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狩獵場,是皇宮后面連著的一整片的山里,平日里都是攔著的,有專門的人看守,就怕猛獸竄進了皇宮內部,惹來什么危險。
連意和其他四名武者一起,跟著朱昭身后進了狩獵場,首先就是拜見翠玉琉璃派的仙師們和皇室貴族們。
剛低下頭,連意就覺得有不止一個人注視自己。
其實,被別人注目,連意真不覺得有什么。她長得和紅兮國人有些區別不說,尤其是和這些武者,每一個都至少是她的兩三個壯實。
她又是五個武者中唯一的女武者,遭受點目光再正常不過。
連意自小當天之驕子當慣了,對這些目光壓根不怎么在意。
只不過,連意素來機警,她覺得似乎在眾多目光中,有那么一道不大一樣。
連意一抬頭,正好和芥寂大師的目光就這么對上了。
只那么一瞬,連意就有一些恍惚,那雙眼睛包含了太多東西,看似平靜一片,但是內里波瀾詭譎,無法言說。
佛所說的四大皆空究竟是什么呢,是經歷過一切的歸于平靜,還是嘗遍一切后的豁達…
連意心中一動,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這些。
她對著芥寂大師微微頷首,對于佛修,連意自來抱有好感。
前有她們凌霄宗的禰觀峰一脈,梵音陣陣,連意在宗里若是有心緒不寧之際,除了練武,連意就喜歡去禰觀峰走動走動,總覺得在那兒,聽這邈邈佛音,讓人能夠心緒寧靜,心境之上得到一些超脫。
因為這,連意還老被老祖宗吐糟她是和尚變得,前世八成是個和尚…
后有兀念大師為了眉昆界舍生忘死,悲天憫人,犧牲自己。
他臨死之前的豁達超脫,連意一直深深記在心中。
如今又見這位大師,雖說和不癲真君以及兀念大師的慈眉善目不大一致,一副怒目金剛的神態,但佛有千相,連意只覺得這一種也并不違和。
那芥寂大師心中一嘆,他在即將去飛仙之地之時,給自己算了一卦,此卦象和當年他師父坐化之前給他算的幾無二致,認為他去飛仙之地是九死無生之局。
但是,卦象在最后,又隱現一抹生死相依之局。
所謂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到了他這個道行,其實對生死早就置之度外,堪破的很。
算出自己這種卦象,他連眉峰都未動一下。
但,他準備安然赴死之時,居然發現有緣人離他近在咫尺。
這一下,倒是讓芥寂大師心中松動了。
芥寂大師自幼命格特殊,得師父收養,才有了今天,對他的師父,他有很深的感情,不能割舍。
師父死時,燃燒最后的生命之火,給他起了一支破局卦!
得到這有緣人的信息,只為破解他的死命之局。
最后,留下此信息,一句其他的話也沒說,就走了。
那信息所示,只說翠玉琉璃派,甚至他芥寂之命是系于一方世界的。
一定要抓住生機,否則,他的死就不是一人之事。
芥寂大師至今未參透師父之話,但是,師父算出來的有緣人他如今是找到了。
于芥寂大師來說,就算不為自己,也要對得起師父對他的一份心。
同時,他隱有所覺,似乎這有緣人就是解開那卦象的關鍵!
他又觀此女身側華光籠罩,周身散發之氣和他們隱有不同。
芥寂大師更是知道,這位肯定不是他們界的武者了。
為什么他的有緣人應在一個外界修者身上,他之命所系的一方世界又是哪一方?
芥寂大師不知,不過來日放長,必是有機會知道的。
伍嚴也在觀察這五個武者,他揉著下巴,思考究竟是哪一位是他家大師的有緣人?
看這五人,唯有那女武者比較突兀,細瘦細瘦的,不過,萬事皆有可能。
他家師叔的有緣人不可能是這個女子吧?
