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了馬車里面,景和帝還很得意:“銘淇,怎么樣?我都沒給他們開口的機會!”
少年不覺一笑。
殊不知,正是皇帝這種急匆匆逃避的態度,反而讓這些人都深深的相信,消毒酒精是肯定存在的。
但這也無所謂了。
他們來找皇帝,本身就是確定了有消毒酒精這個東西,你說沒有也沒用。
至于說泄密的渠道,那便是太多了。
禁軍九衛每家都一直在采購消毒酒精,陸陸續續一年多的時間里,起碼目前為止總共采購了十來萬瓶,皇帝也只當沒看見。
不過皇帝倒是下了嚴令,禁止他們無聊的時候飲用消毒酒精,否則嚴懲不怠。
其實這些禁軍高層們心中也有數,他們也就是一兩個月,或者是寒冬臘月的時候才喝點,平日里不會喝。
真的要是喝傻了,豈不是很愚蠢?
柳銘淇同樣不怎么擔心,這些消毒酒精肯定沒有達到75的濃度,說不定還低于70。
高度白酒能達到六十度,和這個相差也不大。
再說這些都是純糧食釀酒。
現代酒各種工藝,加入的東西又多,喝出毛病來很正常。
正因為采購的數量太多,他們又帶了去邊疆、各個關卡防線使用,有一些流露出去,被別人知道很正常。
柳銘淇可不敢想象全部大康軍人都一心一意死忠朝廷,為國為民付出一切——那叫人民子弟兵,得幾百年甚至千年之后才會有。
之前豹騎衛大將軍朱坤不是差點把豹騎衛給搞爛嗎?
說不定就是從他們那里漏出去的。
說不定還已經流到草原人手里去了。
現在提這些沒有什么用,關鍵是要怎么應對。
柳銘淇就問,“陛下,如果他們一直想要,你給不給?”
“你當我傻嗎?”景和帝瞪了他一眼,“這樣的東西我還能給他們?”
“但是這些使臣們是來給大康恭賀新年的啊,如果你一瓶都不給,傳出去他們是不是會抹黑你?”柳銘淇又問道。
景和帝稍微有些遲疑,但馬上還是堅決的道:“不行不行,我可不慣著他們。罵就罵吧,我總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嘛!”
少年笑著道:“其實給他們一些也無所謂。”
“嗯?”景和帝看著他。
“第一個,他們肯定是知道有消毒酒精的。然后他們特別想要的話,您在適當的時候給出去,那也是免得他們鬧騰。”柳銘淇道,“最重要的是,他們即便能拿到消毒酒精,以他們現在的工藝,也根本沒辦法做出來的。”
景和帝沉吟了起來:“他們仿造不出來?”
柳銘淇正色的道:“絕對不可能!”
制作消毒酒精的工序是很復雜的。
不但有蒸餾,還有冷凝,還有各種生產的要求。
生產的工人都是裕王府的死契仆人,分成了幾個小組,彼此之間并不熟悉別人的流程,而他們卻不知道那些復雜的玻璃器具是怎么做出來的。
反過來說,那些制作玻璃器具的人,又不知道怎么來操作。
從正常角度來講,草原人是沒辦法接觸到他們。
況且裕王府的仆人那么多,想要從中找出哪些是消毒酒精制造者的人,并且了解所有的流程,簡直是太難太難。
幾種條件一綜合,柳銘淇才有十足的把握。
除非他們也有穿越者。
但有了穿越者,你還找我們要干嘛?
“可是,也不能便宜他們了啊。”景和帝一邊說一邊思索著。
“白給的東西不香,您讓他們拿好東西來換唄!”柳銘淇建議道:“他們這一次進到中原,誰不是拖了幾百車貨物過來的?結果給您才供奉些什么玩意兒?就不能貢獻些好的?”
“對!”
景和帝聞言也是一臉的不忿。
這些家伙都在糊弄人。
比如說室韋使團,他們送給景和帝的是一根二百年老山參,三根一百年老山參,五架長達一米的鹿茸,然后還有一些貂皮東珠什么的。
結果轉眼過了幾天后,京城的市場上就出現了上百根的二百年老山參,甚至三百年以上的都有。
鹿茸也是,居然還出現了兩米的超級大鹿茸。
貂皮、東珠、香木、林蛙油、熊膽、珍稀蘑菇等等山珍…真是應有盡有。
眼看著有錢人花重金把這些東西收入囊中,景和帝看著自己收下的玩意兒,心里那膩歪勁兒,真的是別提了。
像是室韋這么做的,還有別的使團。
他們都是用少少的東西送給皇帝,然后便在京城里大肆販賣,獲取高額的利潤,帶著大筆大筆的金銀珠寶和大康的各種產品回家。
東瀛使團還更加肆無忌憚。
你敢相信他們只進貢了十只鮑魚,五頭鮑,號稱是禮輕情意重,結果市場上就出現了上千只的二頭鮑、三頭鮑也有幾千只?
雖然在等級來說,干鮑魚能達到五頭鮑,已經算是不錯了。
可問題是堂堂一個東瀛島國,居然只給五頭鮑!
還只有十只給皇帝,真是摳門吝嗇到了極點!!
