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小武,張晨和劉立桿,心里空落落的,劉立桿看著張晨說,這他媽的,在劇團,大家分分合合,誰在乎誰啊,怎么到了這里,還難受了。
張晨也有同感,他想,這大概是因為在外地吧,不確定的人和事太多,讓心意相通的人,變得更緊密。
小武走了,張晨一時還不適應,坐在那里,有什么事,就會叫小武或者想扣他,抬起頭或拿起電話的時候,才想起來,小武已經走了,回永城了,張晨苦笑著搖搖頭,心里有些難受。
接替小武擔任采購的是小武的徒弟,叫曹國慶,雖然張晨和他說過,自己對面的這張辦公桌是他的,但曹國慶和小武不一樣,小武沒事的時候,就會坐在辦公室,曹國慶大概心里有些畏懼張總,沒事的時候,他愿去倉庫里坐著。
張晨有事,站在辦公室門口一喊小曹,小曹就會馬上在倉庫門口出現,飛快地跑過來,看得出來,他人在倉庫,心卻還是在辦公室,時刻留意著這邊的動靜。
這樣,更多的時候,張晨就一個人在辦公室里。
桌上的電話響了,張晨拿了起來,電話里是望海樓總機小姐的聲音:“張總,外線,浙江長途。”
張晨一愣,還沒回過神來,電話里響起了小武的聲音:“晨哥,我是小武,我回到永城了,昨天傍晚到了。”
這么說,劇團辦公室那臺,積了很厚一層灰塵的電話,現在又可以用了?
小武的后面,有很多人,嘰嘰喳喳的,但在小武說話的剎那,都安靜了下來。
張晨趕緊說:“好好,路上都好吧?”
“都好,在廣州轉了機,昨天下午三點多鐘就到杭城了,小進他們接的我。”
張晨點了點頭,他說:“我聽到你后面有很多的人,你在哪里?”
“我在團里,是用團辦公室的電話給你打的,對對,很多人在,李老師、許老師、建梅姐、小進…”
張晨聽著這一個個熟悉的名字,仿佛回到了高上,回到了劇團那破破爛爛的辦公室里,張晨心里數著,讓他略感遺憾的是沒有聽到譚淑珍和馮老貴的名字,他們可能在,但小武有意地忽略了。
張晨心想,至少馮老貴會在,團里的電話,除了團長和副團長,誰也撥不了長途,丁百茍是不可能幫小武他們給自己打電話的,只能是馮老貴。
“張晨,你他媽的有沒有想我?”
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是徐建梅,張晨趕緊說想了想了,我怎么敢不想你徐建梅。
徐建梅后,一幫人起哄,親一個,親一個。
徐建梅瞪了他們一眼,叫道:“親就親,你們以為我不敢?”
徐建梅對著話筒,兩片嘴唇,輕輕地抿上,然后“吧”地一下彈開,后面的人哄然大笑,張晨拿著話筒,也嘿嘿笑著。
徐建梅的眼睛潮了,她用手抹了抹,和張晨說,我真的想死你們了,說完,就說不下去了,辦公室里的人也沉默了。
徐建梅手里的電話,被李老師拿了過去,李老師對著話筒說:“張晨,你還聽不聽得出來我是誰?”
張晨笑道:“李老師你開玩笑?你的聲音我還聽不出?李老師好嗎?”
“好好,聽說你們也很好,你都當了總經理了,海城最有名的酒店,都是你設計的,還有莉莉,也當了總經理了,桿子那王八蛋,還當了《海南報》的記者,不得了,那不是和《浙江報》的記者一樣了?了不得啊,我就說我們劇團的,出去了都是好漢。”
李老師絮絮叨叨著,張晨聽著,卻感到很溫暖,他知道小武回去,肯定都是撿好的說,但自己,在這里天天被人喊著張總張總,都麻木了,怎么聽李老師說自己當了總經理,這心里是又高興又得意呢?
張晨想起了劉立桿說的“錦衣夜行”,看樣子不僅是楚霸王,自己也一樣,有一點成就,也很希望那高上的人都知道,用永城話說,就是顯寶,自己有一點好的,就想在人前炫耀。
張晨嘴里謙遜地說:“哪里,都是混子。”
“不是,你們要是還在劇團,那是混子。”李老師糾正他,“在海南,那是做事業,對了,聽小武說,你們還要建一座很大的樓,里面吃的玩的,什么都有,有沒有劇場啊?”
