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后的新九郎閉眼,雙手霎時合攏,口中一一輕頌:
“臨”
“兵”
“闘”
“者”
“皆”
“陣”
“烈”
“在”
“前!”
忍家世代相傳九字真言!
新九郎口頌真言同時,十指交叉,連續變換手勢,手腕從上至下翻轉,第八印‘在’時,雙手向前推出,最后‘前’時,收至胸口,九印既成。
整套手印與真言作得又快又急!
新九郎背抵樹干,再度睜眼時,六世她慘死的幻象一晃而過。
他轉頭,冷漠地看向還驚慌失措的屋拓哉,宛若下命令般沉聲:
“把酒給我。”
小路上的屋拓哉,仍舊震驚于妻子的中箭受傷當中。
他看著已然昏迷的妻子,眼前,鮮血浸染了妻子柚子一側的衣襟,仿佛她腰際纏著條艷紅絲巾。
他木然地看著那衣襟,全然沒有注意到新九郎的對話。
“屋拓哉!要救她,就把酒壺給我!”新九郎的聲音再度響起來。
屋拓哉聽到‘她’、‘救’的字眼,才呆呆看向新九郎,嘴唇微微開闔,又驚魂般清醒過來。
危險還沒過去!
他撲到地上將妻子抱起,拼命地往道路一側拖去。
新九郎靜靜地看著,絲毫沒有幫忙的念頭,待到屋拓哉爬近自己,便猛烈一伸手,一把將其腰間酒壺撕了下來,力之粗暴,以至于纏連的衣帶亦被生生撕裂。
而屋拓哉仍然匍在地上,奮力拖著妻子,完全未意識到新九郎的動作。
當他將妻子完全拖到樹后,心下頓時一松,他生平已歷三十又二年,但卻從未經歷過被襲擊的事情。
他自覺為人一向心善厚道,自打繼承父業經營酒屋,也是戰戰兢兢,從未坑蒙騙取過客人,亦常救濟失意之人,回首半生,他竟從未結怨于人,更何談今日之事。
抱著妻子的他,方才自己只擔心妻子安危,直至此刻,恐懼才終于漫上心頭。
屋拓哉開始茫然無措起來,他想起了身邊的新九郎,那少年一直都帶給他驚訝,于是他心中升起了一絲期盼,便欲側頭看向那棵樹。
一回頭,新九郎已不見蹤影!
他心中一片慘然,腰間劇烈疼痛起來。
阿光微躬著身子,又緊握了下手中刀柄,眼中盯著遠處那攤地面的血污,余光也顧著四周,帶著身后兩人慢慢靠前。
他這一次,已然吸取了教訓,猜得昨日下午的埋伏,很可能便是土丘那三人藏身時不慎露出馬腳,每每思考及此,他便愈加忌憚新九郎,完全不知對方的洞察為何如此恐怖。
于是此次再度埋伏,他決定隱蔽得更加謹慎些,甚至不敢再奢求兩面夾擊的戰術。
此外,來到樹叢之前,他亦不厭其煩地告誡到好友和持弓男子,目標是名怪異的少年,必須隱匿住身形,不得露出絲毫破綻。
三人的計劃是,須等到少年走近些,至少步入自身三十步左右,先由持弓男子一箭射出,無論少年是否中箭,他和好友皆要跳出樹叢,近身廝殺上去,倘若少年逃跑,持弓男子再負責開弓嘗試射殺。
他認為如此的計劃,都足以殺死一只真妖了。
阿光三人還備了些飯團和衣物,準備在樹叢連續埋伏兩天,就怕錯過新九郎回大藏村。
阿光沒想到的是,第一日埋伏便幸運地碰見對方,可是,令他心冷的是,新九郎身邊還跟著一男一女。
他本便奉少主命令,不惜瞞著家主久保康貴,殺少年一人還行,但連殺三人之事,他無法預料出,即便自己成功,家主怒火之下,少主能保住他嗎?
所以阿光看見那對夫妻模樣的男女時,就有些動搖,內心焦灼地思考著是否退卻,放棄這次襲擊。
他心中天人交戰時,臉上驚疑不定。
可阿光更未預料到的是,一旁的持弓男子,早就在觀察著自己的神情變化。
當時,持弓男子看著阿光猶豫的樣子,又瞥了眼身旁藏好的衣物和飯團,心中冷笑不已:
‘10貫錢,就想讓我在這過夜?’
他根本不想錯過這次機會,恰好新九郎一行又停步在五十余步開外時。
他一邊暗罵著阿光是賤民,一邊快速引弓搭箭,在阿光反應過來阻止前,直接放開弓弦,一箭為其作出了抉擇。
箭已不在弦上,不殺也得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