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蕭冷月差點要按捺不住恨意,舉刀殺妻的時候,“砰砰砰”,房門被敲響了。
蕭冷月的額頭流下汗來。
得知自己的心腹被刺殺,重傷臥床之后,他也安排了一場刺殺。
這個時候,差不多就該有消息了。
門還在響,越來越急促,仿佛催命符一般讓人心驚肉跳。
蕭冷月握著刀,徑自過去拉開了門。
一個黑衣人一頭栽了進來:“有叛徒!主公快逃!”
只說了不過短短兩句話,黑衣人就已經精疲力竭,昏了過去。
然而這兩句話,卻仿佛是兩塊巨石一般,壓在了蕭冷月心上。
蕭冷月大驚失色。
自己的人手里,竟然有叛徒?
是誰?是誰?
此時,遠遠地有腳步聲和呼喝聲傳來,看樣子似乎是追兵到了。
蕭冷月一時間有些猶豫,到底是拉著楚軼一起逃走,還是干脆一刀結果了她呢?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蕭冷月一閃身,扒上了房梁,迅速地爬到房梁上面,一聲不吭地隱藏了起來。
很快就有一隊穿著棉甲、舉著火把,挎著腰刀的士兵沖了進來,急匆匆地把屋里屋外搜查了一圈兒。
那個領頭的,甚至連灶間裝水的大缸都打開蓋子往里看了看,還伸出腰刀往里面攪了攪,但很神奇地一直沒有往房梁上瞅。
有兩個士兵發現了竹床上的楚軼,其中一人揮刀削斷了她身上的繩索,將她拉了起來。
楚軼依然在發燒,不過她的意識是清醒的。
蕭冷月緊張地盯著楚軼,如果她說出來自己躲在了房梁上,自己今天,怕是就要死在這里了。
楚軼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么,但她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什么都沒有說。
這個過程,不過是幾秒鐘而已。
然而蕭冷月的心臟,卻跳動得既激烈又緊張,差點兒就要跳出胸膛。
等到確定了楚軼什么都沒說,這一隊士兵也帶著楚軼出了門,走得遠遠地,連腳步聲都聽不見了之后,蕭冷月才發覺,自己這一身一頭的冷汗,已經把中衣都浸透了。
中秋的夜晚還沒有過去。深藍的天幕上,還掛著一輪白玉盤一般的圓月。
而他,曾經的靖南王蕭冷月,卻跟被他一直恨之入骨的妻子,失散了。
從今天起,他就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他忠心耿耿的部下遭到刺殺,重傷昏迷、臥病在床,不能按照最初的計劃奪下豫中郡,給他做根據地了。
他在楚軍中的擁護者,這么久都不見來報信…
要么就是已經被于知南收服、要么就是已經被于知南鎮壓,要么就是耐心隱忍地潛伏起來,等待著他東山再起的時機。而這最后一種,又能有幾個人呢?
他的妻子,剛剛被一群不明身份的士兵帶走了。
不知他們是會將她當做座上賓,還是會把她投入軍妓營。
不,不會的。
他們即便再怎么想要折辱自己,也不會不顧慮到楚軒的想法。
楚軼,畢竟是楚軒的親妹子。
他們更應該會把她送到她哥哥那里,去跟楚軒邀功請賞吧…
今天,所有人都在闔家團圓,歡聚一堂。
只有他,孑然一身,重新陷入了孤單。
其實,他一直沒有下狠手殺了楚軼,也是因為孤單吧。
蕭冷月從房梁上跳了下來,蹲到了地上,捂住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他原本緊握著的刀也掉在了地上,發出咣當一聲巨響。
但這響聲既沒有招來人,也沒有讓他止住哭聲。
小村里的鄰居們,遠遠地聽見夜色中傳來的嗚咽聲,都不由自主地緊了緊身上的被子。
今兒個是八月十五,可不是七月十五啊…
這哭聲咋這么讓人瘆得慌?
第二天一大早,鄰居們就發現,那對神秘夫妻住著的小院子,院門大敞四開,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的,很有幾分不對勁。
有那膽大又熱心的湊過去看了看,發現屋里的門,也沒有鎖。
再奓著膽子進屋瞅了瞅,竟然已經人去屋空了。
灶間還殘留著一些鍋碗瓢盆。
屋里的竹床上,還放著些沒有收拾起來的被褥等物。
但原本一個高大英俊,一個嬌小可人的夫妻倆,竟然都不見了蹤影。
鄰居們不敢怠慢,急忙把這事兒上報到了里正那里。
里正來了,到屋里看了看,出來之后就讓鄰居們對此地住過這對夫婦的事情守口如瓶:
“今后啊,甭管誰來問這兩口子的事兒,你們就一口咬定不知道、沒見過、沒聽說,知道不?這可是關系到性命的大事兒!
對了,這些東西都沒用了,你們拿去分了吧!”
鄰居們聽了這話,都有些害怕。
但那八九成新的、一看就是用了好料子、好棉花的被褥,和那些嶄新嶄新的鍋碗瓢盆,到底還是蓋過了對這些神秘的人和事的恐懼。
幾家鄰居一窩蜂似的涌進了那座小院子,挑著自己中意的東西,拿上一兩樣就趕緊走。
沒多大會兒功夫,小院兒里的家什就被搬空了。
屋里屋外,簡直比螞蟻啃過的骨頭還干凈。
里正看著鄰居們如同蝗蟲過境一般將小院搬空,眼中憂色難掩。等到大家都走了,他走上前去,將屋門、院門都關好,才背著手,慢慢踱著步回去了。
豫中郡的郡守聽到屬下的回報,點點頭道:
“做得不錯!
王妃雖然是蕭家人,但畢竟姓楚,務必要好好招待。
若是靖南王找來了,就把他留下。
但不管靖南王來不來,都得保證王妃的安全。若是靖南王想帶王妃走的話,看王妃的意思。”
屬下領命而去,郡守轉身回了后宅:
“媳婦兒,勞煩你辛苦一趟啊…”
跟楚王的親妹子交好的機會,可不是什么時候都有的!
李云心和于青梅,正在于家的莊子上看果樹。
于青娥不知從哪里找來了一些南方的果樹苗,巴巴地遣人給于老爺送了來。
于老爺體恤女兒的心意,特意做了暖棚,讓重金請來的種樹高手,把這些來之不易的果樹苗,都在暖棚里種了下去。
種雖種了,也不知明年這時候,還能活下來幾棵。
在那個經常莫名出現又莫名沉寂許久的金手指的幫助下,李云心幾乎把每一種樹苗,都認出來了。
有瘦瘦的金絲小棗、有葉片帶著一層蠟油的水蜜桃、還有矮矮的、幾乎可以用來做盆景的金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