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語文課外閱讀中,有一篇叫《高祖還鄉》的元曲作品。作者借用熟悉劉邦底細的鄉民口吻,從頭到尾把漢高祖劉邦調侃了一遍…(好歹也是帝王…嘖嘖嘖…)
其中有這么兩句:你本身做亭長耽幾盞酒,你丈人教村學讀幾卷書。曾在俺莊東住,也曾與我喂牛切草,拽壩扶鋤。…只道劉三,誰肯把你揪捽住,白甚么改了姓、更了名,喚作漢高祖。堂堂的漢朝開國皇帝,被戲謔得體無完膚,哪有一個君臨四海的帝王之相。
相比之下,他的競爭對手項羽就英武、偉岸多了。《資治通鑒》中是這么說的:“籍長八尺余,力能扛鼎,才氣過人。”項羽不僅長得帥氣,還有一身的神力。更重要的是,人家爺爺是楚國的大將軍,親叔叔是反秦起義軍的帶頭大哥,徹徹底底的官宦世家。而項羽也很快在秦末亂世嶄露頭角。
24歲,項羽剛參加工作就做了項梁起義軍的副將,起點極高。經過兩年的艱苦磨煉,項梁犧牲后,他在前線軍營里發動了一次兵變,從此掌握了數萬大軍的指揮權。26歲,項羽以主將的身份指揮了影響天下局勢的“巨鹿之戰”,并且在第二年成為威震天下的西楚霸王。
青春年華時,項羽已經“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了,簡直是人生贏家。英勇霸氣的項羽,已經成為后世無數人心中的偶像。
可是,官宦世家、長得帥、才華高,并且年紀輕輕就功成名就的,世間能有幾人?
我們大部分人都是在社會底層掙扎的普通人,沒有世代做官的祖輩,沒有高起點的工作,甚至沒有巨大的力氣,面對項羽這種老天爺賞飯吃的驕子,我們只能抬頭仰望。
在歷經世事艱難后,我卻越來越能體會到劉邦的難處。劉邦開始創業時已經48歲了,已然人生過半。雖然快到退休的年齡,但他還在混基層,絲毫沒有創出偉大事業的預兆。
不過,他的前半輩子也沒閑著。那年,劉邦18歲了。他打起背包,告別父母,千里跋涉來到魏國,想到信陵君門下做一名門客。
都怪那時通信不發達,懵懵懂懂的劉邦來到魏國時,發現信陵君已經去世好幾年了。這時,有個叫張耳的人對他說:“走吧,跟我去外黃,包吃包住。”
劉邦的命運就此發生逆轉。在那個閉塞的年代,增長一段閱歷,多讀一本書,多認識一個朋友,就足以在人生的賽道上超過很多人。這個道理現在也同樣適用。
干過基層工作的人都知道,這些工作有多煩瑣。劉邦就這么干下去,并利用工作關系結交了蕭何、曹參、樊噲、周勃等朋友。
這些人有多重要,不用多說了吧。日子一天天過去,劉邦也很煩躁。他已經不再年輕了,做游俠縱橫四海的理想,早已被藏在心底的某個角落,煩瑣而無趣的工作,什么時候是個頭?在曹寡婦的酒店里,他經常喝得酩酊大醉。
也許只有在醉夢里,他才會成為那個如風般奔跑的少年。人到中年,最怕的就是在日復一日的瑣碎工作中消磨掉僅有的激情。可是只要咬牙熬過最苦的那段日子,付出的努力,命運才會慢慢回報給你。
有實力的人就拉起一幫人馬占山為王;沒實力的人就加入別人的創業團隊,拿到原始股份。劉邦在沛縣也拉起了三千子弟兵,投靠了附近最大的創業團隊——項梁和楚懷王。也許是命運的獎勵,也許是劉邦眼光的獨特,這個決定直接導致他得到了人生中最大的機遇。
楚懷王跟大家約定“先入關中者為王”,但他把先入關中的機會送給了“寬厚長者”劉邦,項羽卻被派到河北,營救被秦軍圍困的趙國。一年后,劉邦帶著從沛縣出來的兄弟,站在了咸陽的皇宮里。
他很開心:“我們先入關中,滅了秦國,從此以后,這片土地就是我們的了。”然而,在這個世界上,一切都要靠實力說話。在河北地區的項羽率軍破釜沉舟、九戰九捷,打敗了不可一世的秦軍,也締造了楚軍神話。
當他站在勝利的戰場上轉頭西望,看到的卻是劉邦占領了咸陽。義軍諸侯們也憤怒了:“豈有此理!我們在這里血流成河,他們卻輕輕松松占據了咸陽,等著那唾手可得的王位。”劉邦占據了關中,就意味著他們的滅秦大功被稀釋。大家都是出來混飯吃的,憑什么劉邦獨吞功勞?
