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淵放輕腳步,走到天女魃的旁邊。
這位少女正在安靜地看著龍虎山的風景,從山上往下去看,云氣繚繞之間,能夠看得到山下人間的風景,一種空曠縹緲之感自然而然地從心底浮現出來。
至少天女魃在正常狀態下,性格是偏向于溫暖的。
少女抬眸微笑:“你來了?”
“嗯。”
衛淵忍住沒有玩梗般接一句我確實來了,你不該來之類的,想了想,只是微笑著問道:“在龍虎山還習慣嗎?”
話問出了就啞然失笑。
因為算算在現實里面的時間,其實也就沒有過多久,也就一天而已。
就是自己在那夢里面被上古五大,不,六大惡人圍毆了一遍又一遍,才覺得時間尤其地緩慢,仿佛已經過去了漫長的時間,仔細回憶一下,那一次一次的一分鐘,可真實日秒如年啊。
真是難熬。
巨大的壓力下,每一秒鐘都長得離譜啊。
衛淵忍不住感慨。
天女魃點了點頭,道:“很好啊。”
“我在這里確實是感覺到很溫暖,很熟悉,雖然只是呆了一天,但是結合之前在你那家店里時的經歷,倒是隱隱約約地記起來些什么,所以才叫你過來。”
她伸出手指按揉了下眉心,莞爾一笑,道:
“雖然只是支離破碎的一些,但是是有關我小妹的事情。”
“關于…”
衛淵心中感慨,看來龍虎山果然沒錯了。
補充道:“玨。”
“唔,嗯,玨…這是她的名字。”
天女魃溫柔微笑,道:“我總是記不住這個名字。”
“畢竟在我下山的時候,她還是很小的,那個時候她還沒有決定好自己的名字。”
“衛淵是嗎?你覺得,玨兒的性格怎么樣?”
衛淵有些愕然,不知道天女魃問這個做什么,想了想,道:“玨,她的性格很好,很溫柔坦然,也有自己的決斷…”“溫柔坦然…”女魃略有回憶,帶著些許疑惑,感慨著低語道:
“原來,她現在是這樣的性格嗎?”
“她年幼的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
“年幼的時候?”
“對,冷淡,疏離,好像對一切都沒有興趣的樣子。”
“就像是昆侖山上夾雜著冰霜和云氣的寒風。”
女魃道:
“這數千年里,她的性格居然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
“想來,應該是遇到了很好的人吧。”
衛淵想了想,玨一路而來,除去遇見自己,也曾見過夫子,和諸葛相識,也曾經在西王母的帶領下見到過許許多多的人杰,從他們那里學到了很多的東西,回答道:“是如此的。”
女魃笑道:“這樣就好…”
“事情的最后至少還是好的,你是她的朋友,可能知道當年的事情?當年玨她被關在昆侖山上足足一千年啊。”
“當時的苦頭,現在總算是得到了補償。”
“當年我們都曾經想要給玨取名字,但是她說要等到自己的朋友給起名,當初我們都沒有多想,只是覺得這個冷淡疏離的小妹也能找到朋友,這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
“唯獨陸吾很是擔憂,祂覺得玨第一個朋友是人族是一件不那么好的事情,甚至于玨在年幼時候的朋友,都不應該是那種短壽的生命。”
“人族壽短,天神壽長,當玨還沉浸在交到朋友的欣喜中時,她的朋友卻已經就此逝去,逝去之人悲傷,而幸存者同樣要背負著巨大的傷痛。”
“陸吾并不覺得,玨那個時候的年紀和性格,能夠認識歲月之苦。”
“后來也如你們所知的那樣,玨為了那個朋友確實是遭遇了巨大的苦楚…而陸吾為了防止她在做些更過激的事情,讓她在昆侖山閉門思過千年。”
天女魃嘆息道:
“我記得,我曾經沖上祂在的昆侖之域。”
“只是卻沒能辯駁地了他。”
“甚至于覺得祂說的有幾分道理,如此觀來,玨當年年幼所做的事情,給她給那個人類都帶來了巨大的傷痛和隱患,不過我還是有些不喜…”
“早知道,當初就應該去拉開玨和那人類的關系,不讓他們認識了。”
衛淵:
博物館主咳嗽了聲,面不改色:
“女魃你對那個人族沒有什么好感?”
