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恩坐在山坡上,看著星空之下的風景。
往前看,是神圣天國的都城,往身后看,是王都的大教堂。
往左邊看,是謝爾泰的鄙夷和蔑視,往右邊看,是前任大主教霍威特。
相識幾十年,巴克恩還從未和霍威特說過真心話,反正是在夢里,他決定放下所有戒備,和這位老朋友好好聊聊。
巴克恩問:“你覺得是我錯了?”
霍威特反問:“如果我們兩個當中必定有一個人錯了,你覺得那個人是誰?”
巴克恩的表情有些扭曲,他知道這么說很尷尬,可他還是堅持他的想法:“我覺得錯的那個人是你。”
霍威特笑了:“你還是你,永遠都不會改變,永遠都不會懺悔,永遠都不會低頭,永遠都不會為自己犯下的錯誤感到內疚!”
巴克恩的表情更扭曲了:“因為,我從不會認為我錯了。”
“這樣很好,這就是我欣賞你的原因。”霍威特的聲音突然變了,變得更柔和,更嘹亮,巴克恩轉眼望去,發現他不見了。
他望向四周,發現神圣天國不見了,王都也不見了,謝爾泰不見了,就連身下山坡都不見了。
能看到的只有夜空,巴克恩的身體仿佛被夜空融化了。
“誰在跟我說話?是你嗎?我的主人!”巴克恩流淚了。
“就算所有人都懷疑你,但我從未懷疑過你,就算所有人都放棄你,但我從未放棄過你,我的孩子,記住,我就在你身邊,我的庇佑從未離去。”
“主,我戰敗了,我遭到了重創,我需要你的力量。”
“我也受了傷,不輕的傷,我打敗了克洛諾斯,卻低估了赫爾墨斯,陰險狠毒的赫爾墨斯,他的力量超出了我的預料。”
巴克恩道:“我去殺了他的信徒,為你報仇!”
天空之中傳來一陣笑聲:“我的孩子,先為你自己報仇,帶上我的力量,把失去的一切奪回來。”
巴克恩從夢中驚醒,穿著睡袍沖上了屋頂,對著天空跪拜了整整一夜。
翌日清晨,駐扎在菲爾拉城下的梅德瑟將軍發起了進攻。
秋葉之城和王都相差甚遠,這里的城墻只有不到八尺高,身手敏捷一點的士兵可以輕松爬上去,有的提坦信徒甚至比城墻高了半頭。
而且秋葉之城的地勢很低,梅德瑟提前占據了城北的山丘,他在山上搜集了很多圓木和滾石,從清晨開始,梅德瑟下令集中火力攻打北門,不到中午,北門已經被攻破了。
巴克恩就在城里,梅德瑟沒有生擒或者殺掉巴克恩的想法,他認為這場戰斗的情況和王都一樣,巴克恩一定會棄城而逃。
可惜他錯了,巴克恩沒有逃,他組織神罰軍在城門發起了頑強的反擊。
梅德瑟無法理解巴克恩的想法,再怎么頑強的抵抗,只要到了近身肉搏都是徒勞的,不管多么優秀的軍隊,在提坦信徒的碾壓之下都不堪一擊。
神罰軍死守門洞,提坦信徒在城門外越聚越多。
天空之上突然飄來一片烏云,好像要下雨了。
梅德瑟咒罵了一句,他不喜歡惡劣的天氣。
但這對他也沒什么影響,他并沒有打算采用火攻之類的戰術。
雨點落了下來,很快、很硬、很響…這好像不是雨點!
這些雨點砸到士兵的身上,濺起了水花,鮮艷的水花…
不是水花,是血花,每落下一顆雨點,就會在盔甲砸出一個窟窿,將士們的鮮血像噴泉一樣從窟窿里噴涌而出。
一枚雨點砸在了梅德瑟的肩膀上,精制的重甲瞬間被砸穿,一枚像箭鏃一樣的東西深深嵌進了骨頭里。
天上下了箭雨!
提坦信徒的盔甲雖然厚重,身體雖然強韌,但從天而降的箭雨速度極快,穿透力極強,能輕松擊穿提坦軍的頭盔和戰甲。
梅德瑟從來沒見到這樣的場面,這是某位信徒的技能?
不像是技能,不可能有這么強大的技能,難道是神靈降下的天災?
梅德瑟立刻率軍撤退,雖然箭雨的覆蓋范圍不大,直徑只有七八百尺,但可怕的攻擊密度讓梅德瑟失去了一半軍隊,剩下的一半士兵也受了傷,他本人身上一共中了六顆“雨點”,所幸都不在要害上。
“這是某種機關,隱藏在空中的機關,可能是用鳥來觸發的,也可能是弓箭或是投石機觸發的。”梅德瑟忍著劇痛,對這些“雨點”的來源做出了合理的推測。
醫官把六顆雨點全都挖了出來,梅德瑟吩咐立刻把這些像箭鏃一樣的東西交給匠人。
“夠鋒利,夠堅硬,這應該是來自金光城的精鋼,一次做了這么多箭鏃,巴克恩還真是下足了本錢。”
可匠人得到的結論卻讓梅德瑟無法理解:“大人,這不是精鋼,是石頭。”
“石頭?”梅德瑟斜著眼睛看著匠人。
在謝爾泰的管束下,梅德瑟這些年脾氣收斂了一些,換做往常,這名匠人可能已經被他砍了。
“你知道我的鎧甲很特別吧?”梅德瑟問。
“知道,”匠人有些害怕,可他只能實話實說,“您的盔甲是火神的三階信徒為您打造的。”
“一塊石頭怎么可能擊穿我的盔甲?”
