,一臉尷尬沖他屈膝見禮,只笑著點頭道:“多謝你,替老兒引路。”

  韻嬤嬤那血直直沖上了頭,脫口就道:“我沒有…”

  秦念西無奈道:“嬤嬤去歇下吧,再讓紫藤再取點水來。”

  韻嬤嬤看看那已經進了屋的老人,又看看秦念西道:“姑娘,這…”

  秦念西自是知道她的意思,卻用眼神示意她,眼下不要想著出去報信找人什么的,嘴上只安慰道:“無事,去吧。”

  那老人卻是哈哈笑道:“老兒只是來討杯茶喝的,無須緊張…”

  那老人說著,便往廳里去了,卻也不往正廳上坐,只徑自坐到側面的八仙桌上,秦念西跟上去,開始擺茶具。

  那老人看了片刻才道:“廣南王府,把這么個正當得用的樓家子弟,送到你這小丫頭身邊侍候,是個什么意思?”

  秦念西手上的動作停了停,才道:“長者賜,不敢辭。”

  那老人又眨著眼道:“你那外祖,能由著人,把手伸進張家院子里?廣南王府,這是瞧上你了?可這,也不能夠啊…”

  秦念西手上拿著的茶葉頓時掉到了桌上,從外面進來的紫藤,一壺山泉水直直灑了出來…

  那老人也不理會自家話語嚇人不嚇人,倒開始仔細打量起秦念西來。

  秦念西越發深刻地感覺到,在這老人面前,簡直有種無處遁形,無法應對的無力感。

  那老人卻突然“咦”了一聲,快若閃電般伸出手,搭上了秦念西的脈門。

  秦念西只愣怔怔看著他替自己把脈,這是張家人才會的號脈法啊,初看上去,和萬壽觀沒什么不同,但那其中細微的手法差距,是騙不了人的,便是張家一般子弟,也極難掌握…

  直到他收了手,秦念西才回過神來,立即往后退了兩步,再恭恭敬敬,跪倒在地,拜了下去:“不知是外祖家哪位長輩?阿念失禮了。”

  紫藤已經被自家姑娘和這莫名其妙的老人,驚得頭都不敢抬,只是直直跟著跪了下去。

  那老人卻突然呵呵笑道:“你這小丫頭,倒也冰雪聰明,快起來吧。”說著又沖那紫藤道:“你也起來,快去把水燒好,那油餅,確實難克化。”

  看著秦念西加快了動作,把那燒好的滾水,沖進了茶碗里,一股子清香彌漫出來,那老人點著頭道:“好茶,這是什么茶,老兒我一把年紀了,竟沒見過。”

  秦念西見那老兒受了自己的禮,到底沒有那么緊張了,只輕聲答道:“這是產自遠夷山脈最南邊的一種高山青茶,這夜里要消食,倉促之間,只能用用這茶了。”

  嘴上答著話,手上卻不停,出了湯,又分到茶盞里,奉到老人面前。

  那老人端了茶盞,細細聞了聞,才啜了一口茶,瞇著眼點頭道:“這茶不錯,香味兒雖濃郁卻是清雅不俗,你出湯的時候,稍微再等等,這口味應當更好些。”

  秦念西一聽,這是嫌茶淡了,便又泡了一泡,又多等了一會兒才出湯。

  那老人喝了這一泡,才算是心滿意足了,輕聲笑道:“丫頭,你這泡茶的手藝,極得曾外叔祖喜歡,這茶,記得給我留著點兒,等我忙過這陣子,天天讓你給我沏茶喝。”

  曾外叔祖,他說他是曾外叔祖,不知為何,秦念西從下晌開始繃緊的弦,在這一刻,竟突然松開,直直望著那老人,鼻頭都開始有點發酸…

  那老人看著秦念西眼里閃爍的孺慕之情,嘆了口氣,語氣也溫和了幾分:“丫頭,把這茶再沏上一盞,老兒我,還有幾句話要問你。”

  秦念西回過神,一邊沏茶一邊道:“阿念是為了練針,才學的這心法。”

  那老人愣了愣,哈哈笑道:“聰明,果然聰明,你這醫道上的功夫,比你那外翁小時候強。”

  抿了口茶又道:“你這心法,應該也不全是樓家心法,他們那劍法和步法,在心法上,無須如此細膩,倒是和前朝沈氏醫女的針法路數,有些像。”

  秦念西訝然道:“您,您見過這針法?”

