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發把自己心里的苦訴出來,整個人感覺輕松多了,他自己思來想去,不應該在女人三年紙結束后就著急地提出想要續娶的事情,他覺得會讓別人覺得自己是不是等不及這三年過去了。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做事情之前,愿意多想幾遍前因后果,等事情做了以后,總會因為一個原因,而全盤否定自己已經思考成熟病付諸行動的事情。
給女人在生日奠完茶之后連續好幾天,王德發都沒有做夢,每天晚上睡的特別踏實。
王德發覺得這件事情,可能泉下有靈的女人,拒絕了,所以壓根就不想給他托夢,不愿意和他交流,更不同意他給三個娃再找一個后媽。
王德發不是非娶不可,他有這樣的想法,終究還是因為現實讓他不得不想,此時此刻的他,深知家里沒有個伴兒是不行的。孩子在上學,自己得既忙家里,又管家外的生意,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不止一次的幻想,要是女人還活著,他這過在別人前頭的生活得有多幸福啊。
開春之后,果不其然,王德發家的蘋果樹開花了,白白的花骨朵,讓王德發驚喜不已,每天忙完家里的活,他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去果園里看著這些蘋果樹的變化,所有的他學到的果樹知識,終于能用到地方上了。
哪些花應該揪掉以確保蘋果能個頭最大、哪些多出來的枝丫該剪掉以免浪費蘋果樹的力氣,他儼然就是一個農業專家的樣子。天天穿梭在果園,女人的墳,抬頭不見低頭見,就仿佛是以另一種方式在陪著他。
當他把讓女人托夢的事忘的一干二凈的時候,一個陰沉沉的下雨天,出不了門,王德發蒙著被子睡了一下午。女人托夢來了。
“你在那邊還好吧?”王德發問。
“好著呢,肚子再也不疼了,家里都還好嗎?”女人問他。
“挺好的,三年時間,我用三年時間,終于把沒有你的日子過順當了。你在那邊好點了,能回來嗎,這個家需要你,我也需要你。”王德發說。
“苦了你了,我在你之前先走了。我何嘗不想能陪在你和娃娃身邊啊,可畢竟已經是生死兩茫茫啊,哪能說回去就回去啊。每次看著你在地里忙活著的身影,我都覺得心疼,地里的活,你不在行,每次看著你在家里,頂著我的那份責任當牛當馬,我很心疼你。”女人說的井井有條,王德發聽著,眼淚就嘩嘩的留下來了。
此時此刻,他不想打斷兩個人的交流,他希望女人能提到自己給他說的事情,而不是由他把話題轉向去溝通能不能續娶。
“老漢,辛苦你了。我未盡的責任,你再找一個女人,幫我盡責吧。那天我生日,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之所以這么長時間沒跟你交流,確實是因為我還沒想明白。從家里的果樹開花到現在,每天看著你忙的暈頭轉向,我于心不忍。你說的是對的,我已經是個死人了,什么都幫不了,可你活著,需要個伴。有合適的,你就娶了,別再遷就我,我能理解你,我相信其他人也能理解你,只要能對三個孩子,對你好,我沒啥意見,我同意。”
王德發聽到這話,不知道該怎么給她回話,在睡夢地里好像有人在搖他。
“爸,你醒醒,你醒醒啊!我們的衣服全都濕了。”王來弟在炕邊搖著王德發。
王德發從夢中驚醒的片刻,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是實是虛。
“爸,你也不給我們是那個送傘來,毛毛雨把我們三個的衣服全都淋濕了。”王來弟是三個孩子當中發言人,王成龍大了,和王德發雖然沒有以前那么排斥,但今本上沒什么和他交流的沖動,貴生又不善言談,他們三個有什么想法和意見,全都王來弟全權代表了。
過了好一會,王德發徹底從雨中的夢境中醒來,才發現,他一覺已經睡到了娃娃們放學了。外面的雨不停地下,但不大,是毛毛雨,從學校走快點,回家是么問題。