他掃了一眼朱昭,朱昭提前給他打過招呼了,說這個女子是他家親戚,是個極有天賦的武者。
希望他給予一些照顧。
伍嚴畢竟不是凡俗中人,自然不會用胖瘦定實力。
不過他還是更青睞徐文一些,徐文那健碩的肌肉,充滿了力量之感,八尺的身材,雙拳緊握之時,身上下那氣勢,嘖嘖嘖,這一回在這紅兮國,又收到了不錯的弟子。
雖說,凡界這些修士不能和他們武者界域的那些武者相比,但能憑借自身之力,在凡界突破先天境,已經非常厲害了。
罷了,到時候兩兩比試之時,自己在抽簽之時,做點手腳,直接讓那女武者晉級罷了。
不要讓她和徐文對上,也算是他對朱昭有個交代。
伍嚴為人不錯,他這一次是來紅兮國的第三次,后兩次都是朱昭招待的,伍嚴對朱昭比較信任,朱昭每次挑的武者,從未失過水準。
連帶著伍嚴把他們帶回派中,也得臉。
對于朱昭難得提出的要求,伍嚴還是愿意幫忙的。
又寒暄了幾句,伍嚴便道:“那既然如此,這一回還是按照兩兩比武的法子吧,你們五個先來抽簽…”
“老衲倒是有個主意。”伍嚴話未說完,沒料到芥寂大師開口了。
“…師叔…您有什么好法子,呵呵呵…”伍嚴一下子就卡殼了,他真沒想到,師叔這時候突然說話。
他瞬間嚇得不知道說啥了。
他師叔自來紅兮國,還從未主動說過什么話,提過什么要求呢!
“老衲鉆研陣法之道很多年了,今日,咱們就做個銅人陣吧,你們五人若是能從銅人陣突圍,就都收到我派當弟子。”
“若是受傷,老衲也會把你們救出來,勿要害怕。”
“…師叔啊,您那個銅人陣不行啊,這些武者剛入后天境,連丹珠都還沒練出來,肯定出不來了。”伍嚴急了,硬著頭皮跟一旁盤膝打坐的芥寂大師商量。
連意耳朵動了動,這些話雖然小聲,她可都聽見了。
不過,看徐文幾人一臉鎮定自若,似乎啥也沒聽見…
連意皺皺眉?丹珠是什么?
根據她的理解,武者從先天境邁入后天境后,能夠淬煉丹田,吸納靈氣,便是進入了武仁境界了。
這大概相當于她們煉氣修為。
然后,等他們可以外放靈力形成戰甲之時,就是武將境界,連意估摸著就是她們的筑基修為。
然后就是武魂,這個啟疊界只能修煉到武魂境界,按照眉昆界的記載,說他們只能到金丹期就要出去,證明這武魂修為大約就是金丹期吧。
這光頭大漢,修為跟她相當,連意能看出來,是個筑基修士,也就是武將修為。
而那位大師,連意感覺是武魂修為,但是觀之又覺深不可測,連意總覺得他周身有一種不一樣的氣場,怎么說呢,這就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
就好比她家伯祖連晨遠,是一名元嬰修士,氣勢很足,實力高絕,她家老祖宗連萬山,目前也就是一個凡人。
可是,連意就是覺得氣場不一樣,可能是靈魂的氣息吧。
伯祖的靈魂匹配他的修為,氣場就是元嬰期的氣場,而她家老祖宗,雖然就是殘魂,可是人家畢竟曾經是飛升過得大佬,那氣場就是不一樣。
說一句對不住伯祖的話,老祖宗的一丟丟殘魂感覺就甩他十八條街…
那股子氣場形容不出,但是連意總覺得,在老祖宗身邊比在伯祖身邊更讓她覺得安。
而這位芥寂大師,自她進來,連意還沒感覺太出來,但是隨著時間流逝,連意靜下心來感知,就感覺到了那股子氣場的存在。
不因為他是佛修,而是只是因為那氣場,就讓她覺得有如臨深淵之感。
不過,私以為,這骨子氣場,還是不能和老祖宗比,卻遠遠甩過了伯祖。
嗯…這倒不免讓連意沉吟,她剛剛遇到的那固化的神識,莫不是這位芥寂大師?
還有伍嚴說的丹珠究竟是什么?聽那口氣,似乎是個很重要的東西,還是他們這些武者似乎都應該有的?
連意總覺得哪里不對,她覺得她怕是理解的錯誤了還是什么?
難道她修煉有異?她開始努力回憶朱昭給她請的武者師父都是怎么告訴她的。
結果一無所獲。
其實這事也要怪她,她仗著自己練過九轉金身訣,把人家打的嗷嗷的,人家武者師父壓根沒告訴她什么,只是草草教了她一些招式,就說對她無可教授,便離她遠遠的。
非是她連意故意欺負人家,紅兮國的武者自來有互相切磋探查對方實力的習俗。
她一不留意…后來她那武者師父就不太搭理她了。
又聯想到那陣法中的她識別不了的駁雜靈氣,連意微微感到有些不好。
連意耳朵微動之際,芥寂大師眼睛就掃了過去。
見她臉上表情一下這樣變,一下那樣變,心中倒是了然。
她怕是沒有丹珠吧?