  那老人搖頭道:“沒有,是小時候學醫時,聽長輩說過,后來又自己揣摩過,感覺上,應該有些像。”

  說著那老人突然抬頭問道:“你練的,是沈氏針法?”

  秦念西點了點頭,那老人突然又不說話了,直直喝了兩盞茶,才道:“那六皇子的毒,是你驅的?太虛和胡一山,可沒那么大能為,你那外翁,就更不用說了,簡直就是個生意人。”

  秦念西忙搖頭道:“阿念只是,幫著扎了針,別的,阿念可沒那么大本事。”

  那老人才了然點頭道:“這是真的好了?我聽得此事時,還以為必死無疑,后來又聽說沒死,老兒我分身乏術,一直沒弄清楚這里頭究竟有什么變數,哈哈哈,沒想到,變數居然在你這個小丫頭身上。”

  秦念西忙繼續搖頭道:“沒有,真的沒有,當時光配藥,都出動了十幾位大藥師…”

  那老人見得秦念西只不肯認,便只繼續哈哈笑道:“好好好,你才多大,這針上頭,就能驅這種毒,了不得,張家醫術,到底后繼有人了。不過你這,算了,等過了這陣子,老兒我來給你調教一二,你那嬤嬤,是廣南王太妃給你指的師傅吧?還差著點,也就能教個把式,過不得一兩年,你就能比她強。

  秦念西一臉尷尬道:“我要比她強干嘛,我又不用去比武。”

  那老兒又哈哈笑了起來:“是是是,咱是醫家,又不是武夫。但她這個,你下回要派她出去辦差,還是要衡量一下…”

  秦念西更是尷尬:“曾,曾外叔祖,您真是,有幾個人到了您跟前不被您牽著鼻子走的?才剛阿念都被您嚇壞了。您說您回來便回來,還弄得這么神神秘秘的,阿年這心,七上八下的。”

  那老兒眨眨眼道:“不能回,回不得,老兒我還有事沒辦完,今晚的事,你只當沒見過我。我本來也沒想來,只覺得這事兒挺奇怪,她廣南王府的人在張家當差,你說這事兒不奇怪嗎?這說不通的事,事出反常必有妖,沒想到,卻是個驚喜。挺好,挺好,哈哈…”

  秦念西怕他又走了,干脆問道:“您送來的那些藥材,到底怎么用?”

  那老兒問道:“你今日,和那胡大先生在一處?”

  見得秦念西點頭稱是,那老人又問道:“今日我送去那幾株藥,你見到了?”

  “是,兩株瑤花,一塊稹根。”秦念西如實答道。

  “那胡大,不是說他懂了嗎?他沒跟你說?”那老兒愕然道。

  “他說的懂了和你說的懂了不是一回事,這會子,我們都是一頭霧水呢。”秦念西還是一臉尷尬。

  那老人愣了愣,又笑出了聲:“我今兒要是沒來這一趟,只怕他要壞了我那些好東西。”

  秦念西忙搖頭道:“胡大先生多謹慎的人啊,不可能,那么精貴的東西,他沒弄明白絕對不敢下手。”

  那老人一口氣提起來,想了想又笑道:“無妨,既然如此,你也先想想,我讓你那嬤嬤帶的那個等字,是有用的。今日我還有事,這便先走了。”

  秦念西忙問道:“那外翁和舅舅那里?”

  “隨你,你肯定還得去問你外翁,我是誰,呵呵。反正就沖你這丫頭,老兒我,也要在君仙山呆上一陣子,不過外人,你就不可多言了。”那老人囑咐完這句,便徑自往外頭去了,不過眨眼間,人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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