于是,十幾路諸侯組成的40萬大軍,在項羽的率領下浩浩蕩蕩開進關中,要請劉邦“吃飯”,并且要好好談一談。
他們還選了一個好地方——鴻門。如果你是劉邦,你是奮起一博,還是乖乖過去認?我想,大部分人都會像劉邦一樣,進門就跪下磕頭,裝孫子裝到底。
其實都不用裝,在利益不均衡、實力不對等的情況下,劉邦就是孫子。都說劉邦臉皮厚,可如果不是生死存亡關頭,誰又愿意給人下跪磕頭呢?磕下去的是頭,抬起來的是命啊。
結果,飯還沒吃完,劉邦就偷偷溜了。隨身帶來的禮品都不敢親自送給項羽,因為他怕項羽不讓他走。人生在世,誰又能活得瀟瀟灑灑?在現實的困境面前,人人都得認。
八年征戰,終于換來今日的萬人矚目。就在不久前,他終于打敗了項羽,成為天下的半個主人。為什么是半個?
因為他的盟友們也要享受勝利果實,分走了大片的土地,并且時刻威脅長安朝廷的安全:“大家都有軍隊,憑什么都聽你的?”都說皇帝享受三宮六院、吃著山珍海味,可到了劉邦這里,他仍然要在平叛的道路上奔波。
公元前196年,當各大諸侯逐漸被平定后,淮南王英布害怕了。他索性扯大旗造反,理由很簡單:“想當皇帝。”多年的征戰、平叛,早已耗盡了劉邦的精力,他只想休息一下,享受皇帝的生活。所以,劉邦想讓太子劉盈帶兵前去平叛,順便鍛煉一下接班人。
可劉盈才15歲,讓他帶兵打仗純屬開玩笑。呂雉哭哭啼啼地去求劉邦:“英布是天下猛將,用兵很厲害。
讓太子率領桀驁不馴的武將們,肯定是打不過的。”然后,呂雉說了一句讓人心酸的話:“上雖苦,為妻子自強。”意思是說,皇上雖然不容易,但是為了老婆孩子,還是要辛苦你一下。
劉邦還能怎么辦?他身邊沒有一個信得過的人,自己留下的爛攤子,得自己收拾。他罵罵咧咧地回了一句:“吾惟(唯)豎子固不足遣,而公自行耳。”意思是說,我就知道這熊孩子靠不住,還是我自己去吧。劉邦拖著帶病的身體,疲憊地趴在車上,就這么硬撐著來到前線,打敗了一生中最后的敵人。
人到中年,上有白發蒼蒼的父母,下有少不更事的孩子,身邊還有日漸憔悴的妻子,而自己,是他們唯一的依靠。除了日漸疲憊的身體屬于自己,其他的都屬于別人。生活太艱難,唯有拼命去做,才能尋找到出路。
人生在世,如項羽那樣璀璨的人生,畢竟是鳳毛麟角,大多數人都是在社會的泥潭里艱難地掙扎。(菠蘿也一樣…當不了大神,只能埋頭苦干的碼字…嚶嚶嚶…)
奮斗、努力、低頭、認、拼命,最后仍然留有遺憾,這就是一生的宿命。(我命由我不由天,是神是瘋我說了算…)
仰不愧對天,俯不愧對地,照顧好身邊的人,善良地對待這個世界。
就像劉邦回鄉后,跟父老鄉親喝酒時唱起的那首歌:“大風起兮云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歌中有勝利的歡喜,有游子歸故鄉的榮耀,也有事業未盡的遺憾。如此,足矣!
