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卡同意了張晨他們延遲出貨,她沒有要求他們賠償,只是希望他們,在完成了十萬頂帳篷之后,能夠抓緊時間,把前面耽誤出的貨,盡早地出。
“哈哈,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奶奶的,這個女魔頭變成女菩薩了。”徐巧芯朝張晨笑道。
張晨說:“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什么意思,老大?”徐巧芯問。
“就是說,合情合理的事情,大家都會理解的。”張晨說,“每個人都會遇到困難,有很多時候,不要去埋怨別人不理解你的困難,而是你自己,有沒有讓他感受到你的困難。”
“我知道了,所以你要我把那些影像和圖片,發給他們。”徐巧芯說。
張晨說對,要相信,能讓我們感覺到震撼的東西,也一樣能震撼到別人。
“好吧,我相信你了,老大。”徐巧芯說。
“小武呢,叫小武過來。”
“干嘛?”
“我們去廠里,把事情安排下去啊。”張晨說。
“哦哦哦,那不要叫他了,我來開車。”
徐巧芯說,張晨笑了起來,徐巧芯納悶了,問:“你笑什么?”
“怎么,小武現在,已經不是死小武了?”張晨問。
徐巧芯笑道:“哪有,死還是死的,不過現在已經是死鬼了。”
張晨大笑,他說,那也是你們關起門來叫的吧?
徐巧芯嘻嘻笑著。
張晨看著那個定下來的樣品,問徐巧芯,這個樣品,你那里還有沒有?
徐巧芯說還有一個。
“那這樣,你讓小盛,馬上把那個送去申屠紅燕那里,讓他們就按照樣品做管子,這個,我和你帶去廠里。”張晨說。
徐巧芯說好,那我去安排了馬上回來。
張晨點點頭。
張晨他們帶著帳篷的樣品,到了下沙廠里的時候,徐巧芯早就打電話通知了趙志剛,趙志剛和所有的主管,已經在會議室等他們,張晨把事情和他們說,告訴他們要趕制十萬頂汶川地震災區急需的帳篷,大家都激動起來,特別是彩娣。
彩娣說,她家離汶川不遠,坐汽車大概兩個多小時,車間里,還有很多四川的工人,我代表四川,謝謝大家了!
張晨還和他們說,為了趕這批貨,這次塔吉特公司的貨期都推遲了,他們也很理解我們,沒有要我們賠款,我們也要考慮到人家的損失,從現在開始到等面料到的時間,這三四天,我們全廠加班加點,能多做一個柜,就幫他們多出一個柜,內銷的貨,先全部停下來。
趙志剛他們都說,沒有問題。
“還有,災區急需帳篷,不可能說等我們十萬個帳篷都做出來后,再一起運走,我們算過了,大概一千三百頂帳篷一卡車,到時候紅十字會會每天派車在廠里等,所有的貨,不入庫了,從車間就直接上車,裝好一輛就走一輛,這樣,我們做的時候,一定要成套做。”張晨說。
大家都說好。
會議結束,趙志剛馬上去和紡織廠定面料,和涂層廠落實面料涂層的事項,趙志龍帶著版師,把張晨他們帶去的帳篷樣品打開,決定把版子覆下來,先用里子布,做一個樣品,確定相關的尺寸。
張晨和兩分說,我們以前沒有生產過帳篷,工人們免不了會出差錯,你們這次要嚴格把關,決不能讓殘次品,流到災區去,要是那樣的話,我們不是在幫助救災,而是在搗亂,在搞破壞。
兩分說好,我知道了,張總。
整個工廠都開始動起來了,第二天半夜,面料還沒有到,申屠紅燕那里第一車噴涂好的帳篷支架就已經運到了。
申屠紅燕擔心噴涂會來不及,接到張晨他們的訂單,馬上就加班加點開始生產,十萬套帳篷支架,時間越快越好,她自己噴涂車間的產能不夠,她花了比張晨給她的價錢,貴了一半價格,分到了同行那里加工。
張晨知道了,說要把這錢補給她,申屠紅燕說不用不用,張總,你讓我也出點力。
接下去,張晨他們工廠,前所未有的熱鬧,這么大的廠區,竟然也變得擁擠起來,每天紅十字會調了十幾輛車在這里等帳篷,前面停車場停不下,停到了后面生活區的籃球場上去,加上每天還有運送面料和噴涂管過來的卡車,把張晨他們這里,變得就像一個物流基地。
這么多的貨物需要裝車卸車,做好的帳篷,還要把它們一頂頂,和配套的噴涂管封裝到同一個紙箱里,工作量和工作強度都很大,張晨他們這里,沒有那么多的雜工和裝卸工,老譚從他們的建筑公司,調過來十名工人幫忙。
連老張和小昭的爸爸,都到廠里來幫忙了,老張和張晨說,那天他們正在桃花源后面的山溝里挖地,一鋤頭下去,整個山都搖了起來,他們臉都嚇白了,后來才知道是地震了,而且是四川。
老張悄聲和張晨說,小昭爸爸一聽說是四川,人都快癱掉了,四川的地震都傳到這里了,那四川和重慶,該震成什么樣啊,好在打了電話后,才知道家里人都沒事,這才放了心。
