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明代暫遺賢,如何向。未遂風云便,爭不恣狂蕩。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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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巷陌,依約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尋訪。且恁偎紅倚翠,風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鶴沖天·黃金榜上》柳永 元宵佳節,火樹銀花不夜天。
曲江兩岸,五彩斑斕的花燈倒映在水中,濃郁的化不開。水面如畫布,水墨調染,把白天里雕梁畫棟的亭臺樓閣,生生幻化出一個煙雨江南。
街巷水道,有一座小小的石拱橋,小橋清韻悠悠。一艘艘掛著玲瓏宮燈的烏篷船穿過拱橋,在河面上穿梭往來,蕩起圈圈漣漪。
圓月高懸,燈火闌珊,煙籠寒水月籠沙。
拱橋斜對面,有一間臨水酒家,今晚客人稀少,伙計都站在門口,打望游船上的花燈。
酒家二樓,僅有一人,一襲白衣,恣狂不羈。
白復倚在廊柱上,癡癡地望著那座小小的石拱橋,一仰頭,將葫蘆中的烈酒灌入口中。
徐太傅當年的一聲輕嘆,余音繞耳:
“孤獨兩個字拆開,有孩童,有瓜果,有小犬,有蚊蠅。盛夏暑夜,尋常巷陌,稚兒擎瓜,細犬逐蝶。如此繁華喧鬧,可都與你無關——這就叫孤獨。”
若歲月靜好,光影凝固,該有多好…
“沓沓沓”,有人上樓。
那人走到白復對面坐下,笑道:“如此良宵,一人飲酒,可覺無趣?”
白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對來人視若無睹。
那人不以為意,道:“閣下葫蘆里的酒,不知能否借老夫嘗嘗?”
白復頭也不回,將葫蘆塞給來人。
那人拔開酒塞,灌了一口,咂磨兩口,道:“你這酒太烈,入口一線喉。是這酒鋪里最便宜的那款吧?”
白復終于開口,道:“最容易喝醉的那款。”
那人欣賞一笑。
來人看看桌面,空空如也,皺眉道:“怎么連個下酒菜都沒有,干喇?”
白復悠悠道:“回憶就酒。”
來人不禁莞爾,笑道:“喝的不是酒,是寂寞,對不?”
白復默然不語。
來人打開自己帶來的食盒,從里面取出一把玉壺和兩個酒盅,倒了一杯遞給白復:“嘗嘗我的酒?”
白復一飲而盡,道:“好酒!昆侖殤?”
來人贊道:“識貨!不過能嘗出昆侖殤的人,怎么喝得下去燒刀子?”
白復道:“昆侖殤不可能天天有,燒刀子哪兒都有。”
來人道:“不問我是誰,就一飲而盡,不怕酒里有毒?”
白復淡淡道:“正事還沒談,如果要下毒,估計也是下一杯。”
那人撫掌大笑,道:“不愧是徐太傅的關門弟子,一脈相承的膽氣和傲氣!”
白復聽到徐太傅三個字,這才轉過身來。
來人年屆古稀,儀態威重,花白須髯,雙目三角有棱,法令紋深陷,笑中帶刀,一看就是手握重權、生殺予奪之人。
來人滿臉笑意,自報家門:“老夫李林甫,跟你也算有些淵源。”
白復一驚,右手不由自主按向劍柄。
李林甫一笑,擺擺手,道:“老夫不會武功。白少俠稍安勿躁。”
白復臉上羞臊,心道:“不愧是宰輔,手無寸鐵,卻氣勢逼人。跟這個老江湖比,我還是太嫩了。
不過,他不請自來,找我作甚?”
李林甫仿佛洞察了白復的心思,笑道:“我這次來,是想跟你談樁買賣。如果能談成,咱們就是盟友了。”
白復冷哼一聲,不予置評。
李林甫不急不躁,給自己和白復分別倒上一杯。跟白復碰杯后,李林甫一飲而盡,蒼白的臉上泛起血色。
李林甫笑道:“官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說到底,我們之間,并沒有什么實質上的深仇大恨,區區矛盾完全可以化解。”
白復眼神如電,掃向李林甫。
李林甫雙手一攤,笑道:“不是嗎?
