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行以最后一劍,斬出因果,而后鉤勒出逆轉未來的可能。
只是可惜,這一劍,唯獨衛淵死時才有價值,其價值所在,就是嘗試以此時之果,撬動影響過去之因,而后再以過去之因,改變此刻之果,也就是說,衛淵迎來死亡劫滅的果時候,可以朝著過去改變因,而后再基于改變之后的因,逆轉自己死亡這個果。
因果權能,果然是詭異莫測啊。
莫測第一。
哪怕是衛淵自己都忍不住感慨,這權能和道果,好生賴皮,不講道理啊。
似乎是道果境強者公認的,因果道果權能,除去了不能打之外,極為全面。
但是因果不能打,關我元始天尊什么事?
而衛淵現在所得的,也只是一個機會,一個扭轉現在這個未來的機會。
否則的話,他還是會必然地迎來死亡的終局命運,哪怕是衛淵也能夠隱隱感知到,因果雖然強大莫測,但是若是連續使用,扭轉過去之因的話,也會被大尊察覺,而因果之玄妙在于莫測,被觀測到的因果,自然也就有斬斷因果聯系的可能和基礎。
因果權能也必然有其限制,否則的話,幾乎堪稱無解。
只是這個邊界,衛淵還沒有能夠找到。
只是——
衛淵垂眸,自己在未來決死之戰的時候,在斷臂絕境的時候,以指法直接誅殺濁世之基,湮滅神魂的感悟都齊齊浮現出來,衛淵左手扣著劍,右手并指,而后平平淡淡地指向前方,明明動作既不凌厲,也不迅猛,卻自有一股可怖恢弘的劍鳴聲流轉。
衛淵動作微頓。
不對…
并非如此。
他心神循著記憶,再度出招。
仍舊只是尋常的招式,聲音比起之前似乎變得微弱了些許,而劍指的速度也變緩了下來。
但是衛淵動作還是頓了頓。
不對,還不是這樣…
那種決死之戰的未來也是衛淵自己,此刻吸收自己的戰斗經驗和感悟,速度飛快,仿佛巍峨雪山之上的寒冰全部融化成了冰川,而后借助這大勢,磅礴而下,飛快地感知著這力量,某種程度上來說,那未來也是一處未來錨點。
而此刻,那未來錨點的感悟正在飛速地和衛淵本身融合。
他終于明白了,為什么開明說,這是最強的道路。
凌駕于過去,現在,未來。
無數感悟無數經歷無數殺伐。
皆是我!
當真是玄妙莫測的境界,我在此刻,我在彼刻,無處不在,卻又不在各處。
找到一處錨點,就可以以極為恐怖的速度或得感悟,諸我為一,在此境界,時間歲月都將會失去一切價值。
白發少年般的陸吾站在昆侖山門,看著此處山門隱隱破敗了不少的模樣,負手而立,神色漠然,腰間懸一柄長劍,劍身有玉,雙目幽深安寧,開明則是抱著雙臂,咕噥道:“…你不是說想要打他一頓嗎?現在怎么不動手了?”
陸吾平淡道:“事有輕重緩急,不必急于一刻。”
“況且,等此世界線變更的時候,也未必需要再動手了。”
“因果權能,果然莫測。”
開明灑脫一笑,而后摸了摸鼻子,道:“其實不知道伏羲有沒有和衛淵說過。”
“天機,因果,命運,三者聯手或者三者合一才是真正的最強啊。”
“觀測,改變,調整,幾乎是無可匹敵的,哪怕是戰斗能力稍弱也沒有關系,天機觀測到了一切敵人,而因果進行調整,命運則是篩選,若是這三個道果融合唯一的話,那么就是代表著,哪怕是天下最強想要殺他們,卻都只是能夠看到,卻無法接觸到。”
“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陸吾垂眸,嗓音平淡:“伏羲可不會說。”
“當年的命運被直接拆解,他應該也不知道自己證的就是三分之一的天命。”
“你提這件事情做什么?”
