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徐令宜吩咐值夜的秋雨讓廚房用雞湯煮碗面進來。
“不用了!”十一娘忙道,“又要重新生爐子。外面的食盒里有糕點,我吃兩塊墊墊肚子就行了。何況馬上就要天亮了。”
徐令宜理也沒理她,讓秋雨“快去快來”。
十一娘有些訕訕然。
徐令宜板了臉訓她:“家里的丫鬟、婆子一大堆。你竟然被餓醒了!”見她懶洋洋的,看上去有些疲憊的樣子,又有點心痛,把她抱在懷里,“好不容易才養了點肉。你也太不愛惜自己了。”
十一娘被他說的臉紅,伏在他的懷里不做聲。
徐令宜看著她一副孩子氣,不禁笑起來。
十一娘臉紅得發燙,為了擺脫這種窘境,和他說起家長里短來:晚上去給娘請安的時候,遇到了三嫂。侯爺把三爺的意思跟娘說了沒有?”
徐令宜知道她不好意思,笑著幫她掖了掖被角,把她裹得更嚴實了。順著她的話道:“說了。娘的意思,他們既然起了這個心,我們再勉強,只會讓他們記恨。要搬就搬吧!”
語氣淡淡的,明顯地對這件事還有些不虞。
十一娘不免有些后悔提這個話題。正好秋雨送了雞湯面進來,十一娘笑著拉徐令宜吃面。
“我不吃!”徐令宜幫她披了小襖,“你自己吃吧!”然后起身去端了面條進來,坐在一旁看著十一娘吃。
瑩瑩燈光下,十一娘笑盈盈地,小口小口地吃著面條,露出滿足的神色。
徐令宜的嘴角不由彎成了個愉悅的弧度。
他很喜歡這樣的十一娘,小小的一件事就能讓她高興和滿足起來。
他不禁伸手把她柔順地捋在耳后的頭發又捋了捋:“慢點,小心燙著。”
吃了一小碗面,漱口凈手重新躺下,天色已經有些發白。
徐令宜去了后花園練劍,十一娘在床上賴了一會也起來了。
有小廝跑進來:“夫人,弓弦胡同的大舅老爺來了!”
十一娘愕然。
這么早趕過來,難道是七娘的事有什么變故不成?
她吩咐小廝“請舅老爺到書房坐”,催著秋雨快點給她梳頭,然后匆匆去了書房。
羅振興背手在書房里踱步,神色顯得有些凝重。
看見十一娘,他大步迎了過去:“我給爹寫了封信,你差人快馬加鞭地送到余杭去。”說著,從衣袖里掏出了一封書信。
大老爺的信還沒有回,怎么羅振興又要往余杭送信。
“出了什么事?”十一娘請羅振興坐下來說話。
羅振興醞釀了一會,才緩緩地道:“我接了二叔的信,聽二叔的口氣,頗為贊同把四妹的兒子過繼給七娘。還讓我幫著七娘跟朱家的人說。我想,這件事涉及宗廟之事,有些規矩我未必懂,還是要爹主持大局才是。”
這樣說來,羅振興也發現了二叔的意圖。
十一娘把從五夫人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訴羅振興。
羅振興聽了眉頭緊鎖,低聲喝斥十一娘道:“七妹不懂事,你怎么也跟著人云亦云的。二叔不過是覺得朱家沒有把羅家放在眼里,竟然事先招呼也不打一聲,說開祠堂就開祠堂。一口氣堵在胸口罷了。我們做小輩的,怎么能這樣非議長輩。”
十一娘無語。
就這樣了,還要維護二老爺做為長輩的尊嚴。
她低聲應“是”,叫小丫鬟去請了白總管來。
羅振興神色微緩,道:“你這兩天有沒有什么要緊的事?要是沒什么要緊的事,就去勸勸七娘吧!讓她別由著性子亂來。過繼的事,有我幫她出面,讓她別和七妹夫說什么,也別和朱家的人說什么。要是朱家的人找她,或是朱安平和她說過繼的事,推到我這里來就是了!”
怕七娘繼續這樣鬧下去,事情變得不可收拾吧!
十一娘就把自己請了五夫人去勸七娘的事告訴了羅振興。
羅振興聽了沉默半晌,低聲道:“既然如此,你有空的時候多和五夫人去看看你七姐才是。”
算是默認了丹陽的主意。
徐令宜練劍回來了。
“有什么急事,這么早就過來了?”他笑著吩咐小丫鬟擺早膳。
“想借著侯爺給余杭送封信去。”兄妹倆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同一個借口,“這兩天蔣將軍在福建捷報頻傳,竇閣老讓我們寫些邸報由六部發到各省,我還要趕到翰林院去。改天再來和侯爺喝兩盅。”婉言拒絕了徐令宜的挽留,起身告辭。
徐令宜聽說他有公事,沒有再留,一面問了問福建那邊的戰事,一面送了羅振興出門。然后轉身叫了白總管事:“舅老爺這些日子常讓你們幫著送信嗎?”