王德發從炕上下來,給三個娃娃把換的衣服找出來,自己坐在炕邊思考著一下午和女人的對話。
他本以為這托夢的事,靠不靠譜還得另說呢,沒想到還是真的。女人跟她活著的時候一樣,說話嚴謹、一板一眼、有條不紊,王德發的問題有了結果,女人是同意這件事情的,既然是這樣,哪怕其他所有人都不同意,對王德發來說,已經不是個阻礙了,只要他愿意找、他愿意做這件事就行。
漸漸地,王德發把自己想要再找個女人的想法,透露了出去,隊里有些人在看笑話,覺得王德發干過那么些虧先人的事情,還有臉再禍害別人了;有些人很積極,積極的這些人,身邊是有親朋好友沒男人的,所以想撮合跟王德發成了,畢竟,王德發現在的情況,不可與往日同語了。
經濟上來說,憑借著果窖,有穩定的收入,今年果園也開始掛果了,吃喝不愁了,關鍵是,三個孩子也都已經長大了,不存在一把屎、一把尿的再幫王德發帶孩子了,就憑這條件,放在舊社會,哪怕就是再娶個小媳婦,都綽綽有余,估計敲門的人都排隊著呢。
這消息不知道是啥啥時候傳到李啟陽的耳朵里的。自打姐姐走了以后,李啟陽壓根就不怎么和王德發來往,沒有了什么共同語言,最后一次打交道,還是王德發去還欠他修果窖的錢,算是徹底把千絲萬縷的聯系給斬斷了。
姐姐三年紙剛燒完,王德發就想著再娶一房,這事,李啟陽眼里放不進去。氣哄哄地找王德發理論。
“我還能叫你姐夫嗎?姐夫!”李啟陽明顯陰陽怪氣地問王德發。
“我就是你姐夫啊,你姐走了,我也是你姐夫,你姐,是王家的女人。”王德發針尖對麥芒,絲毫不示弱。
“你還知道是你王家女人啊,來,說說,除了你們隊里,估計鎮上,還有整個周邊山上的村子,估計全都知道你王德發在找女人吧?是,你熬了三年,要不是三年紙沒燒,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姐走了第二天就再找一個女人啊?你當你是什么東西,香餑餑嗎?你對得起三個孩子、對得起為了你、為了你們這個差點因為你坐牢而倒閉的家的我姐嗎?我姐要是泉下有知,她會同意嗎?你想過嗎?”李啟陽全程扯著嗓子,嘶吼著說。
王德發聽出來了,李啟陽所有的怨氣,他都理解,作為弟弟、作為三個孩子的舅舅,他能這么情緒激動地來吵鬧,他還是在乎他姐留下的這個不完整的家的。
他沒有立即反對李啟陽,啥話不說,悶頭把自己的煙找出來,坐在炕沿上抽了起來。
李啟陽見王德發不出聲,覺得自己是說中了王德發心里,王德發需要時間抽根煙冷靜下來,兩個人就都不說話了,屋子里安安靜靜的。
王德發能陪得起,因為這就是他家,李啟陽不行啊,這樣僵持著不是個辦法。
“姐夫,我也理解你,你一個男人這樣帶著三個娃,確實很辛苦,這種苦,我們根本沒法體會、也沒法想象,可你也得多少替埋在土里的我姐考慮一下吧,他在你們王家,抱病而亡,我們李家啥話也沒埋怨吧?逢年過節,我也來給我姐上個香、磕個頭吧?剛才我可能是情緒激動了點,但是,也是真心地希望你能慎重的對待這件事情。”李啟陽說話軟了下來。
王德發把手里的煙掐滅,面無表情地對李啟陽說:“你姐托夢給我了,她同意。”
“你胡說什么?我姐同意?你騙鬼,鬼都不信!”李啟陽反駁。
“真的,你姐生日那天,我在墳上和她聊了大半個早上,把這事給她說了。前陣子下雨,有一天下午我睡著的時候,她給我托夢了,她說只要對三個娃娃好、對我好,她不反對,還要支持我,她說我一個人實在是太難了。這是她的意思,要是有一句不實之言,天打五雷轟!”王德發說著,舉起自己得右手,已經發誓了。
這毒誓都發了,李啟陽相信了,他姐托夢答應了的事,他作為一個局外人,還有什么可說的。
李啟陽這邊的問題,王德發算數給解決了,接下來頭疼的是,三個孩子怎么給他們說。最簡單的就是貴生了,最復雜的就屬成龍。讓這三個孩子,突然接受一個陌生人,談何容易,倘若他們都還小,在襁褓之中,那也不會有什么問題,可眼下,個個啥事不懂啊?心里啥都明白著呢。
