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惠身為遼國人,自然是如此想的。
但是他卻不想一想,遼國的火器還是仿造的大宋的。就連制造火器的工匠,也是郭喜那個燕南伯從大宋綁回來的。
在大宋的面前,遼國如今已經處于劣勢,卻是不好過于強硬。
其實這時大宋邊軍已經得了官家的旨意,不斷的有小規模兵力進入遼境,對于遼軍的一些駐軍之地或是用火器攻擊或是放火,實是不勝其擾。
而遼軍新敗,實力大損,這個時候也不敢越界去宋國報復,實是只能忍氣吞聲。
于是在遼國君臣商議之后,便向大宋回書,只要大宋不派兵越界騷擾,遼國便會籌集補償大宋的物資。
遼國對待大宋,向來是居高臨下目中無人的傲態。像這般放低了姿態,并表示愿意補償的態度,那是從所未有的。
面對放低了姿態的遼國,極大的滿足了大宋朝堂上一些大臣的虛榮。甚至有人表示,遼國已有悔過之意,大宋禮應得饒人處且饒人。
官家趙禎給遼國君臣的國書,原本是為了羞辱遼國,并表明自己的態度罷了。并沒想過遼國君臣會放低姿態,更沒想過對方會一口答應下來。
不過官家趙禎為人雖然仁厚,卻并不是傻子。
看到了遼國的國書之后,便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顯然對方的策略,便是要消磨大宋朝廷的戰意。
用兵之道,所謂一鼓作氣,再爾衰,三而竭。
只要大宋一開始沒有派兵越界去與遼國發生沖突,大宋朝廷上下的戰意,便會越來越弱。甚至大家都會對此產生厭倦之意,不愿再對遼國用兵。
若是那樣的話,豈不是太過便宜遼國。
這還是要看大宋的態度是不是足夠強硬,只要稍微有些松動,便等于使得遼國詭計得逞。
范宇再一次被召進宮中,這次除范宇外,還有幾位相公們也在崇政殿中。
官家趙禎看著眾臣道:“遼國如今已然答應補償我朝損失,眾卿可有什么看法。”
呂夷簡身為大宋的宰相,當先出列道:“官家,臣以為遼國既然服軟,我大宋可以以觀后效。若是遼國不肯兌現,我朝再對遼國出兵不遲。”
“臣覺得呂相公所言甚是,既然遼國答應補償我朝,則我朝大可不必對遼國逼迫過緊。我大宋乃是禮儀之邦,若是一邊使其補償,一邊出兵越界騷擾,非上國之所為也。”蔡齊也站出來拱手道。
這兩位政事堂的相公,對于遼國所提的要求,都表示可以答應。
他們倒不是沒有看出來遼國可能的打算,更多的是考慮到了大宋的面子。
不能說他們考慮的不對,但是給遼國緩和的機會,便有損大宋的利益。
或許在這兩位文官看來,打仗不過是武人的事,即便遼國積蓄了更強迫實力,要打也是武人來打。眼下大宋的體面最是重要,該有的上國氣度還是要有的。
王德用看了這兩位相公一眼,便對官家微微躬身道:“官家,臣為樞密使,久經戰陣,自問對于用兵頗有一點心得。遼國前些時日,兵分兩路,各擁十萬大軍來犯,實有鯨吞我朝河東、河北之意。只不過我朝邊軍,經官家汰弱留強的一番整頓之后,已是大有改觀。這才僥幸將兩路遼軍擊敗,使之損兵折將。”
“如今遼國將姿態放低,無非是兩路大軍新敗,其兵力財力皆為之大損。不得已之下,對我朝用的緩兵之計罷了。若是我朝真的對遼皇之語信以為真,恐會給遼國更長的喘息之機。待我朝決定興大兵伐遼,則遼國實力想來也恢復了許多。那時,不但我朝會耗費更多的錢糧,怕是將士們也會徒增更多傷亡。”王德用向官家沉聲道。
雖然王德用沒有看呂夷簡和蔡齊兩人,但是話語中的不滿,卻是很明確的。
趙禎聽了王德用的話,不由點點頭,覺得有些道理。
蔡齊此時卻是一笑,開口道:“王相公,宋遼俱是大國。若是遼國只如西夏那般,倒也不必客氣。但是遼國疆域萬里,若說興兵將之覆滅,實是有些說笑了。既然不能覆滅遼國,又何必妄動刀兵。不如等遼國將補償送過來,還能得些實惠。”
“蔡相公才是在說笑,你可敢保證遼國會將承諾之物資送到?”王德用不由得皺眉道。
“王相公何必如此激動,到那時遼國無信無德,我朝再興兵討伐,則名正言順。”蔡齊哈哈一笑道。
這蔡齊的態度,卻是使得王德用腦門上青筋直跳。只是王德用軍伍出身,口才有些跟不上。身為朝廷重臣,既不能破口大罵也不能施以老拳,實是惱火之極。
范宇這時開口道:“蔡相公的意思,莫非我朝現在對遼國出兵,便是名不正言不順?”
“安樂侯,我剛才已經說過,遼國已經答應補償,我朝若還不依不饒,豈非顯得小家子氣。”蔡齊看到是范宇,也不得不小心些。
與范宇斗嘴,蔡齊好象還沒怎么占過上風,實是有些心理陰影。
范宇對蔡齊拱了拱手道:“我朝大氣,也不能打不還手。我與樞密使王相公同問蔡相公,遼國可曾在國書上書明,何時將補償我朝的物資送到?即使民間欠錢,還須寫明還錢日期。莫非遼國君臣,連個普通百姓都不如了嗎。蔡相公口口聲聲,要官家暫緩對遼國的打擊,莫非是要故意給遼國喘息的時間不成。”
蔡齊心中一堵,這安樂侯不好對付,每次開口便是刁鉆之極。
“安樂侯說笑了,我所想的,不過是朝廷體面。即使遼國無信無義,我朝也不能自甘墮落與這等蠻夷一樣。大宋據有中原,乃是禮儀之邦。總要仁至義盡,而后興堂堂正正王道之師討伐才是。”蔡齊立時辯解道。
“既知其為蠻夷不知仁義,為何要以仁義待之?蔡相公當知對牛彈琴的典故,牛既不解音律,蔡相公還要將牛當成知音?”范宇挑眉道:“這等言論不僅自誤,更是誤人誤國實不可取。”
呂夷簡看到蔡齊有些著急,卻是不知道如何辯駁,便站出來對著范宇擺了擺手。
“安樂侯之意,不過是使邊軍對遼國不斷的越界襲擊,使之不得喘息恢復之機。”呂夷簡頓了一下,接著道:“但是,這并非大戰,遼國只須嚴守,便可使我朝邊軍無功。其效用不大,反而落個不仁之名,實是既無必要,也得不償失。”
范宇看到呂夷簡下場,便也笑道:“看來呂相公是覺得官家太過仁慈,我朝對遼國報復的不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