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怪,李槐一家子一走,老李家的氛圍,突然間就變得輕松歡快了好多。
一家子各個房頭熱熱鬧鬧地說話嘮嗑,簡直就好像李家從來都沒有分家一樣。
晚上,李家人也在院子里支起來一張香案,擺上了拜月的貢品和瓜果。
一家人齊心協力地擺好了貢品,安靜有序地拜月、賞月,然后分吃了幾盒月餅,又感嘆了一番這鎮上的月餅真是花樣越來越多,口味越來越奇怪了,就連蝦肉都做成月餅餡兒了…
等到孩子們困了累了,大人們也就都抱著孩子,回房睡覺了。
李云心看著已經睡得香甜的李云舒和杰,忍不住想動手捏捏他們的臉蛋兒,卻被李云柔眼疾手快地攔住了,而且還又脆利落地敲了一下頭。
“唉喲,姐,你可真是我親姐!你下手就不能輕點兒么?”
“別吵!哼,要是把舒姐兒和杰哥兒吵醒了,你負責把他們倆哄睡!”
中秋之夜,月色宜人。
得月樓上的月光,清澈潔白,如霜似雪。
于知秋瞇著眼,反復看了看手心里的紙條,又去看那一排空空蕩蕩的鳥籠子。
中秋節了,鳥兒們難道也要過中秋么?
自己期待已久了,可二哥的信,這一回卻并沒有按時寄過來。
這個時間段,本該返回的胖鴿子翡翠,也沒有回來。
但愿自己,只是在杞人憂天吧。
楚軒和楚明澤,此時正跟于老爺一起喝茶、吃月餅,賞月。
于老爺喝了一口熱氣騰騰的茶,放下蓋碗,先是遞給楚明澤一本賬冊,然后又指著一張輿圖上的某個地點說道:
“糖霜的收益基本都在這里了。糧食也已經買到了,但現在路線被阻,船隊在這個位置耽擱了,只怕一時半會兒的還運不過來。”
楚明澤愁眉不展地問了句:“那這市面上的糧食價格,就沒法穩定下來了嗎?”
于老爺頓了頓,開口道:
“其實也不是不行,但很麻煩。除非開個官倉放糧,或者,吃大戶。”
楚軒和楚明澤對視了一眼。
于老爺囤積的糧食,他必然是不會拿出來的。畢竟他不是一個人,他身后還有一個需要仰仗他庇護的家族。
僅有人口是不夠的,糧食和武器,才是亂世中的底氣。
于老爺給楚王的支持幾乎算得上不遺余力,制糖販糖的收入,幾乎都砸到幫楚軍買糧,幫楚軍訓練和補充新兵這兩塊兒了。
總不能讓人家把最后的底子也拿出來壓上賭桌吧!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只有月光如水,茶香裊裊,仿佛此處的三個人,真的只是安心賞月而已。
楚軒盯著輿圖看了一陣,忽然抬手劃了一條線:
“走這條路,直接把糧食送到這里,行不行?”
于老爺看了看:
“倒也不是不能走,但這一處和這一處,沒有我們的人,風險太大了。萬一被扣,這二十艘船的糧食,可就都資敵了。”
楚軒不說話了,楚明澤一會兒看看輿圖,一會兒看看楚軒,一會兒看看于老爺。
可是楚軒和于老爺的臉上,都神色淡淡,幾乎什么信息都看不出來。
荊昌郡。
因為已經跟吳王那邊議和了,于知南已經開始著手清理那些反對派的力量,同時也在鞏固那些已經打下來的地盤。
他這邊忙活得不可開交,沈嬴也不遑多讓。
沈嬴在打造全新的情報系統。
她已經派出心腹,接掌了整個荊昌郡的全部酒樓、茶館、秦樓楚館,但凡能夠探聽消息的產業,她都安插上了自己人。
豫中郡。
中秋之夜,人人都在賞月、賞花、飲茶、飲酒的時候,家家戶戶都在合家團聚的時候,只有蕭冷月和楚軼,還在隱姓埋名,躲躲藏藏,藏身于一個簡陋狹窄的破敗小院子里,過著老鼠一般的生活。
楚軼的身子骨到底還是太弱了些。
又因為對蕭冷月的失望,和一路上的折磨與,她病倒了。
昏迷,高燒,但即使在夢中,她的神情都是緊繃的,雙眉蹙在一起,牙關咬得緊緊的,連句夢話都不說。
蕭冷月每次看著楚軼那張跟楚軒很相似的臉,就忍不住想要掐死她的沖動。
既然有了蕭冷月,為何要有楚軒?有了楚軒,又為何要有蕭冷月?
自己明明出身高貴,到底哪里不如他一個破落戶?
為什么那些人,都愿意追隨他楚軒,而愿意追隨自己的人,又為什么就那么少?
蕭冷月這些日子也瘦了,瘦的厲害。自打知道自己那個忠心耿耿的手下被刺殺之后,他的鬢角還有了許多白發。
即使那些熟悉他的人,這時候如果見到他,怕是也不敢第一時間就認定他就是曾經那個意氣風發、風流倜儻的靖南王蕭冷月。
蕭冷月再一次看向全身上下都被綁得像只粽子,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楚軼。
自己落到這步田地,都是她害的!
要不是她那個哥哥太招人恨,自己又怎么會淪落至此?!
蕭冷月拿起了刀,將刀刃懸在楚軼的勃頸上方。
現在只要這一刀下去,就可以輕輕松松地切下她的頭。她的血會噴濺出來,熱乎乎地,灑遍這張簡陋的竹床。
蕭冷月用頑強的意志移開了刀刃,也挪開了目光。
不行,她不能就這么。
得讓她活著。
讓她看著她那個招人恨的哥哥一敗涂地,尸身被人掛在城門上,被風吹雨打,爛了臭了都沒人收尸,最后變成一具骨頭架子。
得讓她知道,她是他們楚家最后一個活著的人。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人!
蕭冷月就靠著這種刻骨的恨意,把刀刃挪開了。
楚軼其實已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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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燒的人,其實很難睡得安穩。
她看了一眼蕭冷月的刀刃和他緊緊地攥著刀柄、迸出青筋的手,又閉上了眼睛,欣然等待死亡的來臨。
也不知道他哪來那么大的恨意。
明明是他先對不起自己,對不起哥哥的。
哥哥信任他,重用他,他回報給哥哥的,卻只有背叛!
他到底哪來的臉?
楚軼的呼吸粗重了些,蕭冷月立刻就察覺了。
他再次將刀刃架在了楚軼的脖子上:
“你醒了?你想不想去見你哥哥?”
楚軼的臉色蒼白憔悴,笑容卻溫柔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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