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淵勸說始皇帝的時候覺得頭有點大。
嬴政眸子掃過了道路上的行人,重點在男子的發鬢上掃過,這樣的短發在他的時代是巨大的侮辱,是量入刑的一種處罰,但是他沒有開口詢問為何,只是微微頷首,道:“既然是這個時代的習慣,那么也無不可。”
“方便行事即可。”
他本身在一統神州之后,帝王不戴冕旒,不穿袞服。
對于所謂的禮法,看得并不重。
況且事與時易,伴隨著時代的變化,很多東西也會隨之改變,趙武靈王也曾胡服騎射,他當然懂得這樣的道理。
此身不過虛幻之夢,區區變化之術根本不是什么問題。
衛淵還在頭痛該怎么帶著始皇帝去的時候,始皇帝的墨色袀玄已經變化成了這個時代的衣服,應該是根據周圍來往行人的大體衣服風格為基礎所變的,整體墨色,點綴深紅。
黑發倒是沒有變成現代發型,只是沒有用通天冠。
只是以墨色的玉簪束起。
始皇帝神色輕松,只是稍有些不習慣地松了松領口的扣子,道:“既然是在外面看看這個時代,朕也不想引人注目,有外人再的時候,淵你可不必稱呼朕為陛下。”
“現在這個時代,有什么稱呼可以用?”
衛淵沉思,想了很多的稱呼,不用陛下這樣的稱呼也好,那么老板,boss?這些都不大合適,衛淵一連說了幾個,最后不知是怎么想的,脫口而出道:“要不然,老大?”
話說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老大?”
始皇帝一怔,眼底略有笑意,道:“是燕趙之地那些游俠兒之間的稱呼嗎?朕年少時候在邯鄲,也曾經見過他們,和他們有過些來往。”
他語氣輕松愉悅道:
“不錯,就這么稱呼吧。”
“接下來先去找書籍所藏之地。”
始皇帝道:“如果對這個時代沒有什么了解的話,那么哪怕東巡,朕所見到的景色也和當年沒有多少差別。”
衛淵點了點頭,道:“我現在住的地方,也能看到大部分的書。”
只是用電腦。
始皇帝欣然而往。
衛淵本來想要再帶著始皇帝坐一坐高鐵之類的交通工具,可是突然想到,始皇帝現在可沒有身份證明之類的東西,頓了頓,道:“陛下,要不然先去吃一頓現在這個時代的飯菜?然后再出發?”
“可。”
伍康安在咸陽城開了一家不算大的面館。
是爺爺那時候傳下來的手藝。
到了他手里,已經成了城里的老字號,十年前成功擴建了一波兒,不過現在也不怎么大,這個時候不是飯點兒,他有些百無聊賴地玩手機,臨時充當服務員的自家女兒窩在那兒看著什么古裝偶像劇之類的。
突然聽到腳步聲,是有人進來了。
來客人了!
來客人了就好啊!
伍康安一下精神起來,抬起頭的時候,聽到外面有人在問道:“這里有什么菜?”另一個人回答道:“應該是有不少吧…陛…老大,真的不換一家嗎?”
老大?
伍康安一個激靈,這個稱呼他下意識想起了以前那幫小混混。
那幫家伙又出來了?
可是抬起頭看過去,卻發現第一個進來的,是個看上去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看上去不說無害,也是那種溫和的性格,第二個進來的是個約莫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穿著普通簡單的衣服,留著的長發梳成發簪。
雙目寧靜,鼻梁高挺,嘴唇似乎偏薄。
明明只是普通的裝束,但是卻給人一種極度的,無法形容的感覺。
并不是俊朗或者好看那種感覺。
而是比這更高一個層次的存在感,氣質上的碾壓感。
連帶著那一身普通的衣服都仿佛在宣示著某種材質上的特殊。
伍康安沒來由察覺到了一股壓迫感,下意識地低了低頭,衛淵看向老板,道:“老板,兩碗面,炒幾個拿手菜,先上一盤涼拼,一盤鹵牛肉。”
帝王已經安坐。
剛剛玩手機看劇看得正入迷的年輕女生不知道什么時候回過神來,伍康安轉過頭剛要喊她,卻發現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已經跑過去,一雙眼睛亮晶晶,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君王,語氣甜得讓頭頂微禿的老板覺得自己是不是沒睡醒。
“您好,客人,要茶嗎?”
