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子后撤時,新九郎借著蟲鳴掩護,一直在潛行在對方數十步外。
直到男子重新退回第一個陷阱區。
那時,新九郎的運氣依舊不好不壞,好的是男子在第一個陷阱區就中招,但壞的是,對方僅半個腳掌被繩環鎖住,因此并未如新九郎期待那般摔倒在地,對方只是身形不穩,打了個趔趄而已。
男子身軀剛一趔趄,新九郎便幾乎同時跳出草叢襲擊。
如果放過這次襲擊機會,那男子便會發現陷阱,甚至不再原路返回,更會避開下一處草叢陷阱!
因此新九郎果斷出擊,希冀快速突擊一刀斃敵。
可惜男子反應極快,竟于未站穩時,便揮刀生生擋下了他的突襲。
后來兩人持刀對峙時,新九郎也沒有離去,只站在對方幾步開外,目的便是讓男子高度警惕,沒有精力去發現甚至斬斷腳上的繩環。
當時新九郎左手持肋差,右手握著兩枚陶片,靜靜等待時機。
最后,對方再一次被繩環擾亂身形和注意時,新九郎直接擲出兩枚陶片,直射向對方脖頸。
兩人相隔僅六七步的距離,兩枚陶片有一枚完全偏離出去,刺在男子后方樹上,另一枚則只擦過對方脖頸,割出一道豁口,重傷卻未能致死對方。
所以,當男子還在為新九郎沒向前突襲而慶幸時,還未察覺到脖頸傷勢。
直到呼吸急促后,男子才意識到蟲鳴掩蓋了陶片破空聲,而自己已然重傷!
樹林中,蟲鳴愈加地歡快,新九郎看著對面半跪著,捂住脖頸,仍然未死去的男子,他輕輕嘆了口氣:
“還得親自動手,第五十八個啊。”
他從男子身后靠近對方,此時男子雙手緊捂脖頸,手中打刀早已被丟棄在一側。
新九郎已經不懼對方暴起反殺,甚至別說反殺,以男子此時傷勢,只要一有劇烈動作,豁口拉扯之下,定會瞬息嗆血窒息而死。
新九郎半也跪在男子身后,左手掰著對方肩膀,右手握肋差抵對方后心,正準備驟然發力。
突然…
他從男子身上的血腥味,分辨出一絲檀香。
新九郎頓了一下,低頭思索片刻后,就收起了肋差,邁步至男子正面。
他亦于男子身前半跪,四目相對之時。
新九郎瞬起一刀狠狠刺在對方小腿,男子疼得雙眼幾欲凸出,卻因傷勢絲毫不敢喊叫。
新九郎盯著對方的眼睛,右手放開肋差,卻握住對方手腕,輕輕說道:
“回答幾個問題。”
“倘若答應,眨兩下眼。”
他說完右手便微微發力,似乎只要男子稍稍反抗或者流露拒絕之意,便準備拉扯開對方手腕,幫其脖頸放放血。
山道上。
為防備新九郎的再次襲擊,阿光幾人已經離開酒屋女子的尸體旁,另尋了一處稍開闊地帶。
此時,阿光眺望著半空低懸的殘月,心中愈加煩躁起來。
他只覺得不遠處的山林,猶若一個黑黝黝的無底洞。
自持弓男子追擊而去,他只模糊聽見些“敢一戰”之類的字眼后,山林便再無任何動靜傳出。
無論阿光抑或是好友,等待山林消息的過程中,內心皆煎熬難耐。
阿光因保養嗓子不愿多言,但阿光好友卻有些耐不住性子。
警惕四周許久后,好友終究無法保持緊繃的神經,對作為人質的屋拓哉起了戲弄的興致。
而屋拓哉在妻子死后,便一直雙目無神地躺在地上,雙手被縛于背后,連自殺都做不到。
阿光好友邁步至屋拓哉身側,用未受傷的一只腳踏在對方臉上,有些戲虐道:
“喂,這么想死?”
見對方沒有反應,他又用手指著遠處的女尸,嘴上愈加不善:
“你妻子尸體都這般美艷,想必活著時一定很漂亮,難怪你要殉情而去。”
屋拓哉聽見這句,眼中剛恢復些神采,便覺臉頰劇烈疼痛起來。
此刻,好友見一旁的阿光并無阻止之意,便愈加肆意起來,腳下不斷加著力道,惡毒的話一句接著一句:
“聽阿光說,你是經營酒屋放貸的?”
“你們這些該死放貸町人,就該這般下場!”
“去歲我于一町人乞貸一貫錢應急,后來竟需還他整整三貫五百文!”
“還有我大舅乞貸,一時償還不起,竟被你們強行收沒田產,最后淪落至佃農!”
好友越說越激動,腳下愈加力大,最后仍覺難以泄憤,不禁稍往后抬腳,便欲朝著對方臉上踢去。
兩腿相擊。
他驚訝地轉頭,便見阿光對著他搖了搖頭。
好友這才知道自己差點闖禍,方才自己那忍不住的一腳,很可能真的踢死對方。
他不過是個在村中蝦蝦霸霸的地痞而已,哪會真有殺人的膽氣,更何況方才踢向的還是重要的人質,差點壞了大事。
他回過神后,連忙向阿光道歉:
“抱歉抱歉,是我魯莽了。”
阿光聽后也只是微微搖頭,并未準備大肆斥責,他早就知曉好友與放貸者的過節,所以才會放縱對方一時,只在要出事前阻止而已。
那邊,好友道歉后,也不好再繼續胡來,吐了口痰在屋拓哉頭上,便悻悻然轉身離去。
為了不看那該死的町人,他離了對方六七步距離,又一邊繼續警戒。
他耳邊響起一道輕微聲響,又恍然覺得有什么東西從眼前飛過。
又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