開明干笑兩聲,沒有多說什么。
只是道:“不過衛淵這家伙怎么這么莫測,這都老半天了,還沒有走出來嗎?”
“我們昆侖山也沒有這么大吧?還是說這家伙直接用因果走了?”
“嘖,這聲音是什么?”
開明終于察覺到了什么。
陸吾早已經面色微變,大步走過去,看到了已經恢復成黑發劍客模樣的衛淵正好往出走,雙手卻都空著,神色平和,道:“我先去人間了,之后去找你們,雖然并非是我想要做的,但是很多東西也是因我而起。”
“道一聲抱歉。”
“昆侖劍,物歸原主。”
腳步平緩,步步走出的時候,已經無聲無息地消失不見,是往博物館而去。
開明看著他離開,而后卻發現陸吾站在那里,怔住不再言語。
開明好奇拍了下陸吾的肩膀,道:“怎么了?”
“傻了?”
而后開明的聲音也忽而地戛然而止,抬起頭,無聲無息看著天穹。
昆侖山周圍的蒼穹,盡數碎裂,云氣沖著天穹,而絲絲縷縷的星光流轉落下,縹緲而遙遠,云氣雖大,卻不能繼續流動遮蔽,夢幻迷醉,這些許星光垂落,落在了那倒插在此的昆侖劍,劍身倒影星光,驚心動魄。
開明和陸吾無言。
蒼穹去地九萬里是人族的說法,但是事實上天高何止九萬里,何止于百萬里,那是讓人驚嘆的高度,陸吾低下頭,伸出手握住了昆侖劍,拔出長劍,最后沉默許久,語氣冷淡道:“他剛剛,沒有用劍。”
開明的笑意收斂消失,笑不出來。
一氣如奔雷,貫穿天地九百萬里。
人間界——
一間很老舊的街道了,伴隨著超凡實力的普及以及對于諸天萬界的開發,哪怕是原來覺得居住在這里也挺好的那些人們也都紛紛選擇了搬離這個自己住了很久的街道,此刻秋日,樹葉枯黃落了滿街,卻也只有一家博物館似乎還開著。
一個小女孩坐在凳子上,開開心心地把玩著手里的一個機關器。
不知道為什么。
她明明已經七歲了,但是生長的速度尤其地慢。
看上去和尋常孩子四歲的時候差不多。
雙目黝黑明亮,像是對一切都很感興趣似的,粉雕玉琢地像是個精致的人偶,臉頰還帶著點嬰兒肥,讓人看著忍不住想要上手揉了揉,而博物館里面的老員工們現在卻都不在,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至少今日,只有一個少女在打掃著。
身穿著微明宗的道袍,但是下擺改了下,更容易出招。
黑發道髻,看上去也就是十四五歲,身上斜挎著一個放著貓貓頭的小包。
旁邊則是搭著許多的符箓。
微明宗是正一道的分支,走的路數是微明,老子的大道之一,起事于無形,而要大功于天下,是謂微明,以符箓之陣為妙,初始看來平平無奇,不知不覺卻已經陷入殺招之中,當然,這位少女因為其根基特殊,還專修了鐵拳門的橫聯外功,雖看去白皙嬌小,實則力如異獸,身覆鐵甲,道行進步不弱,尋常槍械已經無法對她產生威脅。
“魚兒姐姐,我拼完啦!”