《漢瓦》是繼《秦磚:大秦帝國興亡啟示錄》之后,三解出版的第二部作品,也是三解對古代中國政治制度淵源研究的第二個成果。(孓與2的《唐磚》…這本書,與《漢瓦》有異曲同工之處…)
磚瓦堆疊之間,具體討論的問題,就是“周秦之變”與兩千年帝制時代的“王朝循環”究竟存在怎樣的因果關系?
《秦磚》的主要任務是解答“周何以變為秦”,并借助出土簡牘對秦制完全體的圖景進行勾勒,但新的問題又隨之凸顯,那就是過去兩千年間,基于《史記》、《漢書》等文獻記載總結的“秦制”諸特征,在秦朝遠未成形。
直白地說,“周秦之變”的歷史進程并未因“秦朝滅亡”結束,恰恰相反,如果沒有西漢王朝建國過程中的一系列變革,我們熟悉的兩千年“王朝循環”可能根本不會發生。
那么,在這短短的八十年間,究竟發生了什么,令歷史的車輪造成如此巨大的偏轉?
這正是《漢瓦》所著力解答的問題。
這個命題固然宏大,在寫作的過程中,三解卻一直努力地維持專業研究與大眾閱讀之間的平衡,盡量避免干癟、無根的解釋體系建構,而是將大問題分解為一個又一個的小問題,將人們耳熟能詳的“傳播常識”,與文獻、簡牘的細節信息進行對照和再討論。
具體而言,《漢瓦》以“周秦之變”作為背景性的母題,分解為兩條貫穿性的問題線索:
其一,西漢王朝的建國洪業是否如“通說”所言,受到了“楚文化”的全程影響?
其二,劉邦集團的現實組成,是否存在一個“封爵—回報”互為表里的軍功集團?
之所以如此,原因在于,我們過往熟悉的認識框架中,劉邦家族雖為魏國移民,卻生長于楚地,在生活方式上好楚歌、楚服、楚舞;在政治認同上偏向楚國,先投景駒、后屬項梁、再歸楚懷王;在制度安排上,則任楚官、授楚爵。故此,其核心集團是以楚地的地緣紐帶構成,再向外分層吸納列國的游士新血液。
李開元教授即據此邏輯,將劉邦集團分為“豐沛元從集團”、“碭泗楚人集團”、“秦人集團”和“多國合縱集團”,加入越早者,人數越少,集團身份越親密、重要,由內而外,形成一個圈套圈的組織形態。
而上述諸集團的成員,也在滅秦、伐楚、平天下的過程中積累了功勛,得到軍功爵位之賞,配套以對應的政治、經濟特權,再以這一共同的身份認同,形成了一個相對穩固的,以拱衛劉氏天下為目的的軍功受益階層,并以分庭抗禮之勢,長期把持著西漢王朝初期的政權。
不得不說,以上的解釋,邏輯嚴謹、論證精詳,看似題無剩義,也在廣泛傳播之中幾成定論,但是,如果我們深挖史料,就會發現,有不少史實細節,并不能平滑地融入這個解釋體系之中,甚至格格不入。
《漢瓦》每一章的切入點,恰恰是這些“特殊”的史料記載。
比如第一章題名為《其實你一點也不了解劉邦》,這倒不是故弄玄虛,而是由于《史記》、《漢書》對劉邦家族構成、家庭關系、早年生活記載的缺失,讓我們對這位中國歷史上第一位平民皇帝的出身經歷所知甚少。
所以,《漢瓦》的解謎,也從劉邦家族究竟自認楚人還是魏人開始。
一條非常重要的記載見于《史記·封禪書》,其中提到,劉邦稱帝之后,在長安設置“女巫”祭祀諸神,這個“女巫”還以地域有所分別,按照祭祀的神祇的地位排列先后,分別是“梁巫”、“晉巫”、“秦巫”、“荊巫”,對此,古代注家解釋說,這是按照劉氏先祖遷徙的路線所定的崗位,但是,卻忽略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梁巫”為何居于首位?