天女魃疑惑道:“如果說一個你不認識的人害你的妹妹被囚禁千年,你會對那人有好感嗎?”
衛淵尷尬道:“不會。”
女魃恍然回神,微笑著道:“你放心。”
她拍了拍衛淵肩膀,道:“我對你還是感官不錯的。”
“不知為何,總覺得你似乎很熟悉。”
“覺得我們會比較投緣。”
衛淵:
大概,是因為我也捅過應龍庚辰的心窩子?
女魃道:“不過說起來,若是還能見到那人。”
“你可得幫我一并教訓他。”
衛淵嘴角抽了抽,神色溫和誠懇,道:
“下次一定。”
“下次一定。”
遠處的草叢里面,老天師默默盯著那邊正在交談的衛淵和天女魃,心中感慨,道:“這氛圍多好,那位天女似乎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我覺得我肯定不是她認識的那個人,就算是了,應該也沒什么事情。”
“嗯?公明你什么眼神?”
玄壇元帥用注視著一灘腐爛尸體的眼神注視著張若素。
想了想,幽幽地道:
“天師,你頭頂的北斗主死星有點亮了。”
老道士嘴角抽了抽。
衛淵抬起頭,注意到了遠處的鳳祀羽和阿玄,當然,還有更多其他的小道士,這天師府的小道士其實也不少,靈氣復蘇一定程度上讓許多有慧根的孩子們愿意修行,而鳳祀羽當之無愧成為了這里的孩子王。
沒有哪個孩子能夠拒絕零食的誘惑。
如果有,
那證明零食不夠多。
而恰巧。
鳳祀羽的零食足夠的多。
代價則是衛館主和張若素空蕩蕩的錢包。
而不知道為什么,阿玄和鳳祀羽關系很好,當然也有可能確實是因為鳳祀羽的零食足夠多,連小道士都無法抵抗各種各樣小零食的誘惑,衛淵注意到旁邊的天女魃也在安靜看著他們。
“多好啊,是吧?”
少女微笑著道:“不知道為什么。”
“看著他們,我總覺得會有些懷念。”
衛淵嘴角抽了抽。
聯想到阿玄可能的身份,總覺得這個構圖特別的白學,溫馨之下細思極恐的感覺,女魃沒有給他腦洞發散的機會,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情,衛淵,把手拿出來。”
“嗯?”
衛淵詫異伸出手來。
女魃在他掌心放下了一個瓶子,微笑道:
“我是剛剛才發現的。”
“我身上還帶著一瓶種子,是你昨天用冰做的那種花。”
“好像是之前打算送給玨,遇到了什么事情沒能給她,你把這些送回去吧。”
衛淵接過,往回瞥了一眼蹲草叢的老天師。
老道士嘩一下后退,藏在草叢后面,樹葉搖搖晃晃,一只手默默伸出來,把樹葉扶穩,然后默默收回去。衛淵無可奈何,懶得去揭穿這老家伙,踏前一步,從昆侖山上飛墜而下,往自家博物館趕回去。
只是越往博物館趕,越是心底踟躇忐忑。
回想到之前自己在離開博物館時的所作所為。
‘不過,她便是你心有所屬之人?’
‘是。’
‘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羞恥,太羞恥了!
就仿佛親眼看到初中二年級的自己披著老家的窗簾,手握雞毛撣子裝作孤傲劍客一樣的絕世黑歷史。
行走在大街上,衛淵突然抬起手重重按在額頭上,啪的一聲。
把周圍的人嚇了一跳。
一個小男孩看著衛淵,對旁邊的女人道:
“媽媽,這個大哥哥臉好紅哦,是不是感冒了?”