那小女孩揮著手,大聲喊著。
被稱呼為魚兒的少女轉過身,面容清秀,卻是蒼白無血色,不類活人。
正是衛淵曾經在十年前所救的孩子。
父親被害,她也化作了活尸,被衛淵送到了微明宗,和上清宗林守頤的小孫女林玲兒關系不錯,后來被媧皇改變了活尸之基,轉而復蘇,而又具備有尸體的戰斗能力,又主動承受了烈焰穿心鍛魂之苦,得了女魃在濁氣上涌化作旱魃之時的部分傳承,是道門精銳弟子。
她臉上沒有什么表情。
這是年少時的經歷給她留下的痕跡。
被朋友說過,無口無心無表情,過去經歷豐富死劫回生又努力修行,同輩天才冰雪少女,這個人設已經過時了,但是在道門里面仍舊是極受歡迎,當年入道門的時候,微明宗長老憤怒地表示自己不要,入門之后卻又護短地很,到了現在那個須發都白了,連絡腮胡都是白茫茫一片的長老也是拎著龍頭拐杖,憤怒無比地抽打著那幫臭小子。
微明宗是持戒的一脈。
掌門人不會成婚,也有諸多戒律。
而這個十五歲的少女已經被定為了下一代的微明宗宗主。
“來,我看看。”
小魚兒蹲下來看著那小孩子遞過來的玩具,然后伸出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頭發,夸獎道:“真棒啊,小元兒做的真好看。”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她還是神色溫柔了些的,眼前的幼小女孩仰了仰頭,頗為得意洋洋的樣子。
“不過,娘親怎么還不回來?”
小魚兒也微微皺眉,道:“應該快了才是。”
道門弟子有輪值來博物館里幫忙的門內任務。
不過因為這里其實沒有多少客人,倒是清閑。
當然,這個任務其實名號極為高大上的——玉虛宮值守童子 只是,玉虛宮雖在,天尊卻已經不復存在了…
她下意識垂眸,而后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安慰道:“沒關系哦元兒,可能是有點事情耽擱了,我們再來晚點游戲吧?如果餓了的話,要吃小餅干嗎?”
小女孩乖巧地點了點頭。“要小兔子樣子的餅干!”“好,都好。”
衛元君百無聊賴,把玩著身上的一枚玉佩,這玉佩是伏羲送的,質地自然是極好,上面以金色的筆鋒,極為細致地畫著龍蛇之形。
要求小女孩隨身攜帶,絕不可以離身,甚至于也無法離身,這東西哪怕是丟了也會自己回來。
而且衛元君也特別喜歡這個玉佩。
總讓人覺得,這玉佩應該是做了什么手腳,譬如身上的各種加護氣運——
絕對不會著涼的氣運。
絕對不會生病的天機加護。
絕對不會吃飯燙嘴和咬到舌頭的加護。
以及最最重要的,但凡是老舅爺送的禮物一定會特別喜歡的加護。
小魚兒站起身來,視線看到了博物館藏品當中的劍匣,神色黯然,她打算先將博物館關門,畢竟時間也不早了,外面似乎要下雨了,雨云積得極厚,風吹著外面落在街道上的枯葉,聲音細碎,讓人心中煩躁。
小魚兒心中警惕,感覺到了隱隱的不安,看到天穹黑壓壓的一片,幾乎像是流淌著的水墨般壓下來,給人一種浸潤冰水般的錯覺,四野透露著一種冰冷的青銅色澤,泛著冷意的鋼鐵般的顏色,讓她心底發寒,已經取出了符箓。
難道說…敵人?
她匆匆地把門窗關上,而后貼上了一張符箓,最后要把門徹底鎖住的時候。
嘩啦!
一聲脆響,忽而有一只手掌猛地探出,似慢實快,按住了門,強大無比的濁世氣機幾乎是瞬間就彌撒開來,讓小魚兒瞳孔收縮,身軀幾乎不能動彈,而衛元君手掌的玉佩卻微微亮起了流光,門外聲音傳來:“…呵,既然是博物館的話。”
“不要這么早關吧。”
“我們可是遠道而來的。”
“主人家不在嗎?”
那聲音微笑著,有灼熱的火焰升騰起來。
傳訊符箓無風自燃,而且是飛快燃燒。
另一道聲音道:“正是因為主人家不在,我們才來的啊,啊哈哈。”
“不好意思了,元始天尊的女兒在嗎?”
博物館的大門無聲無息,化作齏粉,消失不見。
有身材高大的神魔站在外面,微笑道:
“請和我們走一趟吧。”
“我帶你去找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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