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到了永城,正式班之后,譚淑珍和毛行長再碰到,兩個人都談開了,他們的關系就變的自然了一些,彼此埋藏了這個秘密,也很好。
黃玲花再到譚淑珍這里,叫著阿毛阿毛,阿毛跑過來,也不站在那里了,而是會坐下來,和她們一起吃點東西,聊聊天。
黃玲花還邀請譚淑珍和馮老貴,帶著女兒,去他們家里吃飯,譚淑珍和馮老貴去了,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有時候小武也跟著去了,小武和黃玲花是一個村的,本來就叫黃玲花姐,現在馮老貴也跟著譚淑珍和小武叫了。
譚淑珍他們沒有這個條件,在家里請客,兩個人商量著,老是吃人家的,自己沒有一點表示,也不好,他們就在浙西樓請毛行長和黃玲花吃了一次,小武也去了,黃玲花知道他們這是有回請的意思,人是來了,但很不高興,罵道:
你們兩個怎么回事,是錢多嗎?自己人吃飯,跑這里來干嘛?你們要是想請姐和你姐夫吃飯,就到家里來請。
小武在邊嘻嘻地笑。
下一次,一個星期天,他們還真是去菜場買了菜,小武也帶著別人打獵送他的野豬肚,去了毛行長家里,大家一起做菜做飯,一起吃,其樂融融。
這就變成了他們經常做的事,黃玲花以前,是沒有什么朋友的,一起經常地聚聚餐之后,雖然毛行長看著譚淑珍,心里還是隱隱地痛,但黃玲花對他,也有點低眉順目的樣子,家里的氣氛,比原來好多了,毛行長也頗為欣慰。
小武那里,經常會有各種奇奇怪怪的野味,不是野豬,就是黃麂,要么就是雉雞,或者千島湖里,那二十幾斤重一條的胖頭魚和下面農村里,那干涸了幾十年的泥塘里抓出來的,手臂粗的黃鱔。
反正是有人弄到了什么好東西,都會想到小武,送過來,以前小武沒地方做,都是推了,現在小武就叫了他們兩夫妻,去黃玲花他們家里做了吃,他們變得就像一個小團體,而這個團體的頭,就是黃玲花,什么事情都是她做主。
漸漸地,毛行長就變成了他們的姐夫,連譚淑珍在行里,都叫毛行長姐夫了,不再叫行長或者大師兄,叫毛行長姐夫以后,兩個人再在一起,親熱地嘻嘻哈哈,自己不介意,別人看著也很正常,兩個人的關系,反倒比以前近了。
正月十五一過,就到了二月底,譚淑珍陡然緊張起來,算算五月馬就要來了,時間是過得很快的,譚淑珍五月份,要自學考試,更重要的,是要參加“衢化杯”全省青年歌手大獎賽,也就是中央電視臺的青年歌手大獎賽的預賽。
這才是譚淑珍最重要的事情。
譚淑珍和施老師商量,自己是不是晚就不要再去歌舞廳唱歌了,施老師也同意了,畢竟,參加“衢化杯”,也是他們縣文化館最重要的工作之一,是寫到年度的工作計劃里的事,連杭城市群藝館,都很看好譚淑珍。
譚淑珍三天沒去,那些常去歌舞廳的舞友們不干了,最后施老師來和譚淑珍商量,她說要么這樣,也不要什么半場下半場,你反正每天晚都會來這里練歌,練完歌后,就去唱三首,然后回家,這樣也不會太遲,回家還有時間看書。
這對你也是有好處的,一來是把每天練的,到臺試試效果,二來是每天臺,疲了,你到時臺,就不會緊張了。
譚淑珍想起自己參加“三江杯”時,那個緊張得一塌糊涂的樣子,哎呀媽呀,到了省里的比賽,可不能再這樣了,譚淑珍說好。
接下去,沈琳琳每天晚在面唱,眼睛瞟到譚淑珍來,自己哪怕唱得再勁頭,狀態再好,唱完這首也必須暫停,接下來要把舞臺讓給譚淑珍,譚淑珍唱完三首就回家,沈琳琳還要把舞臺接過來。
每天,這都是沈琳琳最難過,也最尷尬的時候,譚淑珍唱完,下面的人意猶未盡,自己接去唱,下面就都是不屑和鄙夷的目光,明明是譚淑珍自己要走的,倒好像是她沈琳琳趕她走的,我招誰惹誰了呀,他媽的怎么這么倒霉?
沈琳琳要很賣命地唱好幾首,下面的氣氛才會有點好轉,他們的臉色好轉了,但沈琳琳氣鼓鼓了,看到施老師,都沒什么好臉色,要不是永城只要這么一個地方,可以讓自己過過癮,她早就不干了。
施老師也發現了這個問題,馬調整,每晚譚淑珍唱完三首,回家去后,她就安排一個男的先去吼兩首,再讓一點烏他們來段《噢,蘇珊娜》,或者《玫瑰玫瑰我愛你》、《加州之夢》,這才讓沈琳琳接去,總算是解了沈琳琳的尷尬。
譚淑珍每天晚唱三首,但補貼還是照拿,沈琳琳唱一個晚,都沒有譚淑珍的三首高,沈琳琳心里不服氣,就去鼓動一點烏他們,說我們每天賣命,為什么補貼拿最多的卻是她?
沈琳琳是想鼓噪一點烏他們,去施老師那里鬧一鬧的,沒想到一點烏他們不知好歹,不僅沒覺得這有什么不對,反而覺得很正常,人家譚淑珍是大牌,大牌不都這樣?那董X華來藝術節,不也是唱三首就走,拿了最多的錢,你沈琳琳也唱了三首,給了你多少?