有些事不問就當不知道,可問了,卻不能隱瞞。
“這是第二次。”白總管事道,“第一次是夫人差我們送的信。”
徐令宜點了點頭,回了正屋,發現十一娘給太夫人問過安后,帶著謹哥兒去了五夫人那里。
“七姐讓貼身的媽媽送了信來,說七姐夫這兩天就到燕京?”
剛會走的謹哥兒不讓人抱,非要在地上走不可。他在五夫人寬敞的廳堂里走路,不讓人扶。十一娘母雞護小雞似地張著手臂跟在謹哥兒身后,防止他跌倒,抽空抬頭看一眼坐在宴息室臨窗大炕上的五夫人。
“是啊!”五夫人覺得十一娘對謹哥兒太緊張了,“讓乳娘帶著他就行了。你過來坐會吧!”然后道,“問我該怎么辦?”
“我昨天回來晚了,他睡著了也沒有看見我。今天睜開眼睛就要我抱,連侯爺也不要。”十一娘解釋道,“我還是帶著他好了。免得他哭鬧。你不知道,他哭起來,驚天動地的,不知道有多嚇人。”
五夫人大笑:“哪個孩子哭起來不是驚天動地的。”
“我看歆姐兒就很秀氣。”十一娘說著,看見謹哥兒惦著腳抓住了桌布的流蘇,忙上前去哄謹哥兒放手,謹哥兒好不容易放了手,這才繼續和五夫人說話,“是得有個人出面和七姐夫說說才是。”五夫人卻不是好人選。一來她是外人,自古有家丑不外揚的說法。朱安平知道事情鬧得連五夫人都知道了,面子上會過不去。二來她上有婆婆下有兒女,總不能為了七娘的事三天兩頭的奔波。“你看,讓我四姐說怎么樣?”
五夫人找十一娘來,也是為這件事。
勸七娘,她出面沒什么關系。如果是質問朱安平,不管是從身份、地位還是立場她都不太合適了。但自己一口推了,又怕十一娘和七娘以為她不愿意相幫。聽十一娘這么一說,她不由松了口氣。
“四姐自然最好。”五夫人笑道,“做姨姐的,有什么話都可以說。要是說過了頭,還有四姐夫,可以幫著出來勸和。”
“那我跟四姐說說。”十一娘見謹哥兒扶著太師椅不動了,覺得他是有點累了,就抱了兒子,“弟妹跟我七姐說說。”
五夫人給七娘出了一個既合她心意又讓她接受還能實現的好主意,五夫人的話對七娘來說,可有就是佛語綸音,其他的話,七娘此刻未必就聽得進去。
“好啊!”五夫人也覺得七娘現在對自己的姊妹都有點心結,還不如自己去說。“我給她寫封信吧——如果余太太的話朱安平不聽,我再請五爺去跟朱安平說。這樣也可以安安七娘的心。”
十一娘點頭,兩人又商量了些細節。一個給七娘寫了信,一個給四娘寫了信。
石媽媽不知道有多歡喜,點心、水果不停地上,見她們兩人在一起說七娘的事,遣了丫鬟,親自在屋里服侍。
到了快吃午飯的時候,十一娘和五夫人一起抱了孩子去給太夫人問安。
玉版朝著她們使眼色:“三夫人在內室。”
兩個人腳步一頓,隱隱聽到一陣哭聲。
五夫人眼底不由就浮上了一層笑意。
她低聲問玉版:“怎么一回事。”
玉版看了一眼十一娘,見十一娘也露出側耳傾聽的樣子,這才悄聲道:“昨天晚上,三夫人和丫鬟打了半宿的葉子牌,大少奶奶一直在旁邊服侍。可能是站的時間長了點,腿麻了。出門的時候跌了一跤,把手給崴了。又是新媳婦,不敢做聲,今天早上起來,手腫得像饅頭似的。太夫人知道了氣得直哆嗦,正在訓話呢!”
五夫人就示威似的看了十一娘一眼,低聲道:“怎么樣?我早說過,她這個人,待人太苛刻,遲遲早早要出事的!”說著,抿嘴一笑,“我們這位大少奶奶的手崴的正是時候。”
十一娘也覺得三夫人做得有些過火了,想了想,問玉版:“大少爺怎么說?”
玉版一愣,笑道:“還是大少爺稟了三夫人,三夫人這才幫著去請的大夫。”
十一娘在心里嘆了口氣,帶了孩子在屋檐下玩,和五夫人商量去看看方氏。
“那是自然。”五夫人說著,兩眼閃閃發亮,“她剛嫁進來就巍了手,我們怎么能坐視不理。”
十一娘看著心里不由發毛。
謹哥兒走兩步,回頭看看十一娘,見十一娘跟在他身后,就又走兩步,然后再回頭看看十一娘,一副想走又害怕的樣子,十分可愛,引得太夫人屋里的小丫鬟、媳婦子個個笑盈盈的,也有小丫鬟忍不住笑出聲來,驚動了內室的人。
不一會,太夫人就讓玉版傳她們進去。
三夫人兩眼紅腫,神色萎靡地站在一旁,看見十一娘和五夫人一前一后地走了進來,眼中不由流露出幾分怨懟之色。
今天是高考的第一天,不知道有沒有感慨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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