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號組。
八樓會議大廳。
雖是前所未有,報名者創歷史之最爭奪三個編號名額的熱鬧考試,但考前動員大會的現場布置卻簡陋得不行。
偌大的講臺只擺著一個直立式話筒,中間站著一個不茍言笑的柳伯牙。
唯一喜慶熱鬧點的東西,就是講臺上方掛著的一個大大的彩禮球。
能容納兩百人的會議大廳,此時熙熙攘攘坐著八十八個形態各異的報名者。
有背著弓箭的,有背著長槍大刀短劍的,有帶著寵物的,有擦拭著槍械的,有赤身裸體的,有滿身傷疤的,有運氣打坐的,有穿著各式訓練服的。
簡直就像是個精神病舉辦的漫展cosplay現場。
有意無意,眾人都坐得非常分散,但也有三三兩兩結伴的人正在嘰嘰喳喳的討論。
“咳。”
隨著一聲宛若和尚撞擊晨鐘,仿佛在耳膜前炸開的咳嗽響起。
不約而同,八十八個人全都皺緊眉頭,看向講臺上的柳伯牙,戴好座位上的亞當牌實時翻譯耳機。
“說是‘考試’,但在座各位都是世界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字號,比起我這個‘正式員工’來說只強不弱,因此我并不會將你們當成學生看待,平衡局也不會把你們當‘新手’來優待,”氣功加持的聲音穿透耳機,震得眾人十分不爽,明顯有些顯擺的意味,柳伯牙壞笑著掃視會場一周,接著說道,“平衡局對編號的要求是全方面的,考試考核的內容包括武力、智力、精神力、體力、魅力、臨場反應力等等等等…在考試期間,平衡局不會為你們提供任何幫助,考試開始后,我們會在一個小時之后將你們所有人‘請’出這個基地,到時候不管是意外受傷,突然死亡,亦或是被警察追捕,黑道追殺,餓死在冰川荒野,掉落進深淵峽谷,通通與我們無關,我們也不會派出任何救援…畢竟,如果連這些‘困難’都沒辦法克服,也沒有資格成為編號之一。”
“不僅如此,大家進入平衡局前都簽訂了保密協議,如果你們在考試期間透露平衡局的任何消息,相信我,我們一定會知道,然后對你們進行最殘忍的追殺,躲到哪里都沒用。”
“整場考試下來,你們會完整的體會到作為一個‘編號’執行一次任務所需要的一切能力,而且,只要是通過前面兩個大關的人,都有資格去見識‘世界的真相’。”
“編號考試并不是每一次都一定會選出編號,因此你們面對考官并沒有所謂的‘業績需求’,他們會隨自己的喜好制定千奇百怪的考試內容,就算第一關就淘汰掉所有人我都不覺得意外…所以嘛,祝大家好運。”
柳伯牙走到彩禮球下,拉著繩子,看向眾人:“你們座位上都有電子表,從我出了會議室開始,它們就會統一倒計時,時間是四十八個小時。”
“考試,正式開始。”
在眾人一頭霧水的驚詫表情中,柳伯牙拉開彩禮球。
彩禮球向著兩邊分開,一塊紅布彈了出來,上面用黑色字體寫著十四個中文字:
“惡魔的中指從地獄爬出,指向天堂。”
“來自友善和藹的我最后的提示,你們的9號考官在‘這個地方’等著你們,四十八小時后沒有過去報道并完成考試,通通淘汰…拜拜。”
真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在柳伯牙說完拜拜以后,會議室大門好似被一股龍卷風推開,而他整個人已經從講臺上消失不見。
而眾人座位前方小桌板上放著的電子表,隨著滴答聲想起,開始了無情的倒計時。
一時間,整個會場鴉雀無聲。
沒有溝通,沒有交流,因為每個人都是潛在的競爭對手。
在場考生們紛紛用各自的方法記住講臺彩禮球上的十四個字,陸陸續續的離開了會議室,與時間賽跑。
直至最后,只剩下坐在第一排,咬著筆頭,看著面前筆記本上記著的各種“問題”滿臉犯難的袁安。
1.柳伯牙有提到“9號考官在這個地方等你們”,因此彩禮球上的標語肯定是一個地名的提示,倒計時為四十八小時,還包括了考試的時間,那么足以說明這個地方不遠,利用交通工具所需的時間最多不過一半,所以當務之急是解開這個謎題,找到這個地方的確切位置。
2.自己只會中文和一些相當簡單的英文,出門溝通是個天大的難題。
3.聽柳伯牙說這里是冰島,還是冰島的無人區,一個小時之后就會被請出去,到時候怎么去人類社會?用跑的?
