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殺的殺了,該罰的也罰了,曼達本以為能過兩天清凈日子,可大教堂那邊又傳來了些動靜。
曼達在大教堂里有眼線,這倒也無須掩飾,連列奧自己都心知肚明,他也堅信自己對曼達沒什么可隱瞞的事情。
但最近卻發生了奇怪的事情,自群臣與教會發生沖突之后,列奧改變了每天祈禱的流程,在向神罰之主祈禱之后,還要向神圣撒拉弗祈禱。
神罰教是純粹的一神教,純粹到了只有神罰之主能被稱之為神,其他所有已知和未知生靈都只能稱之為神造之物,在神罰者祈禱的過程中,絕對不該出現其他名字。
這個神圣撒拉弗是什么來頭?難不成又有人想偽造神之名,趁機薅神罰之主的羊毛?
薅羊毛的事情曼達干過,一部分被曼達改造的神罰者同時信仰著赫爾墨斯。
如今曼達掌握了羅姆路國的權力,但也只在西南境內實行改造,迄今為止,他還沒有在全國范圍內向所有神罰者推廣赫爾墨斯的信仰。
過激的改造會導致戰爭,曼達對此慎之又慎,可沒想到有人竟然敢在他眼皮底下占便宜,更讓曼達難以置信的是列奧竟然事件的主使者。
大主教,你不虔誠了?
你明目張膽做這種事情,神罰之主也能忍?
曼達本想直接質問列奧,可思量再三,決定先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再做處置。
最近列奧的神經有些敏感,上次沖突之后,他對包括曼達在內的所有大臣都出現了敵意,他甚至拒絕了一部分大臣給予教會的捐贈。
在曼達取消了神罰供奉之后,神罰者失去了收稅權,教會失去了主要的收入來源,拒絕捐贈無異于雪上加霜,列奧此舉充分證明了他對群臣的厭惡。
此時不能盲目挑釁,曼達先通過內應去調查撒拉弗的身份。
沒想到內應當天就給出了回復,這件事不需要他來調查,對于熟讀過經文的神罰者而言,熾天使撒拉弗相當于常識般的存在。
祂來自于主的預言,是神罰之主的第一使者、侍者、代行者和贊美者,在教義之中,是最接近神的存在。
現在問題來了,這位熾天使是什么時候出現的?列奧又是什么時候收到的消息?
內應給了兩條信息,第一,沖突當天,馬德薩當眾任命列奧為羅姆路國大主教。
第二,馬德薩宣稱他的地位在教皇之上,克魁恩接替他成為教皇。
馬德薩來了?他什么時候來的?又是什么時候走的?他已經有了在王都來去自如的實力?
地位在教皇之上是什么意思?他打敗了克魁恩,繼續讓克魁恩當教皇,然后給自己安個太上皇?
他應該不會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按照最合理的推斷,馬德薩就是熾天使撒拉弗,他的地位在教皇之上,證明他成了九階信徒,神罰之主唯一的九階信徒,也是所有神靈中唯一出現的九階信徒。
他被稱之為主在人間的代行者,證明他大概率已經成為了半神。
難道說他已經成了真神?
這就矛盾了,按照曼達已知的三個成神條件,第一是拿到初序之壤,這是離開凡間的必要條件。
第二是在奧林匹亞山上有一座神殿,這算是登記入戶。
第三是在奧林匹亞山的懸崖上留下事跡,這決定了一位神靈的位格。
后兩個條件,顯然是馬德薩無法具備的。
或許他具備了呢?
或許是赫爾墨斯疏忽了,或許懸崖上有隱秘的事跡,就像桑吉拉當初做過的一樣。
可神殿從何而來?難道山上多了一座建筑,赫爾墨斯也沒有察覺?
