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貨物是用接力傳遞的方式傳輸過來,比起以往商隊運輸看上去高明不到哪里,但效率是真的高。雖然暫時還看不出來,它強大的動能遠遠超過那些散兵游勇式的經營方式。
可以這么說,從古到今天的大唐辦成這個事兒的,只有兩個人。沒錯,其中一個就是深居大明宮的皇帝李隆基,而且皇帝組織的效率遠超李嗣業和戴望,兩者之間的差別就像國內特快專遞與商品物流的區別。可惜皇帝干出這么大的聲勢,就只是為了給自己的妃子從嶺南弄新鮮荔枝吃,浪費資源啊。
商行的圍墻尚未修建竣工,所有工匠們都能遠遠瞧見李嗣業和戴望帶頭在院子里給運來的貨物燒香祭拜。驛傳這一行的祖師爺是誰不清楚,哪個神仙罩著這一行也不清楚,就只好這么隨便燒香祭一祭。因為無論生活和工作都需要儀式感。
李嗣業最先握著香俯身下拜,然后插入香爐中,朗聲說道:“你是貨,你是錢,你就是我的春秋大義,我代表整個磧西,乃至整個隴右,還代表兩萬四千安西子弟,兩萬北庭子弟,七萬河西子弟在這里祭拜你,請你給我們多多帶來錢財,讓我們這一條腿站穩了。”
戴望也上前插香祭拜,也暗自叨叨了一通,表示要在今年之內把所有的前期投入賺回來。因為一共花去了七十五萬貫,這可是是天文數字。今年定的賣價是每斗六百貫,那么一石就是六千貫,他們需要在一年內運輸一百二十五石胡椒,重量大概在七到八噸左右,這個重量可不少。要知道大唐第一巨貪元載家中胡椒存量是八百石,相當于六十多噸。
這個時代沒有公路,所謂的絲綢商道不過是人和牲畜能走的道而已,所有的遠程運輸都靠馱馬駱駝跋涉,即使是牲口拉的棧車,有些地方也是去不得的。每一匹馱馬或駱駝的運載量也就是一石左右,商路上每年的總運輸量也不會太多。
他們開始進行下一步驟,拿出底單對照貼在運輸包裹上的單號,這是為了防止貨物成件丟失,然后對照單號上的蓋章和重量進行重新稱重,保證中途沒有人偷取。
戴望吩咐商人卸貨,把胡椒粒堆進了早已準備好的庫房里。
當然這么三石還不能讓人起到震驚效果,驛站接力方式最大的優勢就是它的連續性,三天之后又有兩石胡椒送到,再過三天又是兩石,短短半個月時間,商行的庫房里就堆積了十三石的胡椒。
胡椒到達商行后,戴望立刻派人去通知張括、索通和薛永,他們帶著馱馬到來,將這十三石胡椒一次性分干。
張括他們以為前半年就這樣了,心中的遺憾與意猶未盡并存,但很快一個月之后,又有二十石胡椒送到。這才讓他們得到了驚喜的快感,要知道這只是驛站物流系統剛剛建成,各個環節之間正在磨合,還存在很多的問題,交通工具也非常不全面,以后還有巨大的提升空間,但這已經讓他們足夠興奮了,迅速結清錢財將庫房中的胡椒一搬而空。
由于胡椒交易涉及大量的錢財,所以用通寶來交付就很不劃算了。所以李嗣業規定的交易方式是金鋌和細綿綢和熟綿綾,這兩種絲綢的價格分別是一千八百錢一匹和兩千四百錢一匹。是與黃金一樣不會貶值的硬通貨,但比起一兩十貫的黃金還是不易攜帶,用于充當支付的邊角料。
緊接著沙粒也加入到胡椒商業分配中去,對于米記商行米查干這個自家的產業,李嗣業也本著公平公正的原則沒有任何偏私,定價也是六百貫。但設定條件不讓別人把胡椒賣進長安,其實就是對米記商行最大的偏私。
米查干擁有整個長安市場,就相當于擁有巨大的財富。雖然如今長安城中還有其他散兵游勇販運的胡椒香料,但隨著戴望控制了整個到印度的商路,最終能夠進入長安的只有米記商行手上掌控的這些貨物。
長安這個人口百萬的大都會,雖然總體人口數量比不上那些掌控幾個州市場的大商賈。但人口的密集度,特別是統治階級,富人的占據比量,遠超別的地區的量。胡椒是一種并非不可或缺的奢侈調味品,廣大的窮苦百姓是吃不起它的,只有富人和統治階級有資格消費他們,這就凸顯了長安洛陽兩都的重要性。
所以在長安的時候,李嗣業才給米查干找了楊家這個堅實的靠山。
什么時代都不缺乏嗅覺敏銳的財富追逐者,也不缺乏獲得機會的幸運兒,有些人思想頑固失去了先機,有些人很快代替他們站在了最前列。
李嗣業戴望已經不需要專門對付那些不識時務的對抗者,他們只要把胡椒這一財富的符號掌握在手中,被欲望驅動趨之若鶩的人們,就已經主動撲上來,把慢一拍的前浪踩死在沙灘上。
確實如戴望所預料的那樣,張括、索通和薛永他們三家獨霸貨物的時光只維持了半年,很快有蘭州,涼州的商賈上門來尋求胡椒,然后經過衡量利益之后簽下合同,當初在宴會上拍案而走的那幾位,他們已經失去了最后的機會。
接下來有一個洛陽姓鄭的洛陽富商找上來,簽下了洛陽城的銷售代理權。戴望不知道這位鄭十二郎能不能在臥虎藏龍的洛陽城中保住他的經銷權,但這不在他關心的范圍內。因為李嗣業早就交代了,如果有人上門來想要取代別人,給他們一個唯一的答案就是,我們絕不會主動與供應商解除合約,除非他親自上門來要求解除。
這中間當然有不愿意遵守規矩的人,過高估計自己跑到陽關這里來截胡,或動用官面上的關系或借用江湖草莽的力量給予西域商行壓力。但等他們到來時,這些人就知道自己想錯了。當地的豆盧軍與西域商行暗中勾結,他們即使搬出某某刺史某某將軍的名頭,西域商行的東家戴望面具下面的目光中透射出輕蔑的笑容,也讓他們丟掉了對抗的底氣。
“我再跟你們重復一遍,不要試圖在我們商行這里逾越規則,所有的商賈來到我們這里,都要守我們的規矩。一個地區只能有一個經銷商,你如果想代替別人,就到外面去想別的辦法,在我們這兒,你只能碰得滿地找牙。”
滿臉橫肉的洛陽商霸雙手按著戴望面前的案幾問:“如果我要是把洛陽城里你們所謂的代理商干掉,是不是就可以頂替他?”
“我們的合同上都寫著,代理商中途死亡或失去消息,他的直系親屬如子女可以拿著合同過來繼續履約,可以繼承他父親的生意關系。”
“那我要是殺掉他的子女呢?”
“你可以到門口的告示牌上的公示合同上看看,代理商極其家屬在一年之內未與我們聯系,便視為主動放棄合作關系,這時便允許別的人來代替他。”
洛陽商霸殘忍地哈哈大笑:“明年的這個時候我再來找你,老子能夠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