町人直接搖頭,對著新九郎解釋道:
“刃口崩卷多處,致使刃金損毀,無法修復只能回爐重鑄了。”
俗話說軟者易卷,硬者易崩,而冷兵器時代,無論哪個國家地域的刀劍,究其本質,皆屬嬌貴的損耗品。
唐詩出塞詞有云:“卷旗夜劫單于帳,亂斫胡兒缺寶刀。其中“缺寶刀”一詞即是描述刀刃缺口損壞的樣子。
在漢書中也有記載,一處十萬兵員之數的軍鎮里,一定會設置一個武庫,其中存貯著上百萬柄刀劍,同時也會駐留大量鐵匠,負責平日的維護工作。而在遭逢真正的戰斗時,臨時維修又根本來不及,平均每個幸存下來的軍士,熬過一場戰爭都要更換三四柄刀。
這些無不證明了刀劍是很脆弱,非常容易造成缺口和卷刃的,一旦發生這樣的情況,就必須用刀石將刃口重新打磨,但代價便是刀體不斷的變窄和變短。
相比中國刀劍,日本刀這方面的缺陷就更加致命。因其刃部的刃金極少,不斷的重新打磨極易使刃金消失,刀也會因此徹底報廢。
這點即便是日本經常自吹的天下名刀,也絕對沒有例外。
最經典的證明便是,作為一代幕府將軍的足利義輝,于人生最后一戰中被圍困在自家宅邸,他用盡家中所藏名刀博命,一把砍壞,再換一把,足利家所藏名物——鬼切、童子切安綱、鬼丸國綱、大典太光世、大般若長光,這些所謂的天下名刀,傳言皆可斬神明的瑰寶重器,“天下五劍”中的三柄,結果足利義輝在一晚上的廝殺中全砍壞了!
“客人,您不會是將肋差當斧子揮砍了吧?”町街上,賣刀町人端詳著手中肋差,忍不住開著玩笑。
他經營町屋數十載,自然見過諸多崩裂的長刀,但還是首次見肋差也能被損毀至此。要知道肋差本就是破甲短刃,主要用于突刺。
然而町人不知道的是,真實情況正好被他一語成讖,那夜新九郎還真是拿肋差當作了長刀,與阿光對砍了數十次。
“修復不了的話,那我重新買柄一樣規制的,另外,再加上一柄打刀吧。”新九郎只靜默一會,就直接開口說道。
此前屋拓哉答應了與他的交易,按照交易內容,新九郎獲得對方全部支持,錢財自然也就包括其中,新九郎也因此暫時擺脫了無財的窘境。
換過柄肋差后,新九郎繼續在町街上逛著,又先后購置了馬匹、縫衣針、飯團、衣褲等諸多物品,來為次日的遠行作準備。
大藏村。
“啊!”
白穗看著伸進屋內的刀刃,剎時嚇得尖叫起來。
那刀直向白穗刺去,卻又猛然停在半空中。
白穗此時驚魂未定地順著刀身看去,卻發現門口站著的是自己的兄長——久保謙太,而在她還未緩過神時,對方便已撞進了門內。
謙太一臉煞氣地瞟了自己妹妹一眼,便直接將其一把推開,持刀徑直闖進屋內。
白穗呆呆地望著謙太的身影,此時腦中思緒交雜,聯想了這幾日的前因后果,頓時自覺全部明白過來!
在婚典前幾日,白穗那時剛喪夫不久,就被父親找上門,說是有人來向她求親。白穗當然不愿,可父親名為勸告實為威脅,告訴白穗來求親者名叫新九郎,愿以世襲組頭職位作聘禮贈予久保家,為了久保家的利益她不嫁也得嫁。
白穗自小就懾于父親的威嚴,只無力抗議了一會,終究還是答應下來。而婚典之后,父親也的確拿出了契書給她過目,白穗因此便更加不疑。
然而今日,她倒伏在板鋪上,看著謙太粗暴地破門而入,又持刀搜索著屋敷內每一處地方,從起居室,到土間,再到會客廳。
她此刻才意識到事情根本不簡單,久保家顯然還想要新九郎的命!
屋敷本就不大,很快就被謙太查看完畢,搜查無果的謙太最后又回到玄關,朝白穗低喝:
“他人呢?”
白穗躺著一語不發,再次遭到至親欺騙的她只覺悲憤至極,抵著頭根本不去看對方。
“他在哪?白穗!回答我!”謙太怒極之下,直接將刀指向白穗,“若非你是我妹,我現在就能斬死你!”
今日謙太被允許出門后,便立刻出門去山道找阿光,可找了幾遍卻連個人影都不見,無奈之下,又來到屋敷查看新九郎的蹤跡,卻仍是毫無收獲。
此時謙太的情緒,終因白穗的冷漠被引爆,直接揮刀逼著妹妹回答!
白穗聽此才緩緩抬頭,看到身前的刀尖,淡漠的臉上開始慘笑,眼角卻不住地滑落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