“我沒辦法解釋,大人,這是很普通的石頭,很硬,但很脆,我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么,但我現在可以保證這塊石頭無法擊穿您的盔甲。”
“現在保證?”梅德瑟拿起“雨點”,狠狠扔向了匠人,可因為肩膀有傷,沒能打中匠人,卻打中了一旁值守的衛兵。
砰地一響,衛兵嚇了一跳,他的盔甲上留下了一道劃痕,但并沒有其他損傷。
“雨點”鋒利的尖端斷了一小截,正如匠人所說,這石頭很硬,但很脆。
可當時為什么擊穿了那么多人的盔甲?這就沒辦法給出合理解釋了。
找不到合理的解釋,還損失了這么多士兵,該如何向謝爾泰交代呢?
曼達捆住了神色憔悴的瓜特爾,厲聲喝道:“那把鑿子到底在哪?”
瘦削的瓜特爾神情堅定道:“我不會告訴你的!”
“再不說我用刑了?”
“我經得住拷打的!”
“我不會對你用刑的,我要對你的姑娘們用刑,而且還是火刑!”
瓜特爾憋著嘴道:“你無情,你無恥,你無可救藥!”
曼達幫他擦了擦眼淚,微笑道:“你才無情,你才無恥,你才無可救藥!”
瓜特爾哭道:“別碰我的姑娘!”
“那你告訴我鑿子在哪?”
“我還能做出更好的姑娘!”
“已經六十多個姑娘了,你不要命了嗎?”
金球里的鑿子,三件武器中看起來最樸實的一件,屬于赫淮斯托斯的那一件。
當初詩人和瓜特爾都認為這把鑿子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可研究了兩天之后,瓜特爾發現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這不是一把普通的鑿子,鑿子的末端有刃口,對于工匠而言,這更像是一把多功能的刻刀。
在做木雕時,這把鑿子用的非常順手,每一處刃口都像有生命一樣,讓瓜特爾隨心所欲雕刻他每一個想要的細節,從來不擔心會失誤。
然而最神奇的是,用這把鑿子做出來的木雕,是有生命的。
他先做了一個一尺多高的姑娘,在床邊放了一個晚上,這個姑娘活過來了。
能動,每個關節都能動。
很柔軟,和人類的肌膚一模一樣 能走,能跑,能跳,能做各種姿勢…
第二天,他做了一個和正常人比例相當的姑娘。
一個晚上過后,這個姑娘也活過來了。
第三天,他適當調整了不同部位的比例,做了三個更完美的姑娘,這三個姑娘也活過來了。
從那天開始,瓜特爾一直沒有離開過房間。
曼達只給了他三天時間來研究這把鑿子,可因為在北方的種種遭遇,曼達把這件事給忘了,等他去找瓜特爾的時候,他的房間里已經出現了六十多個姑娘。
這些姑娘不用吃飯,但要喝大量的水,每天需要曬太陽,還要在濕潤的土壤里泡一會。
她們不會說話,但都有各自的性情,有的內斂羞澀,有的熱情爽朗,有的多愁善感,有的憨厚老實…
除了基礎的行動能力,她們還有一些稍微復雜的行為,比如說親親、抱抱、奴奴…
有這些功能就夠了,瓜特爾沒有更過分的要求了,在他的精心呵護下,姑娘們的生命力十分旺盛,可他卻成了這副模樣。
“我求你了,”瓜特爾吸吸鼻涕道,“再給我使用一天,就一天,我要做一個最完美的姑娘,然后送給你。”
曼達垂著眼睛道:“當真送給我嗎?”
“當真!”瓜特爾一臉誠意。
“你不會先試用吧?”
“絕對不會!”
“有肉嗎?”
“絕不比羅瑪遜色!”
“夠高嗎?”
“不會低于六尺!”
曼達抽了抽鼻涕,然后和瓜特爾一起猥瑣的笑了起來。
“那就再借給你一天,就一天哈…”
鑿子的功能弄清楚了,金骨架填平呢?
詩人當初承諾用三天時間弄清楚金骨架天平的功能,可現在過去了快一個月,詩人只弄懂了一部分。
曼達正要去詩人的宅邸,卻聽瓜特爾提醒道:“詩人的狀況有點怪,他變了許多,但我相信他的本性沒變。”
“他變了很多?難道變化比你還大嗎?”
瓜特爾抹去鼻涕道:“比我要大得多,你可能認不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