畢竟,論遷徙先后、仕宦顯赫,均應以“晉巫”為尊(劉邦先祖為晉國大夫范武子);論分宗得氏,應以“秦巫”為先(劉邦先祖范武子流亡在秦,留下了一支后人改“劉氏”);論鄉情親厚,應以“荊巫”為重(劉邦祖父自魏國大梁遷楚,淮泗之間也稱“荊地”),這個安排,理由何在呢?
答案就是家族認同。
因為在劉氏遷豐之后,真正葬于楚地的,只有劉邦祖父豐公一人,則劉邦的五世祖宗,墳墓多數都在大梁,肯定要以梁地為祖塋,而非太公、劉邦生于斯長于斯的楚地,則“博求神靈”推崇“梁巫”,完全順理成章。
這也導出了一個結論:
在“宗法”意義上的地域歸屬,劉邦家族更傾向于“梁”,即魏國,而非“荊”,即楚國。
在確定了這一點之后,再看劉邦的家族,雖然客居楚國境內,甚至其祖父應曾擔任過楚國邑公,作為長期浸淫在“分戶析產”的法制體系下的魏人家族,生活方式與“包山楚簡”、“郭店楚簡”所展示的楚人“家族共同體”完全格格不入。這也側面解釋了,為何劉邦早年經歷記載中堂兄弟、宗族的信息接近于無。
在此條件下,缺少宗族之助的劉邦,成年后游歷魏國外黃,與張耳同游,乃至于崇拜信陵君,也就不難理解了。因為哪怕以最功利的仕宦訴求而言,一個魏國都城的大夫士家族子弟,與楚國邊陲田邑中的外邦士人,在哪個國家更有政治前途,一目了然。
正因為如此,劉邦青年時代的仕進規劃,實為魏國富戶張耳、陳平式的“養客模式”,而非傳統理解的“仗劍游俠模式”,只不過他不只缺少宗族之助,哪怕是在小家庭的內部,由于他“小妾之子”的尷尬身份,早早遭遇了“分家”,也無法得到父母、昆弟的財力支持,這就讓“致千里客”的“貴族游戲”成為了泡影。
這些,都是劉邦的原生家庭對他毫不友好的表現。
但是,曾經的劣勢,在面對前魏國人,原籍碭郡(碭郡是秦始皇以舊魏地設置的新郡)單父縣的呂氏家族時,與劉邦的秦吏身份發生了化學反應,這才有了一句大話換來一個媳婦的傳奇,但細究這個故事的內核,其實只不過是巨富呂公用家族中女呂雉投資的一個微不足道的閑子,看重的只是他百廿石吏的軍吏身份,以及他的“大志”和“膽量”。
說得直白點,呂公自己有兩個兒子,呂澤、呂釋之,又有一個家族的諸呂協助,對于的劉邦的訴求,不過是增添一個武力爪牙罷了。
劉邦命運的真正轉機,源自沛縣縣令在反秦抉擇上的反復,最終將蕭何、曹參等少年豪吏都逼到了沒有多少本錢的劉邦一邊,而他在起兵之時,即選擇的祠黃帝、祭蚩尤,又展示出了遠遠超越各路反秦義軍的文化層次和勃勃的野心。
當軍事能力與文化層次集于一身時,劉邦竟然取得了反秦義軍對秦軍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野戰勝利,而他“身兼楚魏”的身份又讓他的小集團得以在故楚地泗川郡與故魏地碭郡左右游刃,哪怕是在項梁勢力如日中天的時刻,這種一個團體、兩塊牌子的局面也沒有被打破。
根本原因在于,劉邦集團的組成,自始至終是以他本人的出身、婚姻、學識、宦歷為基礎,以私人關系為紐帶,生發出的一張人際關系大網,包含了楚人、魏人,乃至于韓人、秦人的“石榴籽結構”組織,每個“石榴籽”中都包含了相對獨立的“客”們。
這個組織的具體形態,既不是“秦制”,也不是“楚制”,而是《墨子》之中記載的“縣守兵”編制,并伴隨著劉邦名位的提升,輔以楚爵的標識,直到劉邦稱王之后,這套簡陋的體系才在韓信等外來貴族子弟的參與之下,逐漸走向了正規化。
