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立桿當了這個代表,連對方的人都沒有見過,就要開始代表他們銀行,開展業務,對方也是憑著行長助理,也就是陳啟航他們以前同寢室的同學,陳啟航和李勇打包票說,劉立桿這個人,完全可以信任,而且他還和他們的另一個同學劉蕓在談戀愛。
那豈有不信任之理,給的工資是三千八一個月,工作的任務就是,幫他們考察和物色好合作的對象,洽談好前期的事宜,等著行長助理他們,從北京飛過來簽合同。
那時出差坐飛機,是講究級別的,即便是對一個銀行的行長來說,坐飛機也是件奢侈的,不能經常干的事,不可能北京海城隨便來去,坐火車路途又太遙遠,想想都怕,所以需要立桿這樣的代表。
劉立桿是后來才知道,對方其實是一家金融公司,是從銀行派生出來的,所以他們的總經理,也叫行長,因為行長怎么也比總經理聽上去要好聽,而且下面的人,也都是銀行抽調過來的,大家習慣的還是銀行那一套。
金融公司好就好在,后面有銀行撐腰,財大氣粗,但又不需要像銀行那么規范,大小事情,總經理可以說了算,不需要完全照章辦事。
雖然那個時候的銀行也夠亂的,大家都在開五花八門的公司,但比較起其他的單位來,銀行還是有一套自己的工作流程和制度,不能逾越。
接受了這個任務以后,劉立桿心里也沒有底,畢竟,自己接觸的公司很多,但自己沒干過公司,特別還是什么合資公司,還要搞房地產。
你他媽的,你拿一車火腿給我,我還知道怎么賣,拿一幢樓給我,我賣給誰去?還要買地造房子,造房子張晨懂一點,可他根本就沒時間干這個。
劉立桿想到了金莉莉,他想,他們公司,投資方不也是北京的嗎,形式和這個類似,他們應該知道怎么搞,劉立桿給金莉莉打了一個電話,把事情和金莉莉說了,金莉莉說,你來吧,我讓老夏教你。
劉立桿于是去了金融花園。
劉立桿按了門鈴,金莉莉來給他開的門,帶他去了夏總的辦公室,夏總看到劉立桿,很熱情,三個人坐了下來,夏總問:“你現在是投資方的代表,還是這邊公司的代表?”
“投資方的,我就是不知道在和這里的公司談合作時,應該怎么談,特別是要注意事情,所以才來向夏總請教。”劉立桿說著,金莉莉在邊上,吃吃地笑。
劉立桿悄聲問:“你笑什么?”
金莉莉說:“我第一次看到你這么認真和正經,還這么謙虛。”
劉立桿白了她一眼,說:“我在外面跑業務,到所有公司,都這樣的好吧。”
夏總笑了起來,他說:“對,談事情就是應該有談事情的樣子,態度認真是第一的,這才會取得對方的信任,不過小劉,到了這里,你可以放松一點,我們不是談業務,是交流,什么話都可以問。”
金莉莉吐了吐舌頭:“好吧,我的錯。”
劉立桿趕緊說,謝謝夏總!
“作為投資方的代表,你最主要的,就是要把握一點,不管是在任何情況下,都要把主動權掌握在手里。”夏總和劉立桿說。
“什么樣的主動權?”