“也就是現在,一個電話就可以找到人,要是以前,那不急死人。”老張說,“唐山大地震那會,廠里一個供銷員正好去唐山出差,一聽說唐山大地震了,他的老婆和媽媽就哭到廠里來了,廠里也慌啊,打電話到協作廠,人家廠房都倒了,哪里還有人接電話,那個急啊。
“兩個女人在廠長辦公室一直哭,從早上哭到下午,好在下午的時候,電話來了,是那個供銷員從杭城的城站火車站打來的,電話一通他就說自己命大命大,唐山大地震是凌晨三點多鐘,他是半夜十二點多鐘的火車離開唐山的,在火車上知道了唐山發生大地震的事情。
“一個唐山大地震,死了二十四萬多人,想想他也真是命大。”
老張不停地說著,張晨心里憂慮的是,不知道這次汶川地震,會不會比唐山的損失還要大。
張晨他們整個工廠,馬不停蹄地忙了十二天,終于把十萬頂帳篷都完成了,當最后五輛掛著“汶川挺住!四川加油!——杭城人民和四川人民心連心!”紅色橫幅的車輛裝好車,準備出發的時候,李勇帶著黃主任他們一行,來到了張晨他們廠里。
李勇走進了每個車間,他領著黃主任他們,站在車間前面,朝工人們鞠躬表示感謝。
天膠虧損了七個多億,老倪損失慘重,但還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只是讓老倪覺得,這幾天整個人都是木木的,反應遲鈍,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趣,連和女人上床,都心不在焉的。
還有,動不動就會無名火起,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氣什么,搞得周圍的人都小心翼翼的。
女兒打電話過來,問他,現在鎮上正在動員,鼓勵大家為汶川災區捐款,我們捐多少?
“捐個屁,一毛沒有,地震又不是我搞起來的,關我屁事!”
老倪沒好氣地罵,罵完,就把電話給掛了,心里憤憤地想,我他媽的這里也地震呢,我也是地震的受害者。
老倪坐在那里,氣咻咻地盯著面前的桌子看,光潔的桌面,倒映出了他的臉,桌面是棗紅色的,他留在桌面上的臉,看上去有些陰沉,而且面目模糊。
老倪的情緒漸漸平息下來,他想起自己這幾年,捐資助學,資助貧困大學生,可給自己帶來了不少的好名聲,老倪現在名氣很大,少不了那些媒體經常地報道,說自己從事慈善,出手怎么大方,好不容易創下的名頭,可不能因此毀于一旦。
老倪拿起電話,打給了女兒,老倪問,其他的工廠捐款多少?
“有五十萬的,六十萬八十萬的,最多的捐了一百萬。”女兒說。
“那你去捐三百萬。”老倪吩咐,女兒說好。
掛斷電話,老倪打開電腦,他看到毛小毛開了小窗,里面是一串的哭臉,老倪看著心里感到厭煩,知道毛小毛這是在表示,這一仗,他虧了。
老倪沒有理他,把電腦又關了,連每天必看的盤也懶得去看,他心里在罵,你虧,他媽的虧最多的冤大頭在這里,我想哭都找不到墳頭。
老倪站了起來,走到了窗戶前面,看著下面的江南運河,看著對面的動感地帶,他看到張晨的辦公室里,有人背著手走來走去,像個當官的,但看不清是誰。
老倪站在窗前站了一會,心里覺得很郁悶,他轉身走出了辦公室,走出公司的大門,下了樓,開車到了西湖邊上的青藤茶樓,老倪是這里的老客,經常來,不過他以前都是帶著這樣那樣的女人,一個人來,這是第一次。
老倪不喜歡喝咖啡,這里是他能和那些小姑娘,都會有共鳴的地方,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杭城的小姑娘,把能去青藤茶館喝茶,也當作了一件時髦的事。
老倪要了一個包廂,一個人坐了下來,他看著窗外茂盛的法國梧桐樹葉,一邊喝茶,一邊呆呆地想。
菲菲給他打了電話,他沒有接,嬌嬌給他打了電話,他也沒有接,把手機調到了靜音,等到妍妍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干脆把手機關機了。
他需要一個人好好地想,想透想清楚了,老倪看著窗外的法國梧桐樹葉,一邊喝茶,一邊呆呆地想。
等到外面天已經黑了,昏黃的路燈亮起來,老倪已經下定了決心,他決定還是回到PTA,專注PTA,PTA是他工廠最大宗的原料,至少PTA他很熟悉,他對現貨的價格,源頭的工廠,也一清二楚,不像這個鬼天膠,自己連做個套期保值都不可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