一點烏和沈琳琳說,很正常啊,人家是臺柱子,當然要拿最多。
什么?她是臺柱子,那我們是什么?沈琳琳吼道。
一點烏白了她一眼,走了開去,意思是是什么,你自己去想。
這把沈琳琳氣得半死。
這里譚淑珍變成了臺柱子,去了行里,現在譚淑珍叫黃玲花,已經不叫黃主任,而是叫姐,而毛行長,變成了姐夫。
天吶,這還有我沈琳琳出頭的日子嗎?
沈琳琳的小雞肚腸沒有人在意,這幾天,倒是有另外一件事,讓永城人津津樂道了一陣,那就是文化局的副局長丁百茍,和婺劇團的徐建梅結婚了。
徐建梅大家都是認識的,丁百茍,你要想認識也可以。
你每天去文化廣場的文化大樓下面守著,看到一個瘦瘦小小的老頭(丁百茍看去比他的實際年齡就是要老),深灰色的中山裝,連風紀扣都扣得死死的,頭頂稀疏的幾根毛,一絲不茍地在頭頂繞了一圈,讓毛發看去多了一點。
你看到有這樣的一個人,騎在一輛和他的身子不成比例的,二十八寸的永久自行車,那就是丁百茍。
還真的是有人專門去那里看看誰是丁百茍的,這也是太好奇了,徐建梅這么個永城的知名人物,長得也還是可以的,怎么會嫁給一個老頭,那人家還不要去看看那老頭是何方神圣,怎么會有這么大的魅力?
丁百茍因此,也沾光變成了知名人物。
丁百茍好像是知道自己變成了新聞人物,騎在車,滿面春風,連脖子都梗得很直,一切都按照他預想的進行,人們果然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他和徐建梅的年齡差距,這對男人來說,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反而像是胸前戴了一朵大紅花。
連領導同志,特別是縣委宣傳部的李部長,下班的時候看到他,老遠都會叫,老丁老丁。
丁百茍趕緊從車下來,走近前去,李部長會關切地問,老丁,最近身體好嗎?
李部長早年是電影公司的放映員,家住在電影公司的宿舍,每天下班,都要經過文化廣場,常常就會碰到丁百茍。
丁百茍趕緊說,好好,每天都鍛煉,李部長。
李部長拍拍丁百茍的肩膀,笑笑,就過去了。
只有譚淑珍一個人,想到了一個問題,她和馮老貴去喝了丁百茍和徐建梅的喜酒回來,譚淑珍坐在那里,呆呆地發呆,馮老貴看到,問,想什么呢?
“老貴,你說,這丁百茍和徐建梅,是什么時候好的?”譚淑珍怔怔地問。
“我怎么知道,他們又不會向我匯報。”馮老貴說。
“不對,老貴,我覺得你和李老師都當了,這徐建梅,肯定是在藝術節之前,就和丁百茍好了,不然,這丁百茍什么時候關心過團里的事?”
馮老貴愣住了,心里咯噔一下,還真的是有這可能,看樣子這徐建梅,還真不簡單,她為了把譚淑珍頂掉,不僅搞了丁百茍,不是把自己也拖進房間里搞了嗎?
丁百茍什么時候關心過團里的事,這徐建梅,什么時候又對自己這么主動過?藝術節之后,不是就不鳥自己了?
這時間,也太巧了吧。
“不對,老貴,我覺得換名單的事,就是他們兩個人合伙的,你說是不是?”譚淑珍盯著馮老貴問。
馮老貴心里發虛,趕緊說,不知道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他拿著臉盆走了出去,走到盥洗室才想起來,嘿,這么說,自己還把局長夫人給干了?
這樣想著,馮老貴就亢奮了起來。
在一個小鎮,什么新鮮事,傳到了每一個人都知道,這件事也就走到了終點,馬會被人忘掉,你只要和人說,你知不知道,那個婺劇團的徐建梅…
知道知道,對方打斷了你,這話就沒有辦法再聊下去了。
連丁百茍自己也覺得這事應該已經過去,它已馬要變成自己過去的榮光時,沒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讓他和徐建梅的事,在永城又熱鬧了一陣。
男女主角還是丁百茍和徐建梅,加進來的一個重要角色是文聯的老孟,永城一夜之間傳開了一副對聯,大家都說,這對聯是丁百茍和徐建梅結婚的時候,老孟送給他們的。
這對聯是:“一對新夫妻,兩部舊機器。”
哈哈,這丁百茍是舊機器,大家都知道,他比他輛二十八寸的永久自行車都舊了,可這徐建梅,傳說不是黃花閨女嗎,怎么就舊了?
大家最關心的是,誰讓她變舊的?
難道這老孟,知道什么內情?
丁百茍胸前的大紅花,瞬間變成了頭頂的綠帽子,他氣得七竅生煙,他真想去找這老孟問問,你他媽的寫的是什么東西,你就是要和我過不去是不是?
最冤枉的是老孟,這他媽的什么事啊,這兩個人自己認識是認識,但又不熟,可他們結婚,也沒叫自己,自己也沒有去啊。
很多人跑來和老孟說,老孟,說說,說說。
老孟委屈道,我他媽的說什么說,他們的婚禮,我根本就沒有去。
于是,馬有人說,就是因為他們結婚,沒叫老孟,所以老孟才會寫這樣的對聯。
這一下,老孟就更說不清楚了。
最緊張的還是馮老貴,全城都在追問是誰讓徐建梅變成舊機器的,馮老貴覺得,徐建梅看自己的那目光,都不好了。
這是要吃了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