雖然景和帝不在意這些,江南等地做海貿生意的勛貴們,也經常給他捎來二頭鮑,甚至是一頭鮑他都吃過,但禮物的輕重代表著別人對你的敬畏,這一點是沒有錯的。
擺明了就是欺負他脾氣好,知道他不會生氣。
當然了,景和帝的確不會多生氣,他更多的是好笑,笑這些人的窮酸,笑蠻夷海外小國的貪婪嘴臉。
他富有天下,大康的財富比周邊國家和部落加起來還多十倍,根本就不想要別人的東西。
不像是這些蠻夷小國,來到一次帝京城,就要拼命的賣東西賺錢,一點兒貴族的體面都沒有。
柳銘淇提起了這事兒,相當于給了景和帝一個發泄的機會。
他琢磨道,“要不你先賣給內務府,然后內務府再和他們交換?誰拿的東西好,我就給誰多一點?”
“可以。”
柳銘淇點頭:“不過總量可不能給多了,要是真的讓他們有了結余,恐怕會用到軍隊上面,咱們會吃虧。”
“我心中有數。”
景和帝道:“最多也就是百八十瓶,難道我還敢賣一千瓶、一萬瓶給他們呀?”
柳銘淇笑著道:“其實您數目可以放寬一些,這些草原人也有階級啊!他們的貴族那么多,皇帝、王子、嬪妃、大臣…等等,只要知道了消息,誰不想手里有個三五瓶、七八瓶的呀?就算給他們一千瓶,我估計也沒有幾瓶能用到士兵身上。”
皇帝眼睛一亮,“咦,你這個想法很對啊!”
旋即他的臉色便變幻不停,一會兒笑,一會兒咬牙,一會兒又傻笑…
不用多想,景和帝肯定是在琢磨怎么報復這群不尊重他的外族使團了。
同樣的時間,又是馬車之上。
又是金沉白和帶著斗笠和面具的風先生。
“風先生,我很好奇,你為什么認為我們一定能拿到消毒酒精,而且數量不少?”金沉白喝著茶水,平聲的問道。
“柳銘淇這個人待人處事都不行,遠遠比不上柳銘觀,但他很有才,才能是柳銘觀的一百倍。”風先生看著紗窗外面的街道風景,淡淡的說:“有才的人通常都有一個缺點,那就是自大。
他總以為自己才是最聰明的那一個,所以肯定會輕視我們這些不懂禮儀不懂勾心斗角的外族蠻夷。
消毒酒精的生產模式非常隱秘,沒有什么人能查得到在哪里,而且裕王府的俸祿非常高,護衛又非常強悍,泄密的可能性很小。
柳銘淇在這種情況下,肯定會料定我們拿回消毒酒精無法仿造,并且不會下放給一線打仗的兒郎們,那么他多給我們一點,又有什么關系呢?反正又不會是白送。”
金沉白聽得連連點頭:“風先生你對柳銘淇真的很了解啊!而且對我們這些草原部落的心態也同樣了解。你和柳銘淇想的是對的,倘若不是特殊情況下,哪怕是千兒八百瓶消毒酒精,都會被部落的長老貴族們瓜分掉,那些真正要上場拼搏的勇猛戰士,一瓶都拿不到!”
“不過柳銘淇想得還是差了。”風先生道:“大王你不是這種人,末藏好川、耶律飛揚也同樣不是,柳銘淇的這個疏忽,一定會給大康帶來一些后果的!對此,我喜聞樂見。”
金沉白又問他:“所以你說的數量不少,就是建立在他的猜測人心上面?”
“對!”
風先生道,“如果沒有絕大的毅力和堅定的信念,柳銘淇的想法沒有錯,給出來也沒有關系,反正都會被浪費掉。”
“他真不怕我們能仿造得出來?”金沉白有些不忿,“消毒酒精,聽名字就知道這是由酒做成的,既然他能做,為什么我們不行?我們去找那些優秀的工匠不就好了嘛!”
“同樣的,既然他能做肥皂、花香精油、白糖、大白兔奶糖,為什么我們不能做?”風先生反問道:“別說這些了,就是現在咱們用的廁紙,除了柳銘淇的造紙工坊,還有別的紙這么適合恰當嗎?
幾千年以來,也就是他在這方面做得最成功。在他之前,大家想過嗎?肯定有!但千百次的嘗試都失敗了,這就說明柳銘淇的確是天才,別人比不了!這一點大王你要牢記!”
金沉白點頭之余,訕訕的笑了起來。
任憑他怎么的不愛享受,在第一次用了廁紙之后,便再也離不開了。
那樣的感覺,只有之前用慣了青草、木棍的人,才知道是多么的難得。
風先生倒沒有諷刺他的意思,只是道:“消毒酒精好解決,關鍵是磺胺粉…大王,你可記得了,想要獲得它,我們只有唯一的一次機會。”
“我明白!”
金沉白認真的頜首。
同時他又非常的慶幸。
幸好自己找到了風先生作為自己的軍師,不然來到大康這里,自己跟別人比好不了多少,甚至是更加的不懂關節奧妙。
現在風先生幫自己策劃,明顯的自己的目標更加明確,也更加堅定的朝著自己的夢想前進。
這對于整個部落來說都很重要。
甚至是對已經分裂了數百年的乞顏大草原來說,更加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