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這更早之前。
東海之畔。
有僧人在這里交談爭論佛法,其中還有說起密宗的事情,說起來諸多神通奧妙,實在是妙不可言,法力無邊的模樣,周圍的人聽得如癡如醉,自從之前道門和佛門論法,將修行這件事情的真實性披露出來之后,神州已經能夠看到那些在外面行走的修行者。
他們偶爾會講講道法,佛法,還有修行上的東西。
但是只能講述那種廣而論之的。
最多算是科普范疇。
因為天師府和特別行動組已經直接宣告了,想要傳法,可以。
得要有執照。
這什么道理!
當時不知道多少摩拳擦掌從老林子里鉆出來的修行者跳腳罵娘。
他們祖祖輩輩上都是靠著自己去修行的,現在想要收兩個徒弟,還得跑去考執照,有的人去了,好家伙,第一門就是思修,腦殼兒一疼,翻過第二本書,金光閃閃兩個大字《刑法》。
一幫隱修士們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大家齊齊蹲在馬路牙子上抽煙,滿臉憂傷。
你背著劍,我提著鏟,全員掛科。
考考考。
那還考個屁哦!
然后天師府掏出第二門考試來,他們允許去做科普,佛門的也可以來考試。
但是在這些僧人當中,卻有一名面容白凈的少年僧人平靜不說話。
一名樸實的村民端給他一碗米粥,還有一疊榨菜,道:“大師,你怎么不去說說?那密宗,真的有幾位大師說的那么厲害嗎?”
俊美僧人端起碗喝了一口,想了想,答道:
“你如果悟性很好的話,可以去修行禪宗,如果說心性很強,能夠幾十年去鉆研,應該走唯識宗,哪怕是像是古代的普通人那樣,沒有什么學識,也沒有時間,也可以去走念佛的方便法門。”
“但是不要走密宗。”
那村民疑惑,道:“可是我看他們說,那密宗很厲害啊。”
少年僧人道:“于貧僧眼中,密宗幾近乎妖魔道。”
村民悚然一驚,道:“妖魔?”
“這么危險?”
少年僧人微笑道:
“密宗有白骨觀,觀想塵世中人皆是白骨,他們當中極端的那一批,會認為諸相皆空,一切有色眾生眾相,最終都會變化做空,世界天地就像是海洋一樣,而我們的人間只是上面浮現的一個水泡,須臾散去。”
“所以,他們會認為塵世皆空,可以無所拘束,隨心而動。”
“無論殺戮,施暴,放到歲月之上俯瞰皆是空,夢幻泡影之中的夢幻,哪怕是做惡事,他們的心境也會凝聚,因為他們認為自己不是錯的,而佛法最終是修行本性,誤打誤撞,卻也沒什么錯。”
“而密宗僧人中,也有肉身布施男女的菩薩。”
“曾有一水性楊花的女子,年紀輕輕就染病死去,只有和她有染的男子給她立了一座孤墳,無人去管,卻有老僧祭拜她,說她以肉身布施孤苦男子,解脫苦海,現在功德圓滿,離開塵世,是為肉身布施菩薩。”
那男子嚇得面色蒼白得離去。
身穿黑衣的少年僧人喝了口粥,面容祥和。
背后有人道:“你在說謊。”
如果是衛淵在,就能認出開口的是把唐順之的筆送他的那位憨厚漁民方封,方封冷笑道:“當年的高僧,現在說話都不眨眼了嗎?”