從此王德發總會在茶余飯后都給孩子們暗示一下給他們找一個后媽的事,王成龍沒得商量,只有一句話:“我不要!”,王來弟就是王成龍的跟屁蟲,也不同意,也只有一句話:“我有媽媽!”最好哄的就是王貴生了,王德發告訴他要找一個新媽媽給他,貴生高興地說:“好啊,好啊,我媽,我,媽要回來了。”一句話說的他爸和兩個姐姐,眼眶濕漉漉的。
王德發無奈地解釋:“不是你媽要回來了,是給你在找一個媽媽。”也不知道王貴生有沒有聽明白,反正看著他,都是一副挺開心的樣子。
自從女人走了之后,女人一邊的親戚就來往的少了,以往還來家里找女人聊天的那些人,也都不來了,無可厚非,姐妹都沒了,再往人家跑,那不被大家笑話啊,唾沫星子、口水估計能把人淹死呢。
這牽線搭橋的事情,還得是女人擅長,都沒女人登門,這事就不好辦了。孩子們的工作,王德發覺得遲早他們會理解他的做法和初衷的,畢竟是孩子嘛,他們的認知,會隨著成長更加成熟的。
陸陸續續的有一些中間人來找過王德發,具體的情況中間人都做了詳細的介紹,都被王德發拒絕了,原因很簡單,不符合王德發再娶的三大要求:一,必須是喪偶,不能是離婚;二,不能比自己年齡大;三,帶孩子可以,必須是女孩。
這三條鐵律,是王德發深思熟慮想出來的,寧可要喪偶的,不要離婚的,是因為他清楚,一個女人能離開別人,那也一定能離開他,只是看導火索是什么而已。年齡不能比他大,這個算是他的私心吧,畢竟他也不年輕了,找個年輕點的,手腳利索照顧著家里也得力。第三條,王德發的原有的想法是,不能帶孩子,可思來想去,他把問題想明白了。像他這個年齡,不帶孩子的情況就只有一種—不能生育,否則,誰還沒有一女半兒的啊,他思考再三,放寬了條件,孩子能帶,但必須是女孩。女孩畢竟好帶,不調皮,長大一嫁人,啥后顧之憂都沒了。
就這三條鐵律,所有登門拜訪的中間人,沒有一個第二次踏進門的。這哪是在給自己找女人嘛,這明明就是再娶頭茬呢,這樣條件的女人,沒有。
想要能賺點王德發的跑路費,是真不容易啊。
事情就這樣一直晾著,沒啥結果。收麥農忙前夕,到是老二,周東海有一天急匆匆地跑到王德發家,給王德發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老哥,我問你,你給娃娃們找后媽的事情,咋說下了?”
“沒結果,不知道是我看不上別人,還是別人看不上我,沒合適的。”
“聽說你有三條鐵律,只有符合了你才會考慮是不?”
“是啊,那三條鐵律,不會因為任何人改變,哪怕就是天上掉下來的仙女,也不行。”
“那就行,老哥,我這有一個符合你要求的,是我舅舅家的一個遠房親戚,你要不要了解一下?”
“你先說下情況,再說要不要了解的問題。”
“這事是我昨天去給我老舅過壽的時候聽到的,按輩分來說,我還得把這個遠房親戚叫聲姐呢。家里咱鎮上確實遠,翻過幾個山頭,都快到隔壁縣境內了。年初的時候,男人因為給別人家修房,站在墻背上,失腳掉下來給摔死了,跟前有兩個孩子,一個男孩和女孩。男人走了之后,我這個遠房的姐日子也過的哭,婆家還經常打,實在受不了了,后來在法院起訴,離開了婆家,兩個孩子,男孩留給了男方家,爺爺奶奶照顧,女孩快六歲了,女人帶著。你看看,是不是符合你的要求?”
王德發聽著老二介紹著情況,確實情況是符合他的要求。
“人咋樣嗎?”王德發問。
“人美滴很!”老二嬉皮笑臉地說。
“壞慫,我不是問這個,我是說人品。”
“老哥啊,人品不人品的事情,你先給我個準話,能不能行,見不見面,剩下的事情,你聽我說,還不如自己去了解呢。”
“行呢,那就見一下,符合我的三天鐵律呢。”
“行,那我就給你張羅了,有啥消息我給你提前說,你做好準備啊。”
“么麻達么。”
老二辦事,王德發還是比較放心的,雖然三個孩子的思想工作還沒有做好,但完全不影響他的相親,王德發心里還多少有點期待和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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