這件事得立刻告訴潘神。
聽完了曼達的講述,坐在祭臺上的潘神打了個寒戰。
“這件事情來的蹊蹺,蹊蹺的讓我渾身發冷,成神必須通過奧林匹亞山,如果神罰之主連這一道限制都破解了,諸神的末日也就為之不遠了,你繼續打探關于馬德薩的消息,我會把這件事告訴父親。”
曼達在神罰者之中加派了眼線,可普通的神罰者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馬德薩。
況且馬德薩在眾目睽睽之下降臨到凡間,證明他根本沒打算隱瞞自己的身份。
得找個機會從列奧身上獲取一些信息,可還沒等曼達找到機會,政務上又出了變數。
打了這么多年的仗,羅姆路國的經濟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最先崩潰的是平民的生活,一年到頭,勉強溫飽,他們的經濟基礎原本就很薄弱,戰火摧殘之下,除了西南和正南,國內其他的地方都陷入了連年饑荒。
令人費解的是,在戰爭年月,饑荒帶來的問題會被戰爭掩蓋,因為大部分青壯男子都被征召到了戰場上。
可等戰爭結束之后,這些青壯男子重新回到了家鄉,面對空空如也的糧倉,他們得為自己和家人爭取一個活命的機會。
生存會讓人鋌而走險,尤其是這些經過戰火洗禮的人,他們隨時可能挑起民變,事實上,在一些城鎮,民變已經開始了。
曼達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任由民變發展下去,羅姆路國很快會陷入混亂,可若出兵鎮壓,羅姆路國又會卷入戰爭。
問題的根本來自糧食,曼達借謝爾泰和提卡斯之手頒布政令,從正南調撥糧食,賑濟各地難民。對于一些失控的難民,曼達則派出刺客,殺了他們的首領,再通過金錢和糧食的誘惑,慢慢瓦解他們的組織。
一開始,這一策略非常有效,大部分難民被安撫下來,只剩下兩股較大的流民落草為寇,靠著劫掠維持生計。
曼達以為自己有的是時間對付這群草寇,可春天剛過,他的策略開始失效了,因為正南的糧食也不多了。
與謝爾泰交戰多年,讓曼達產生了一個幻覺,正南有著肥沃廣袤的土地,所以正南的糧食是取之不竭的。
可實際上正南的存糧也很有限,謝爾泰這些年來也在一直打仗,打仗需要人,青壯男子去當了士兵,耕種自然荒廢了,往年積攢的存糧已經消耗了七八成。
再加上與馬德薩一場惡戰,農田大半被毀,今年的守城極不樂觀,倘若真把正南的糧倉掏空了,等到秋后,挨餓的肯定是正南,發生民變的恐怕也是正南。
可不掏正南的糧倉,糧食從何而來?
從西南周轉?
那是不可能的!
西南是曼達的根,是克勞德賽家族的根,考慮到最壞的結果,就算成神失敗,國王也沒當成,至少曼達為自己的人生找到了一個歸宿,哪怕羅姆路國再次顛覆,曼達也不可能犧牲西南的利益。
按照曼達的思維方式,解決問題的方法有兩種,一個是搶,從鄰國搶,可這意味著發動戰爭。
另一個是買,然而羅姆路國是大陸上最大的王國,從哪能買來足夠的糧食,來緩解大半個羅姆路國的饑荒?
曼達站在王宮門口,對著赫爾墨斯的神像默默發呆。
一年的時間是不是有點太長了?你不允許我發動戰爭,至少得給我留條出路。
困苦之際,曼達收到了一個好消息,秦格斯商人凱杰羅的艦隊來到了藍海灣。
曼達親自在藍海灣接見了凱杰羅,這位商人說話倒也坦誠:“大人,我們很少做糧食生意,相比于絲綢和陶瓷,糧食的利潤十分有限,但就當前的局面,絲綢和陶瓷在貴國很難找到銷路,大部分貴族的日子過得也很艱難,所以我們破了一回例,帶來了二十船糧食,我知道我們賺不到太多,但價錢上,我相信您也不會讓我們太失望。”
曼達大喜道:“價錢好說,可二十船,似乎少了那么一點。”
凱杰羅微笑道:“只要看得到您的誠意,很快還會有糧食陸續送來,秦格斯人愿與您共同度過這場難關。”
曼達起身舉杯道:“價格按你說的來,糧食有多少我要多少!”
回去的路上,財政大臣提醒了曼達一句:“我們的國庫其實不那么富裕。”
曼達微笑道:“不用擔心,金幣有的是,只是不在國庫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