這樣,她就沒法冒充是啟疊界域的武者了。
他看了一眼一臉焦急的師侄:“無妨,就這么辦吧,總不會讓他們有事的。”
他之所以想用銅人陣,就是因為這位叫連意的有緣人,他就是想探探她的根底,另一點也是幫她掩飾一下身份。
畢竟若是她和其他人比試,對戰之人暫時大約看不出來什么,但隨著他們修為變深厚,會不會感覺出不同?還有伍嚴總能看出來她的不同。
伍嚴:“…”
芥寂說完,手一揮,狩獵場正中的空地上便出現了五個銅人。
“這些都是老衲年幼之時的練手之作,修為只是武仁境界,你們都進去吧。”
伍嚴擦擦腦門上的汗,嚇死他了,他以為師叔要用他的那二十四個個個都是武魂境界的銅人…
見都是武仁境界,他安心了。
連意好奇的瞧了瞧那銅人。
嗯…都是怒目金剛式樣的,左手握拳,右手拿銅棍,只是大概年代久遠,看起來有些破舊斑駁。
徐文四人面面相覷,尤其徐文,面上閃過一絲輕蔑。
這銅人看起來太破了,那位不太說話的大師也不知道什么來歷,怎么拿出這樣的東西,未免太看不起他們了。
還武仁境界?這些個木偶一樣的人,空有境界,可不一定有他們靈活。
徐文又瞥了一眼連意,他壓根沒把這女武者看在眼里,其實他也怕自己被抽簽成和她一組呢,他看起來有她三四個那么壯,若是把她打趴下,他到時候難免覺得自己有點勝之不武。
如今用這銅人,也挺好的。
除了這女武者,其實徐文四人都認識,都是實力比較精悍的武者,在各地都是出名的,就算沒見過,也聽過名字。
如今來了這里,頗有點英雄惜英雄的感覺,若是誰把誰給打敗了,總覺得對誰面子上都不好看。
因此,徐文幾人倒是很快就進了這銅人陣。
連意跟在最后,也慢悠悠晃進去了。
剛一進去,連意就覺得周圍的感覺變了。
那五個銅人將他們包圍在中間,原本黃銅色的眼眸好像變得有神起來。
連意總感覺,他們現在就仿佛是這五個銅人盯著的獵物。
銅人陣銅人陣,是個什么陣連意看不出來,但是,那無時無刻被盯著的感覺,給連意一些危險的感覺。
徐文先動了,他挑中最中間一個,上去就是當頭一拳。
如缽一般的拳頭帶著一陣犀利的拳風,一下子就呼嘯過去。
連意眼一緊,就看到那中間的銅人動了,一拳擊出,和徐文拳頭相交,本來看似破舊到不堪一擊的銅人啥事沒有,徐文卻是猛然跳開。
整個臉漲紅了。
連意低頭一瞥,徐文緊緊縮在身側的拳頭整個腫了起來,一擊之下,就受傷了。
不是徐文不堪一擊,就是這銅人不好惹。
而顯然,是后者。
徐文此舉之下,其他三個武者都驚訝的對視了一眼,他們躑躅著,不敢往前。
只是,此時,也不是他們想不打就不打的。
那些銅人慢慢往他們走來,包圍圈越發緊了起來。
連意眼睛微瞇,先動了,她腳下一滑,人已經輕巧的滑了出去。
她不遠處那兩個銅人之間有一絲縫隙,連意尋思著繞過去試試。
既然硬的不大行,來軟的試試。
豈料她這一滑出,就被那兩個銅人發現了,它們倆拳棍相交,硬是把那縫隙擋死了。
與此同時,離連意最近的一個銅人回過頭來,一棍就對著連意當頭劈下,連意舉拳相迎。
她自詡自己有九轉金身訣的底子,骨頭硬的很,這一擊估計不會是徐文那樣的后果。
棍與拳相擊,連意心中只覺不好,還沒來得及抽身。就被拳與棍之間的氣浪一沖,人彈出去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