“就是你能隨時中止合作,讓對方滾蛋、你們自己接手的權利,不然會處處受制。”夏總說。
金莉莉用手指著夏總,和劉立桿說:“他,他,就是你要死死抓住,能讓他滾蛋的權利。”
劉立桿覺得金莉莉這話說的有些放肆,不過夏總還是寬厚地笑笑,他說:“也對,我就是投資方沒有辦法把我輕而易舉地換掉,所以我才有主動權,作為甲方,你就是要防止像我這種現象的發生。”
“這個,怎么才能夠做到?”劉立桿不明白了,問道。
“這個有很多辦法可以達成,最簡單的,當然是股權設置,一個百分之五十一,一個百分之四十九,雖然只相差兩個點,但四十九的,是沒有辦法叫五十一的滾蛋的,反過來五十一的可以叫四十九的滾蛋。”
“我明白了。”劉立桿點點頭。
夏總擺了一下手:“這最簡單的,其實也是最難達成的,因為誰也不是傻子,大家對這個都很敏感,你要爭取這百分之二,很難。那還有其他很多的辦法,比如協議限制,雖然大家都是百分之五十,多出一點錢,爭取在投票權上,規定你重大事項的最終決定權。
“這個,就比前面的辦法隱蔽,比較好談,有些人會因為貪圖你多出的那部分錢,以為撿到了便宜,覺得這個沒什么問題,但最后要他命的,可能正是這協議中的最終決定權,要知道平時寫成的,大家不以為意的東西,到了法庭上,是連一個標點符號差別都很大的。
“還有一個辦法是目標限制,你不要去和他談什么你怎么控制他,放松他的警惕,你和他談任務,談目標,設定時間點,約定,到時間任務指標沒有完成,他必須讓度多少股權給你,這個,國外叫對賭協議,比較容易上鉤的往往就是這個。
“做企業的人,有個最大的毛病,就是對自己的能力會盲目自信,特別是他一兩件事情做成功后,這種自信會到膨脹的程度,你懷疑他完不成指標,他都會覺得你是在侮辱他,怎么可能,人不是都喜歡說我要是怎么怎么嗎,你就讓他怎么怎么。”
劉立桿笑了起來:“學到了,沒想到這里面,還有心理學。”
“對啊,談判就是心理的博弈。”夏總說,“你就是要利用他這種膨脹的心理,給他埋下一個雷,又誘導他去藐視這個雷,等到雷真的爆炸時,他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歹毒!”金莉莉罵道。
“不然呢,你以為商場如戰場,這句話是說著好玩的?那些破產了從樓上跳下去的,都是這個戰場的失敗者,這個戰場,沒有硝煙,但照樣是你死我活的。”
夏總說,劉立桿點了點頭。
夏總從煙盒里把一支香煙抖出了一半,伸過來,劉立桿把煙抽了出來,夏總又給自己抖出一支,劉立桿趕緊拿起桌上的火機,給夏總點著,然后點著自己的。
“要是這些都沒有用,還有一招。”夏總說。
“還有?”劉立桿有些吃驚了。
“對啊,招數多的是,根據不同的情況,你就要會隨機應變。”夏總說,“海城現在的這些房產公司的情況,我多少知道一點,他們眼下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缺錢。對了,北京這家是什么公司?”
“銀行。”劉立桿和夏總說。
“銀行,哈哈,那他們就是不差錢,不存在投資規模多大的問題。你打算怎么合作?”
劉立桿想了想,他說:“我想,如果是各百分之五十的話,那就是把他們這邊的資產評估一下,比如值五百萬,北京那邊就出五百萬,組成一個一千萬的合資公司。”
夏總搖了搖頭,他問:“這些資產可以變現嗎?”
劉立桿也搖了搖頭:“很難,現在誰會要。”
“我想也是。”夏總說,“要是能夠變現,這些公司也不會過得這么凄慘了,甚至根本不需要和人合作,把資產處置一些,就可以過日子了。小劉,你知道變現不了的資產意味著什么?”
這個,劉立桿確實是不知道,他搖了搖頭。
“意味著這個資產是還可以貶值的,你壓榨得越厲害,它就貶值得越快,貶值的幅度越大,知道該怎么做了嗎?”夏總看著劉立桿,問道。
劉立桿沉吟了半響,末了還是說:“想不出來。”
劉立桿看著夏總,夏總輕輕一笑:“這就是我說的還有一招,用債務去控制他。”
“用債務去控制?”劉立桿疑惑了,這債務是哪里來的,又怎么去控制別人?
夏總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金莉莉,他說:“好了,這話說起來,還有的說,我們一起去吃飯吧,邊吃邊聊。”
劉立桿想拒絕,又很想繼續這個話題,正猶豫間,金莉莉罵道:
“別婆婆媽媽的,人家上學還要交學費,你他媽的,白學還能蹭到飯,怎么,還想擺架子?”
夏總用手指點著金莉莉,哈哈大笑,劉立桿也嘿嘿笑著。
“走吧,都是自己人。”夏總和劉立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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