值得注意的是,項羽集團的正規化進程遠比劉邦更早,其制度藍本甚至并非傳統的“楚制”而是異常嚴厲的“秦法”,而對郡縣制的保持,乃至于對爵位、封地的吝惜,都展示出,項羽并非我們所熟知的“分封制”的代表,恰恰相反,他所堅持的貴族傳統反而與“秦朝制度”更相契合。
故此,要打倒項羽,劉邦只能反其道行之,即濫發爵位、封地,打破階級界限(混淆士庶的姓氏標識),從而更廣泛地吸納列國的“頑鈍、嗜利、無恥者”,形成以多打少的數量優勢,彌補質量上的劣勢,也不過是與更專業、更正統、更強悍的西楚政權打成僵持。
真正的勝負手,依靠的還是韓信、張耳等真正的“軍事貴族”在河北的攻略,西魏、趙、代、齊的滅亡,燕國的臣服,終于在數量上壓垮了項羽,而劉邦所付出的,不過是一個又一個改變身份命運的承諾罷了。
正是為了“勝利”,劉邦所作出的諸多承諾,根本無法兌現,只能反復調整和賴賬,這個過程,最早及于異姓諸侯王,進而波及到軍功爵位的獲得者們,最后是實際執政的軍功列侯們,所有人得到的報酬,都在縮水,并且一縮就是六十年。
封邑、稅邑變成了授田,實際授田變成了排隊授田,爵位贖刑變成了買爵贖刑,爵位尊崇變成了官位尊崇,軍功爵制作為秦律所賴以存在的差等身份體系漸趨瓦解,導致了一系列的現實問題,逼迫著西漢王朝的掌舵者們,對“債主們”一次又一次地“讓利”。
與此同時,劉邦所著力建造的“新分封秩序”,也在同姓諸侯王與外戚、功臣列侯的內訌之中,走向了二世而亡,隨著劉邦、蕭何、曹參死后,豐沛元從的徹底邊緣化,魏人列侯與魏人呂氏之間的執政聯盟,也在呂后死后走向了盡頭。
事實證明,漢初并不存在一個“同氣連枝”的軍功集團,也根本不存在一個外圈包裹著內圈的軍功階層,只有一個個等待最高權力垂青的“小石榴籽”,它們之間,有生死相搏、有短暫合作,唯獨沒有作為一個集團的“統一意志”。
正因為如此,漢文帝入繼大統之后,西漢王朝的歷史才得以順利翻開新的一頁。
以國別身份為代表的功臣列侯勢力被逐出了政權,代之以分屬列國貴族出身的將相公卿,同時,文帝逐步剝離帝國的“經營性特征”,強化文吏、法治的“管理性功能”,將工商業權益向軍功收益階層讓渡,狠狠地刨了“秦制”的根。
但是,進入景帝時代后,急刻政治與奢侈之風的回潮,又將漢文帝的諸多改革廢止,但死者無從復生,景帝之后加強中央集權和經濟干預的手段,已經不可能走回“秦制”的老路了,而只能通過進一步強化“文法吏”國家的方式來進行。
正是這一系列的變革和反復,最終撥動了歷史的車輪,徹底埋葬了上古以來血統貴族主宰社會的舊時代,真正開啟了之后兩千年“王朝治亂”的因果循環。
綜上所述,《漢瓦》所展示的只是一個承前啟后的大時代切面,討論人事、變化的成分遠遠多于對制度的探究,三解對古代中國政治制度淵源的探討也遠未完結,自漢武帝至王莽之間的西漢中后期和東漢王朝的制度變遷,則要留待日后的新著中完成。
不過,菠蘿個人的寫作計劃,會先跳轉到三國,對漢末大亂到官渡之戰前的一些歷史隱秘的細節進行勾稽和重構,暫定名是《魏闕》,希望能夠帶給大家一些不一樣的“新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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