“都冒熱氣了。”
女子連忙拉住孩子,道:“當然不是啊。”
“好了,乖孩子不要多嘴。”
“嗯,可是感冒了去找醫生來一針啊。”
衛淵吐出一口氣,轉頭看向旁邊,看到玻璃里面倒映出自己臉色通紅,像是中了祝融神術一樣,長呼一口濁氣,抬起手重重拍打了下自己的雙臉,鄭重自語:“事到臨頭,怕什么?!”
“每逢大事有靜氣,事到臨頭需放膽。”
“再多的苦難都闖過來了,怎么可能在這里倒下去?”
“你可以的,衛淵,冷靜,冷靜!”
對自己運用了一翻心里暗示,衛淵總算恢復了冷靜。
玻璃上面的青年恢復了鎮定。
而后。
吱呀一聲。
窗戶被推開,這時候衛淵發現那其實是一扇玻璃門,擦的很干凈,店主人站在玻璃,默默和衛淵對視,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堪比女性對著車玻璃補妝的時候,玻璃默默降下來。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聽的?”
“醫生打針?”
“那個…”
最終店主開口轉移話題,打破了尷尬:“要進來看看嗎?”
他尷尬地指了指店鋪:道:“我店里還挺大的。”
最終,衛淵購物成功,而后落荒而逃,那家店里是一家裝飾物店鋪,里面主打能夠容納丹藥并且保鮮的瓷瓶,另外還有花瓶和頗為精致的碗筷,衛淵買了個清雅的花盆,把天女魃所贈的種子放了進去。
五指伸出,拈出一個道決。
天罡三十六神通·花開頃刻。
本是以人之軀嘗試涉及時間萬物變化的法則神通。
衛淵怔住。
看著花盆里面怒放的花卉。
訝異于自己花開頃刻這一門神通居然不知不覺如此精進了。
難道說時間神通,也會伴隨著修為提升而得到進一步發展?
不過他很快沒有在意這個小小的細節,看著這一捧花卉,當年的玨,就是在空無一人的昆侖山上,和這些花卉為伴,度過了一年又一年的歲月,最終不知不覺,已經是千年過去。
衛淵的神色柔軟下來。
是啊。
自己是在怕什么?
如果讓水鬼看到,又要被恥笑了…
大唐劍圣的心里沒有了之前的猶豫,陽光溫暖而明亮,曾經的少年心底里有流淌著清澈的勇氣,走到了老街,遠遠地看到了博物館里面少女的背影,衛淵大步上前,推開了門,像是決斗的劍客,像是無雙的神靈,道:
“玨,我回來了。”
“我給你帶了些花,希望你會喜歡。”
“嗯,今天要不要一起吃飯?我有些話想要對你說…”
劍圣的聲音戛然而止。
臉上微笑凝滯。
博物館里熱熱鬧鬧的。
前面博物館里面,水鬼端著快樂水,衛淵看到了玨,看到了闊別許久不曾見到的老山主,看到了流沙河水神長乘,看到了一位位或者熟悉或者不熟悉的神靈,看到他們抬起頭看向自己,老山主直接拔下來一把胡子,臉上的微笑凝固,長乘手掌一顫,快樂水瓶直接碎成了渣滓。
整個博物館的氣氛瞬間尷尬微妙起來。
畫家鬼手里的畫筆都墜下來。
衛淵:
水鬼默默掏出手機。
畫家掏出手機。
三十連拍模式開啟。
一片尷尬微妙的氣氛里面,只有啪啪啪的手機拍攝聲音,以及閃光燈的光照射在衛淵的臉上。
水鬼看了看三十連拍的效果,把手機一塞,爽朗地招呼道:
“喲!”
“老大,我回來了!”
PS:今日第一更……三千八百字,躺尸中。
今天第二更,希望能夠在三點前搞定,捂臉貓貓頭.JPG,我的底線已經這么低了嗎?
我一定要控制作息啊啊啊!要不然就直接輪回去……碼字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