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下了樓,特意在望海國際大酒店的大堂里轉了一圈,又坐了一會,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豪氣,他有些得意地想,接下來,這里就是我的世界了,我要來改變這幢大樓里的一切。
這種感覺真好。
張晨有意地看了看,在大堂里,沒有發現建強,要是建強在,他是很愿意和他分享一下的,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分享什么,看著門外明燦的陽光,張晨自己也啞然失笑,現在是白天,建強和佳佳,還在做家庭作業,自己怎么可能會在這里看到建強。
張晨覺得自己,也可能不是想看到建強,而是想看到任何自己認識的人,而建強,只不過是最可能在這里出現的。
張晨猛然想到自己初中的時候,文具店的那個杭城的店員,他把速寫本和畫夾送給自己,和自己說,我要調回杭城了,明天就離開這里,我很開心,我希望你能分享我的開心,隔了這么多年,張晨到今天才理解,這種開心是什么。
不知道這個店員,調回杭城后怎么樣了,不知道他,在杭城是否繼續開心?
張晨很想去服務臺那里,給金莉莉打一個電話,告訴她,我已經決定到符總這里來了,我已經決定要裝修望海樓了,邁出去一步,張晨又退回兩步,心想,去服務臺打這樣的電話,應該不好,他轉身就走了出去。
張晨走出了大門,明晃的陽光攜帶著熱浪,猛地抽到張晨的臉上,雖然已經是十二月了,海城下午的陽光還是很猛烈的。
張晨突然置身在陽光下面,卻差一點哈哈大笑,他感到這個城市,從來也沒有像今天這么親切,離自己這么近,自己真正地融入了它。
海秀路,這會是我的海秀路,我每天都會從這條路上走過,上班下班,我的公司在文明東,我的工地在海秀路。
他回頭看了看望海酒店的大廳,心里對它說了一聲再見,仿佛它明天就要被拆掉一樣,張晨看到無數的船槳,一支一支地聚攏,形成了樹,蔓延向高高的天花板頂上,形成了一個漩渦,一輪一輪的細浪擴散出去,這里會是…是的,這里會是我的酒店。
張晨差一點又大笑起來。
他看到對面有一家煙店,掛著公用電話的牌子,就從車流中穿了過去,他先給劉立桿打了一個傳呼,然后給金莉莉掛了電話。
“干嘛?”金莉莉在電話里,懶洋洋地說。
“我剛剛離開符總這里。”張晨說。
“什么?你去干嘛了?”金莉莉馬上警覺起來,“張晨,你不要發昏噢!”
張晨強忍著才沒有笑出來,他說:“唉,沒辦法,我話都說出去了,現在后悔也來不及了。”
“張晨,你和符總說了什么?我們不是說好,有決定先告訴我的嗎,喂,張晨,你胡說了什么了?”金莉莉急道。
“我剛剛和他說,我同意來這里了,唉,我是不是該回去反悔?”張晨說。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許,張晨你真的答應去符總那個公司了?”
“是啊,現在公司的營業執照都在我包里,大概已經還不回去了。”張晨說。
“哎呀,太好了!張晨,你真棒!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金莉莉叫道,張晨聽到電話里,對面老包在說:“咋咋呼呼干什么?”
“滾,要你管!”金莉莉罵道,然后馬上又叫:“張晨,我沒在罵你,在罵老包。”
“我聽到了。”張晨笑道,“晚上你回來吧,我們慶祝一下。”
“好好,我請假回來。”金莉莉欣喜地叫著就掛了電話。
張晨把電話剛放下,電話鈴就響了,張晨趕緊把電話拿了起來。
“喂,請問哪位?”電話里,劉立桿問。
“我,你爸爸!”張晨罵道。
“我操,這是哪里電話?你跑什么地方去了?”劉立桿問。
“望海樓對面,我剛剛來和符總說,我決定不過來…”
“張晨,你他媽的腦子真壞掉了?我們昨晚怎么和你說的,你他媽的就是聽不進去?莉莉說的沒錯,你媽逼的還是滾回永城吧,你不適合來海南…”
張晨話還沒有說完,劉立桿就破口大罵了起來,張晨再忍不住,哈哈大笑。
聽到張晨的笑聲,劉立桿不罵了,他狐疑道:“你他媽的騙我?你沒去找符總說?”