4.老子身上一分錢也沒有!
5.狗屁惡魔中指,我給你我的中指。
冷靜,冷靜。
袁安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又看向面前的筆記本。
失憶前的他因澤讓吉的受傷變得成熟,但性格也開始優柔寡斷,不再一味的追求所謂的勝利,明確了自己拯救澤讓吉的目標后,更是變成一個學習顧家型的好男人。
但失憶后的他除了奇遇連連得到一身功夫外,腦子被清空一遍的他還意外覺醒了原本古靈精怪,善用戰術,鬼點子超多,爭強好勝,做什么都一定要贏的本性。
尤其是聽到柳伯牙說八十八個人可能連第一關都過不了時,袁安心中那股子狂熱的好勝心已經化為腦積水,淹沒了他整個大腦。
冷靜,冷靜。
只要是考試,就一定有通關的辦法。
自己雖然記不住以前發生過的事沒辦法用“記憶”形成的“經驗”去解決目前的問題,但好歹還保留著一些基本常識和生活習慣,尤其是最近利用漢語字典惡補各種名詞的含義,至少出個門接觸社會不成問題。
這第一關,難點絕對不是那十四個字宛若腦筋急轉彎一般的怪問題。
它所重點考驗的,其實是考生“偵查”和“探索”能力,而生存、社交、甚至是金錢方面的因素,也算是包含在其中的側面考察因素。
說白了,憑借一句話就能找到一個地方,找到一個人,甚至在四十八小時之內趕到,這足以說明辦到這件事的人擁有極強的偵探意識,在頭腦方面絕對夠用。
動腦子,動腦子。
冷靜,冷靜。
一定要贏,不擇手段,都一定要贏。
袁安給自己下著心理暗示,反復查看著筆記本上的內容,最終將目光鎖定在第三條上。
一個小時…
為什么柳伯牙會留我們在平衡局待一個小時,而不是直接把我們趕出去?
這一個小時,有什么意義嗎?
緊接著,袁安又瞥到了第四條。
眼珠子一轉,他滿臉壞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四樓,茶水間。
除了宿舍和袁安的練功房,這里是柳伯牙在基地待得最久的地方。
菲利普的超棒咖啡當然是原因之一,但最主要的,還是這里的氛圍。
沒有編號組的人那么相互獨立、冷漠和忙碌,茶水間中的后勤組員工們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封閉環境中組成了一個充滿人情味的小型社會。
閑暇之余,柳伯牙會和他們一起聊閑天,聊八卦,聊足球,聊新聞,偶爾還會一起玩游戲,喝酒,唱歌…高興起來,柳伯牙甚至還會分享一些他處理過的a級事件。
編號考試正式開始,也意味著基地后勤組至少在最終的第三關“武試”環節到來之前可以停止忙碌。
正值早上十點半,茶水間摸魚的后勤組員工非常多,大家看著吧臺座位上明顯興致不錯的柳伯牙問東問西,好不熱鬧。
“老柳啊,你覺得這次編號考試能通過幾個人,有誰你特別看好嗎?”編號組食堂的小陳捧著杯豆漿,坐在吧臺外側,遠遠發問。
“不太好說,一次性放出三個名額,如果輪到我當考官,一定會把難度加大,盡量讓他們一個都過不了…至于看好誰嘛,除了我的小徒弟以外,就是那個著名探險家的女兒,叫什么來著,”柳伯牙撓撓頭,最后擺擺手,“我給忘了,反正她的綜合素質相當高…編號中男女比例失衡非常嚴重,已經好幾年沒有女性編號誕生了,希望這次她能夠成功,也不算辱了她們傳奇世家的名號。”
“誒那個,8號,聽小陳說昨天你們在食堂碰見了2號…雖然都說八卦之間實力差別不大,但照你看來,如果你跟2號真刀真槍打一場,誰能贏啊?”坐在柳伯牙身邊的凱文端著杯雞尾酒,挑挑眉毛,滿臉好奇的發問。
一時間,整個茶水間安靜下來。
大家都豎起耳朵,等著柳伯牙的發言。
人們為什么會喜歡體育?是因為體育可以分出高低,給出排名,只有最強最努力的那個才能得到第一。
而之所以體育會誕生,就是因為核武器發明之后,世界步入了短暫的和平時代,明面上人類再也無法進行以生死相博的戰斗,因此直接導致全體幾十億人類普遍的肉體實力也在極速的退化,符合了熵增定律。
在這個人類強者凋零的時代,說到底,“體育”只是“強者爭斗”的一個替代品。
但關于人類個體強弱的探索和好奇心,就像刻在人類dna中的基因一般想甩也甩不掉。
尤其是,當你身處平衡局。
這里不僅擁有著全世界大部分超強的人類個體,亞當排出的編號1到8更是無與倫比的非人怪物。
理所應當,幾乎每個普通人都會好奇。
這八個大怪物,到底是誰比較強?