張晨笑道:“有電影院,對了,李老師提醒了我,里面還可以有個小劇場,到時候李老師來了,我請你上去唱戲。”
“好好。”李老師樂了,邊上徐建梅,湊過來叫道:“我也要上臺。”
“好!”張晨說,“還有許老師,也要請他上臺打的鼓。”
“好啊,我打你三個小時。”許老師聽到了張晨的話,在邊上叫道。
張晨想到了譚淑珍,但忍著沒有說,劇團那邊的人,好像也約好似的,誰也沒提譚淑珍這個名字,好像譚淑珍根本就不存在,大家都不認識她。
張晨很想知道,這個時候,馮老貴會在哪里?隔壁還是干脆走到了外面?張晨想走到外面的可能更大。
這個電話,通了半個多小時,掛斷電話后,張晨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就淚流滿面,幸好這個時候,辦公室里只有自己一個人,張晨趕緊找來紙巾,把臉上的淚水擦掉了。
張晨坐在那里,過了好久,心里才平靜下來,他嘆了口氣。
掛斷電話,張晨才想起來,忘了問小武了,顧淑芳有沒有把他的工資打給他?張晨想撥個電話回去,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劇團的電話號碼是多少。
這也難怪,那破電話放在那里,好久都沒有聲音了,誰會去動,就是在它有聲音的時候,自己也沒有去給誰打過什么電話,永城那么小,有什么事,找什么人,一腳自行車就到了,需要打什么電話啊?
就是他和金莉莉,也不通電話,金莉莉說,上班的時候,打私人電話影響不好,而下了班,只要張晨在永城,他們分分鐘都粘在一起,去你的電話。
有人站在樓梯口,大聲喊著“張晨,電話!”張晨跑下去,接起來,基本都是別的單位,不是請他去畫這個,就是畫那個,劇團的電話,就印在每個單位都有的那本電話黃頁上,平時也根本不需要張晨給別人留電話號碼。
張晨想想算了,他想,按顧淑芳的格,這錢她肯定是已經打了,反正過幾天的工資單需要自己簽字,打沒有打,自己那時候也可以看到。
中午的時候,劉立桿沒有來,劉立桿這幾天很忙,他說他在幫陳啟航的同學牽線,洽談一個合作的事宜。
陳啟航的同學在北京的一家銀行,也不知道他們是有什么內幕消息還是發神經,想找一家海南的房地產公司合作,在海南開發房地產,讓他幫忙找一家海城的房地產公司。
陳啟航哪里認識什么破房地產公司,這些公司,現在個個都餓得面黃肌瘦,連寫字樓的租金和物業費都交不起了,鬼才會和他們打交道,喂喂,同學,你們發什么神經?
陳啟航的同學說,你別管,幫我們找就是,沒有錢,我們銀行有啊,租金和物業費才幾個錢,合作成功,這些都我們銀行包了。
“關我事?”陳啟航說。
“啟航,你他媽的還是不是哥們?”對方罵道。
陳啟航想到了劉立桿,趕緊和對方說:“好好好,還是哥們,哥們幫你介紹一個海城的包打聽,不管你需要找什么樣的公司,他手里都一大把。”
“太好了!”
陳啟航找到了劉立桿,讓他幫自己這個忙,劉立桿當然不在話下,不就是找幾個公司嘛,要多少有多少。
劉立桿選了三家老板看上去還算靠譜的房產公司,準備推薦給陳啟航的同學,因為是陳啟航托的事,劉立桿花了一點時間,把這三家公司的優缺點和他們現在的經營況,手里爛尾的項目況,寫了四頁紙,跑到陳啟航的辦公室,傳真給了他同學。
沒想到北京的那家銀行,拿到這個如獲至寶,行長一定要陳啟航同學,找到寫這些的人,沒別人了,就他,就讓他作為我們銀行的全權代表,去和這幾家公司談。
陳啟航和劉立桿說,接吧,反正是代表,就是個兼職,又不讓你離開報社,這錢,不賺白不賺。
劉記者于是又成了劉代表,這幾天忙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