“我真的在望海樓對面,也真的和符總談了,不過,我是答應他過來了。”張晨說。
劉立桿在電話里,也大笑起來,他說好好,騙得好,我就喜歡這么被你騙。
“晚上早點回去,我們還是打邊爐吧,我去買菜,莉莉也回來。”張晨說。
劉立桿說好,張晨正要掛電話,劉立桿問:“你還回不回東北菜館,我就在這附近,你要回的話,我等會去那里找你。”
“好,你過來吧,我現在就回去了。”
掛斷電話,張晨看了看柜臺里的煙,讓老板給他拿一條三五,想了一下說,拿兩條,不不,拿三條吧。
老板拿了三條三五給張晨,張晨問一共多少錢,煙和電話?
老板說三百九,電話不收錢了。
張晨先去了白沙門,給這里三個班長,每人一包香煙,班長問今天什么好事?
張晨笑笑,沒有說。
他整個工地轉了一下,這個項目小,就是想出紕漏,也不太容易,不過張晨還是叮囑幾個班長,活做細一點,畢竟以后人家是生活在這里面,活做不好,我們天天被人背后罵,整天耳朵紅著,還不知道被誰罵了。
離開了白沙門,張晨去了東北菜館,他從摩托車的儲物箱里,拿出了一條三五,和還剩下的那七包煙。
到了工地,張晨給五個班長一人一包三五,還有兩包,讓他們分給工人抽了。
過了一會,二貨晃蕩晃蕩回來,張晨把一條香煙給他,二貨奇道:“干嘛?平白無故的,送我煙干嘛?”
譚總交待過張晨,自己要離開公司的事,暫時和誰都不要說,他當然不可以告訴二貨,張晨叫道:
“你要不要?不要我拿回去了。”
“當然要,指導員送給我的煙,我怎么可能不要。”二貨叫道。
二貨把煙夾到腋下,還沒有走出大門,劉立桿來了,劉立桿盯著二貨腋下的煙,叫道:
“媽逼,三五,你混得好啊,怎么樣,見者有份?”
二貨也不啰嗦,他把一條香煙的外盒拆開,倒出兩包,塞進自己左邊的褲袋,再倒出兩包,塞進右邊的褲袋,最后又倒出一包,塞進了自己襯衣的口袋,把剩下的五包煙,連同外面的盒子,都一起塞給了劉立桿。
劉立桿走進來,看到張晨正對著自己笑,劉立桿晃了晃手里的香煙,得意地說:“發財了。”
“發你個鬼,還沒出門,就被你打劫了。”張晨罵道。
劉立桿愣了一下,也笑了:“好吧,就當我給你拿回了一半的回扣,不過,這個二貨,也太容易被劫了。”
張晨帶著劉立桿,去了東門市場,買了一大堆的海鮮,回到家,看到金莉莉已經來了,正在下面院子里,教義林寫作業,義林看了看他們手里的東西,自告奮勇就要求洗,沒想到他洗海鮮的速度,絲毫也不亞于他媽媽。
“義林,你怎么這么厲害?”金莉莉問。
“這有什么,以前我那個爛仔老爸,天天打漁,打回來賣不掉就自己吃,吃不完就曬干,我天天洗這些東西。”義林輕描淡寫地說。
張晨和劉立桿,把義林他們家堂前的桌子抬到院子里,說在外面吃,劉立桿把卡式爐放在桌上,裝好氣罐,和他們說:
“你們統統走開,我要點火了,要犧牲,就犧牲我一個。”
金莉莉帶著義林,果然就走開了幾步,張晨站在那里,問道:“你入黨申請書有沒有寫好?”
“你幫我寫。”
“你存折在哪里,密碼反正我知道。”金莉莉叫道。
“在我包里,自己拿。”劉立桿說。
劉立桿啪嗒一下把火點著,嘴里大吼一聲“砰!”還真把張晨金莉莉和義林嚇了一跳,劉立桿哈哈大笑。
雯雯和倩倩,趴在樓上的欄桿上,看著下面,也咯咯地笑著。
金莉莉扭頭看看她們,叫道:“小妹,下來一起吃。”
雯雯和倩倩大喜,兩個人穿著拖鞋,噼里啪啦就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