聽到這個問題后,柳伯牙額頭上青筋暴起,想起了當初編號考試時,第二關跟2號組隊時的場景。
手中真氣四溢,他將手里捏著的咖啡杯整個融化成了原本的陶瓷泥土。
“我不會輸。”
柳伯牙開口,看向凱文,臉上皮笑肉不笑。
看到柳伯牙這副模樣,凱文哪里還敢說話,只能愣在原地,背心濕透。
“對不起,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我先走啦。”柳伯牙拍拍凱文的肩膀,示意他放松,轉身就往門口走去。
風鈴聲響起,柳伯牙掀開門口遮擋視線的門簾,剛踏出一步,便迎面撞上個從側方沖出來的人。
“哎喲…”那人沖撞的力道不算小,整個人撲到柳伯牙懷里,然后被彈開,掉到地下。
“…小兔崽子,”柳伯牙看到來人后轉怒為笑,抬手看看手表,“還有半個小時你就要被趕出去了,還不趕快想辦法離開,在局里瞎逛什么?”
“…”袁安沒有說話,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伸出右手,“師父,給我錢。”
“?”柳伯牙先是一臉懵逼,隨即明白袁安的意思,噗呲一樂,“這個時候想起叫師父了?晚啦。剛開會不是跟你說過,平衡局不會給你們任何幫助,從現在起我就是平衡局的人,還是綜合評委,想走我這個后門?你當平衡局是個什么組織?你當這場考試是什么兒戲?”
“我不管,你不給我錢,我就回去找我真正的師父給。”袁安愁眉苦臉,滿臉氣急敗壞的模樣。
“別說我不幫你,據我所知,你那個‘代理師父’已經跑去華夏找你,從冰島到華夏要飛二十個小時,你從這里去到有公共交通工具的地方最快也得一個小時,這期間你還得找到你師父,順便解謎找到考場所在,再趕去考場,臭小子,四十八個小時夠你用嗎?虧我對你寄予厚望,在這兒當叫花子,你出去可別說我教過你!”柳伯牙絮絮叨叨,一臉恨鐵不成鋼。
“呸。”
袁安呸了一口唾沫到地上,做了個鬼臉,回過頭揚長而去。
“嘿你這小鬼…”柳伯牙大怒,剛要發作,眼睛余光卻看到茶水間的眾人都在瞧著他。
“看什么看?”柳伯牙轉移仇恨,對著茶水間怒目而視。
茶水間眾人作鳥獸散,趕緊各忙各的。
“不爭氣的玩意…”柳伯牙罵罵咧咧,拍拍剛剛被袁安撞得皺了吧唧的襯衫,又整理了一下風衣。
這一整理。
柳伯牙樂了。
因為他發現,自己習慣于掛在內包上的宿舍鑰匙,不見了。
挑挑眉毛,柳伯牙轉身進了茶水間。
“嘿!菲利普,現在好像是歐洲杯法國在踢德國對吧?給我來整幾瓶啤酒,弄兩個下酒菜,老子要看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