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進才噢地一聲,對晏青絲,約摸把前后幾次印象搭連上了,但其實也沒多深印象。
“不說西亭了,他已經如愿進了特訓隊了。蘄哥,”徐進才記掛著自己的正事,“那我接下來咋辦呢?”
蘄長恭從茶杯口抬起頭,挑挑眉:“阿才,你是誰?”
“我?”徐進才一頭霧水。
蘄長恭搖搖頭:“你比我還梗直,我們在你烈哥眼里都算笨的。”又道,“你烈哥早聽你叨咕好多回了,他給你想了個辦法,叫我來教你。”
“啥好辦法?”徐進才興奮道。
“她。”蘄長恭將臉轉向監控屏,緋縭慢條斯理地還在削她那魚骨,看著還怪好看的,就像一條晶瑩剔透的小魚兒。
“晏姐?”
“這位…晏姐,不是你原先帶教的么?總有幾分故人情。”蘄長恭扯起嘴角,“你前一陣不還給她借過通橋場地?她會幫你的。”
“可晏姐,沒聽說她也參與羅機這個事啊?”
蘄長恭簡直想大嘆一聲。“她那位先生,不是陸七區項目組的頭?”
“這…好嗎?”
“算了,”蘄長恭直擺頭,“你也別聽阿烈的,你聽我的改良版建議,別找她,你們都不是能商量事的人。萬一這大姐沒領會你的意思,一口悶了話頭,你都不好意思講第二遍。你抽空直接找她先生,商副司,你們認識吧?”
“認識。”
“認識就更好了,你找他去,只要客觀條件允許,他會同意把你加進訓練隊的。”
“會嗎?”徐進才將信將疑。
“會。”蘄長恭肯定道。商檀安是不會拒絕緋縭的帶教官的。
“那我叫阿富哥一起去,阿富哥也早就想進了,就是因為咱都沒上候選名單,沒好意思提。”徐進才這下腦袋轉得飛快,喜滋滋道,“阿富哥早年還帶教過這位商副司呢。”
“別跟阿富提這個方法,他有老婆了,羅機訓練這種事現在只選單身漢,已婚人士都等技術更穩妥后再說,這是原則。”
“那商副司不是也成婚了嗎?”
蘄長恭聞言,瞅瞅畫面中的緋縭。
清晰的大陸架淺緣觀察站內景中,她一側的一縷暗紅發色有點明顯。他還記得,小時候大人說過,這是源于她的母家遺傳。
大了居然沒有褪色,蘄長恭冒出這個念頭。以前他總覺得是小姑娘自己染的吧。
觀察站的穹屋外,監控屏上同時推送著周圍海水的畫面。這是本龐海最好的時候,陽光穿透海水表層,海面下光影迷蒙,滿畫面晃浸在澄波中,不那么黑得嚇人。
“羅機項目組里,征召團的人都成婚了。”蘄長恭還是習慣用征召團稱呼和他一起登陸羅望的人。“其他人,都用未婚人士,這是項目組規定。”
“好的,好的。”徐進才喜形于色。他就未婚呀,比阿富哥現在幸運了一點點。
這一天的值崗上,緋縭在淺緣觀察站的監控屏上,見到了暌違許久的非安安18那條單眼魚。
它長得更大了,更多的時間在大陸架的斷崖上停留。
海面上的陽光正盛,大陸架的斜坡上方灑著稀霧般的迷彩光芒,那里的海水非常溫暖,小魚群在成片蕩漾的海草尖上歡樂啄食。但非安安18那條單眼魚對此完全不感興趣。
它那黑峻的身形已幾乎接近成年魚,頭朝著深海方向,尾巴保持著擺動,在光線灰暗的斷崖口懸停。
它還去了斷崖下幾次,最深的一次到達斷崖的三分之一高度。那里,外海來的樂瑪魚,早已搬離了。
那些被柯首席打上“非學”標記的樂瑪魚,逐漸適應了有光的水層,它們現在潛藏在大陸架斜坡的海草根叢中打鼾,很快將要突襲小魚群。它們在一路突襲中,等著春大潮的最終來臨,將它們送進拂雅海灣,最終進入內陸河。
非安安18與樂瑪魚在這片斷崖區域相遇兩三個月了,它的路程完全相反。現在,它在樂瑪魚曾經盤踞過的崖下石頭縫中,悠然地游了一圈,繼續下潛。
它對冰涼黑暗的海水越來越沒有懼怕。
緋縭的淺緣站值班結束,從鋪滿金色陽光的本龐海海面下穿上來,收到伯勞黑崖站、比芒站以及通橋要塞的三道消息。
“祝賀落葉完成首次遠航作業。”
“歡迎落葉落地平安。”
“恭賀落葉成為羅望最新在役海神,恭賀晏緋縭女士成為兩大海神飛花和落葉的主控人。”
主控過的海神戰車名越多,便猶如勇者的傷疤越多,在護衛軍里,這是一道無形的榮譽。
羅望護衛軍,尤其是出身于俗稱為第一軍團的官兵,經過這些年的并肩作戰,已習慣于和征召團的人共同分享這些榮譽。
羅望紀念堂的戰車館中,落葉之名,隨著它的首次作業記錄,赫然點亮。
“謝謝各位今天的護航,落葉自此作業,至退役之時。”
這一句戰車入役的傳統祈禱詞,始于第一軍團當年的外勤,每發放一輛新戰車,使用的人都希望它能順利撐到自然退役,役期內平安無事。
緋縭說完這一句,伯勞黑崖的戰車塢已然在望。鳥兒們在拂雅海灣泛著白色浪沫的海岸線上翻飛。
“辛苦。”通橋要塞內,蘄長恭站了起來,拍拍徐進才,走了出去。
傍晚,商檀安坐在餐桌一頭,等著商晏將沃沃大食堂的新式菜擺上,新剪的草玫瑰花散發著幽香。
“今天下海了。”他看過來。
“就在岸邊,淺緣觀察站。”
“新戰車的各項作業性能怎么樣?”
“很好。”
“下一次,下海,大概在什么時候?”他關切道。
“明天。”緋縭的聲音很平穩,“我的新戰車已經獲得本龐海作業的許可。明天開始,正常巡查觀察站網格。”
“…好的,一定注意安全。”
“嗯。”
商晏擺好菜,輕悄悄地滑到它的機器人料理臺區。
“我們,開吃了。”商檀安越過草玫瑰花梢,笑著征詢道。
緋縭又嗯一聲,低頭開始專注用餐。
還是三月。
緋縭在淺緣觀察站發現,非安安18那條單眼魚在月中大潮退潮時,跟著海水離開了大陸架。它去了更深的大海,開始了它自己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