道衍語氣沒有半分波動。
“貧僧剛剛說話的時候,是閉著眼睛的。”
方封額角抽了抽。
他們兩個算是有仇的。
若是往上數起來,現代雕玉之祖,大明的陸子岡是太倉府人,年少的時候在海邊長大,刻玉的手法是從方封這防風氏人手里學走的,后來功成名就,《太倉府志》記錄,陸子岡者,用刀刻玉,子岡死,技亦不傳,就是防風氏的手法。
但是同樣的。
《蘇州地方志》記錄,陸子岡,年未六十,忽有方外之意,為僧治平寺十余年,不入城市,亦奇人也。
這就是他和道衍之間的恩怨。
好好一個弟子被拐帶得到了佛門,結果連防風氏的刻玉手法都沒能傳下去,如果不是要守著共工,方封覺得自己一定會用砸玉的錘子砸爛這和尚的光頭。
道衍是循著感應之中,當年名叫淵的大夫的軌跡,一路前來。
卻沒有想到會來到東海,見到這位‘故人’。
嗓音平淡道:“不能說密宗這種勇猛精進的方法絕對沒有可取之處,但是以極端直接的方式去踐行‘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也就必然會導致,有大量人把持不住內心,以內墜入魔道。”
“勸一個救一個。”
方封只是不言。
道衍雙目看向東海,他來東海之后,佛門神通所感應到的,‘淵’的氣機突然消失不見,即便是以他的修為也再沒有辦法具體察覺到,只是能隱隱約約略有感應,讓他心中有些悵然。
旋即他微微抬眸,皺眉看向東海遠處。
有一道氣機隱遁起來,正飛快地往這邊而來。
若是普通修士,必然會被避開,無法察覺。
但是道衍是證得漏盡通的僧人。
佛門神通,也并非虛妄。
道衍用筷子把每一粒米都吃完,粥碗干干凈凈的,然后把筷子放上去,收回手,起身,邁步往前,動作一頓,沉默了下,然后又轉身蹬蹬蹬走回來,伸出手,把筷子重新對得更整齊,最后用大拇指的指腹輕輕推著筷子尾部,這才心滿意足呼出一口氣,站起身來。
踏前一步,豁然出現在了東海之上。
一片蒼茫,僧人伸出右手,五指翻轉,猛地按下。
虛空中如有雷聲。
一道身影不得不自虛空遁出。
那是模樣溫雅的方士,眉頭皺起。
少年僧人眼眸微抬,他的命格,原本應該是輔佐朱棣登基的‘帝師’,以佛門之身做到出將入相般的大業,眼下只是被干擾走偏,即便如此,他仍舊是大明最初的那些子民。
注視著徐巿,俊美僧人單手豎立,嗓音漠然,道:“我道是誰。”
“原來是倭寇啊…”
“又來神州做什么?”
徐巿皺眉,不想要和這僧人糾纏。
但是卻無法避開道衍的手掌。
這僧人近乎六百年的佛法精湛,觀三千世界,如掌上觀文,縱然比不得這一句話,但是封鎖住徐巿,不讓他繞過自己踏上神州,卻也不難,徐巿這兩千年間,在恐懼的折磨下,也曾經想方設法布下了‘如果始皇帝帝陵出現變故該如何’的后手。
只要動用,就能占據先手,最不濟,應該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他的先手,以此為核心。
但是這少年僧人直接攔路。
相當于直接將他的后手中斷。
佛門漏盡通,無相無念,天克方士。
雖然沒能找到淵,找到一只倭寇也是可以出出氣的。
少年僧人心中呢喃。
哪怕凈土宗都要遵循這樣的戒律。
佛門弟子,不殺生。
但是倭寇除外。
道衍逼退了徐巿,緩聲道:“一個倭寇的首級能換不少白銀,這個軍令早就沒有用了,不過,你的頭太丑了,貧僧看著不喜歡。”話音才到中間,少年僧人就已經踏前一步,神足通施展,幾乎瞬間出現在徐巿一側。
五指微勾,沛然巨力橫砸。
招式狠辣,出手突兀,徐巿不得不后退,亦是大怒。
在恐懼憂怖,對于帝陵發生事情的擔憂下,加上道衍毫不留情的殺招逼迫,終于讓他情緒震怒。
抬手出招,對抗道衍。
海浪轟然炸裂,而后騰起了數十米的浪濤。
道衍和徐巿兩人,就在這東海之外瘋狂交手,而徐巿原本打算悄悄潛伏,動用埋藏在帝陵附近手段的計劃,被這僧人直接斬斷,連天機都被這僧人弄斷,因為一名漏盡通僧人的存在,徐巿甚至于無法動用天機卜算的神通。
以金剛力,斷盡煩惱絲。
而在這個時候,衛淵和始皇帝已經走出了帝陵。
他打了個電話,先是通知外面的人,里面出了問題,立刻進入營救,然后和始皇帝走出了這里,衛淵腳步頓了頓,轉頭看向始皇帝一身墨衣袀玄,沉默了下,用打商量的語氣認真道:
“陛下…這,既然是‘微服’東巡,您這衣服得換一下了。”
“額…您喜歡什么款式的,寬松款,運動系,還是說中式正裝之類的?”
“我去買。”
PS:今日第二更……
始皇帝東巡,應該不是立刻完結的,那種剛猛短促的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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