她給始皇帝倒了一杯茶,然后又很勤快地給端來了涼菜。
老板發現這涼菜的分量顯而易見地膨脹了不少。
心里面一揪,安慰自己道。
得,親生的,親生的。
衛淵原本打算帶著始皇帝去這里最好的陜菜飯店,但是始皇帝卻選擇來路邊的小店,‘當年六國的權貴從始至終,都歌舞升平,而不知天下將變,百姓過得如何,國家如何,從小處才能清晰’。
所以隨便找到了一家店。
始皇帝回憶剛剛路邊見到,現代人的行為,面色如常,本身顯得略有些帝王涼薄的嘴唇微微勾起,露出一絲微笑,他的母親是曾經容貌在邯鄲傳唱的美人,他的容貌自然出眾,頷首道:“多謝。”
伍彤心臟都忍不住加速跳動了下。
現代人心里早一頭就死掉的小鹿吃了炫邁一樣,瘋狂撞擊心臟,不,這已經不是撞擊心臟了,這幾乎是在她心里面蹦迪,砰砰砰地控制不住,難得多少年以后再度體會到一見鐘情感覺的伍彤鼓起勇氣,道:
“能,能不能加一下你的微信…”
“我,我想…”
少女的芳心,懵懂的愛情,啊,這是詩人們歌頌的女神手中最燦爛的花朵,而此刻正要美好地開放,伍彤盯著眼前那君王,忍不住暢想未來,一只手直接攔在前面。
她微微一愣。
衛淵面不改色,道:
“不好意思,不行。”
“我們要吃飯了。”
伍彤張了張口,看到對面的始皇帝已經收回視線,不知為何,沒有敢再開口問,只好離開,心里嘆息,咕噥著道:“真的是…怎么跟個保鏢一樣,管得這么寬…”
“你誰啊你。”
衛淵坐下來,看了看嬴政杯子里的茶,和自己空空如也的杯子。
長嘆了口氣。
始皇帝陛下還是陛下。
剛剛那小姑娘直接把他衛·執戟郎·淵給選擇性忽略掉了。
怎么說…
哪怕是普通人的打扮,氣質這一塊兒也捏得死死的啊。
不愧是我家陛下.jpg
衛淵嘆了口氣,看著始皇帝似乎對周圍的環境很有興趣,遲疑了下,開口道:“…老大,我先去聯系一下朋友,給你準備一下現代用的證件之類的。”
始皇帝頷首,因為在商鞅時期就有了‘身份證’的雛形,他很快明白過來,頷首道:
“應有之理。”
衛淵蹬蹬蹬走出去,這一次直接打了個電話,很快貓貓頭老天師就接了電話,電話那頭張若素似乎松了口氣,道:“老道剛才得到消息,帝陵出了問題,失蹤了不少修士,其他人也沒有了記憶,沒有找到你,還正擔心。”
“你沒事就好了。”
失蹤的人,自然是掀起了亂事,死于帝陵機關和秦軍戰俑下的修士。
研究員們當然沒有受什么傷。
衛淵心里有些歉意,道:
“我沒事,只是有件事情得張道友你幫忙。”
“我那博物館那邊,麻煩道友你派一批修士,在附近重新改裝一間屋子,我記得是有擅長修建這類生活法術的修士的,關于墨家那柄劍,我有直接得到劍的方法,只是需要一定時間。”
張若素一怔。
若有所思。
衛淵道:“還有,我需要一個新的身份證明。”
“需要咸陽城這邊的行動組幫忙解決一下。”
張若素點了點頭,帶著一絲玩笑道:“是為了哪個潛修的修士嗎?”
“是想要得到墨家那柄劍的消息,后再問老道這件嗎?”
“什么時候也這么客氣了。”
他笑道:“哈哈哈,你這小子,從帝陵出來以后說這個,老道都差一點以為你是把哪個活過來的兵馬俑給搬出來了。”
衛淵愕然:“……”
你怎么知道的?
張若素笑容僵了下,道:
“衛淵,你沒有把兵馬俑帶回來…,對嗎?”
衛淵:“……”
他道:“你猜?”
老道士只覺得眼前一黑,心臟都重重跳動了下,好一會兒,認命般苦笑著嘆道:
“好吧,好吧,你都認識天女了,再挖出一個活著的兵馬俑,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老道的心臟都已經給你鍛煉出來了,早就見怪不怪了。”
“說吧,是誰?老道扛得住。”
“哪位大秦的大良造將軍,還是少上造?”
衛淵道:“…你再猜,張道友,大膽一點。”
張若素沉默了下,試探著道:
“…某個大將軍?”
衛淵搖了搖頭,道:“不對,低了。”
張若素聲音都有點發干,道:“…你把蒙恬挖出來了?”
衛淵不滿道:“什么叫挖出來,那也是帶出來。”
“而且你猜錯了,張道友。”
“不是蒙恬將軍。”
他鼓勵道:“你再猜,大膽一點,不要怕,往大了猜。”
比蒙恬還大。
帝陵…
衛淵道:“是始…”
咔嚓,哐啷哐啷的聲音從對面傳來,好像是某個人直接不小心裝翻了桌子,而后就是阿玄的抱怨聲,最后變化成公式化的女性聲音: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我已經感覺得到了,接下來的一段劇情,恐怕是我最難寫的。
劇情的編織還在其次,主要是始皇帝這個角色太難寫了,詼諧向的還好,這種類似于仙秦英雄向的帝王(抽煙的手微微顫抖.jpg),寫崩了怕不是得收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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