第一,我兒木生冒犯的不過是永王李璘的媳婦兒;
第二,我雖剝奪了你虎賁武舉的資格,但虎賁軍說到底,不過是皇家的儀仗、陛下的粉飾而已,還不如你跟太傅在弘文館讀書來的實惠。
從這個角度來說,你還應該感謝老夫。”
白復正要發怒,細細一想,李林甫話雖然說的刻薄,但也是實情。話糙理不糙。
白復淡淡一笑,把玩著掌中酒杯,道:“您是堂堂宰輔,在下不過區區一介布衣,實在想不出有什么利用價值?”
李林甫呵呵一笑,道:“白少俠莫要謙虛,實不相瞞,老夫已經觀察你許久了。這件事你是最佳人選。”
白復不語,盯著李林甫。
李林甫笑容可掬,給白復又斟上一杯酒,道:“想拜托你出京,為老夫殺一個人。”
白復啞然失笑,道:“李大人,若我沒記錯,我和您好像沒有這么深厚的交情吧?”
李林甫笑道:“成大事者,不問交情,只問利益。對于游俠兒來說,殺人需要理由嗎?如果需要,你至少有一個殺他的理由。”
白復眼神冰寒:“誰?”
李林甫用指頭蘸酒,在桌上寫下兩個字:“楊釗”
白復一愣,道:“要殺他,為何不在長安?”
李林甫心醉神迷,徐徐道來:“萬般不與政事同。權力游戲是天下最血腥、最殘酷,也最刺激的游戲。權力斗爭你死我活,怎么陰毒狡詐都可以。但即便是權斗,也有一條不成文的潛規則——不能在京城搞暗殺。
刺殺就是權斗的底線。這個底線若破,朝堂之上,人人自危,誰都不會是贏家。
但任何規則都有它的適用范圍。這條潛規則也不例外,僅限于京師。出了長安,權臣就沒有這個護身符了。
所以,朋黨傾軋,如果不能把政敵直接打入天牢、抄家滅門,就要想方設法,把對手貶斥出京。
楊國忠征戰南詔只是短暫離開,只要楊玉環得寵,他還會東山再起。這次調他出京,就是動手的最佳的時刻。”
白復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問道:“為何找我?”
李林甫好整以暇,笑道:“楊國忠若死,滿朝文武中,我是最大的受益人。所以,我的嫌疑也最大。因此,刺客不能是我手下的人。楊國忠南詔之行有虎賁軍護衛,我手下能殺死他的高手就那么幾個。因此,刺殺當天,他們一定要有不在現場的證據。
其次,你和老夫的仇怨滿朝皆知,若你出手,無人會懷疑你跟我聯手。
再次,你也是整件事的受益人。永王李璘狼子野心,他肯屈尊娶你師妹,醉翁之意在貴妃的枕邊風。若楊釗一死,永王李璘跟貴妃娘娘的這根線就斷了。到時,他定然會找理由悔婚。以你師妹的人品,她定會乖乖找你投懷送抱。
當然,這種女人玩玩就算了,我勸你也別當真。你可以‘雪中送炭’,報此一箭之仇。也可以,冷眼旁觀,看她如何走投無路,找回你失去的尊嚴。
最后,楊國忠肯為女兒,把你貶斥為弘文館仆役。你和他的仇怨就結下了,只要他榮升為尚書左仆射,你將永無出頭機會。
所以說,除掉他,符合我們共同的利益,也是我們結盟的基礎。
對你來說,更是一石二鳥,一箭雙雕之計。
馬球一戰,你名震京師。可空有一身絕世武功,卻被人欺到頭上,你不憋屈嗎?奪妻之恨,士可忍,孰不可忍!
依老夫愚見,與其自己一個人在江邊觸景傷情、長吁短嘆,倒不如放手一搏,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殺他個片甲不留!
試問天下誰敵手?曹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