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芬克斯真的給曼達安排了一個漂亮姑娘。
尤朵拉,鷹身女妖,桑吉拉的妹妹,很美,很溫柔,而且還會飛。
她帶著曼達飛過了群山,不像獅子女那樣用爪子抓著他,也不像沃姆那樣用蟲絲吊著他,她把曼達放在了柔軟的脊背上,讓曼達在溫暖的羽毛上一覺睡到了天亮。
快要抵達紅葉森林的時,尤朵拉落在了一棵鳳尾松旁邊,變換成人形,帶著曼達躲進了一片灌木叢。
“這是進出紅葉森林的必經之路,我們在這等一會,看看有什么動靜。”
尤朵拉和沃姆大不相同,在監視和探查方面有著非常豐富的經驗,如果換做是沃姆,只怕已經帶著曼達飛到了敵營的上空。
天上烏云密布,零星小雨斷斷續續,尤朵拉不時撩起斗篷為曼達擋雨,依偎在她懷里,滿身的暖流足以讓曼達戰勝深秋的寒風。
多好的姑娘!曼達在心里由衷的贊嘆,等我當上山谷的主人,我一定會娶她當夫人,然后把獅子女氣死…
從黎明時分一直等到正午前后,森林外面的小路上終于出現了一隊人馬。
二十幾名步兵,四名騎兵,四輛馬車,兩輛車是用來拉貨的,一輛車是用來拉人的,還有一輛車被幔布覆蓋,不知裝的什么東西。
尤朵拉低聲道:“這是補給隊伍,要是能從他們身上找到些線索,我們也就不用去叢林里冒險了。”
這才是個哨探該有的智慧,尤朵拉只是一階信徒,帶著曼達貿然潛入森林顯然極不明智,如果對方有一個二階信徒,很可能就讓他們有來無回,不能指望每一次都能有對付老亞曼那樣的運氣。
尤朵拉仔細觀察著補給的隊伍,但那雙和鷹一樣銳利的眼睛似乎沒給她太多幫助:“我看不出他們有什么特別,我們得帶回去點有用的消息,否則斯芬克斯也不會善罷甘休。”
她的擔心不無道理,雖然不想冒險,可必須給獅子女一個交代,否則還會有更危險的任務等待他們。
曼達向前挪了兩步,輕輕撥開了眼前的灌木,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尤朵拉默默看著曼達的背影,開始記錄他的一舉一動。
身手很敏捷,不輸給一階信徒。
四肢并用,動作很像野獸。
把一根手指放在眼前,好像是他施展法術的方式。
尤朵拉有著驚人的觀察力,但曼達對此一無所知,他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馬車上。
他先看了看那兩輛拉貨的馬車,車上裝著十幾個麻袋,每輛馬車上的貨物價值八個銀幣,按照時價來估算,車上裝的是糧食,加起來能有一千七八百磅,如果索倫思真的有一百名士兵,那么他的營地里至少得有將近二百名雜役,加起來有三百人,這些糧食能維持四五天。
隨即他又看向了那輛被幔布遮擋的馬車,兩百多個金幣掉落在了眼前。
什么東西能值兩百多個金幣?只有兩種可能,一是那本來就是金幣本身,這輛車上有裝著的金幣的箱子。
另一種可能,這是某件很有價值的物品。
珍貴的物品為什么要送到軍營?這東西大概率是一件神物,很可能是一件強力武器。
補給隊伍在慢慢靠近,曼達急于從馬車上看到更多信息,他的斗雞眼越發嚴重了。
可他的眼前只有金幣,他只有判斷價值的能力,沒有透視眼,不會靈魂出竅,也不會隔空取物,多余的努力完全是徒勞的。
由于過長時間保持斗雞眼的狀態,曼達的大腦開始抽痛,視線也有些失控,他不經意間掃到了那輛裝人的馬車。
車上是一個木籠,籠子里裝著七個人,曼達在這些人身上看到了耀眼的銀光。
這是什么東西?是銀幣嗎?曼達加大了精神集中的力度,他感覺兩個眼珠都要互換位置了。
沒錯,是銀幣,木籠旁邊掉落了十幾個銀幣。
為什么會有銀幣掉落?人也有價值嗎?
曼達回憶起了他觀察老亞曼時的樣子,在他的臉上也跳出了四個銅幣,這肯定不是人的價值,生命是無價的,這是對他那番煽情話語的評價。
可這群奴隸沒跟我說話,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在這,這些價值意味著什么?
頭痛讓曼達的思維變得迅速,他很快想到了另一件事,按常理推斷,這些裝載木籠里的人應該是奴隸,奴隸也是商品的一種,理應有價值。
可這還是不合理,按照時價,一個奴隸的價格至少在五十個銀幣以上,可為什么自己只看到了十幾個銀幣?每個奴隸難道只值兩個銀幣?
不能再繼續使用神力了,劇烈的頭痛讓曼達快要嘔吐了,他用力咬住自己的食指,直到咬出了些許腥咸,神力依然沒有解除。
斗雞眼的狀態保持太久,眼珠好像抽筋了,曼達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崩潰,無法忍受的劇痛讓他即將昏迷,而他的視線則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一名騎兵身上。
一大片金幣墜落,貌似有幾百個。
這是什么人?為什么這么值錢?是不是看花眼了?
曼達用力的揉著眼睛,他希望自己趕緊擺脫神力的狀態,卻發現那個很值錢的騎兵轉過臉,正看著自己。
視線交錯,曼達倒吸一口涼氣,眼睛迅速恢復了正常。
被發現了!曼達回頭立刻告知尤朵拉,卻發現身后空無一人。
她走了?什么時候走的?去哪了?曼達還在懵逼的時候,那名騎兵已經跨下了戰馬,向著曼達沖了過來。
他不想讓馬蹄聲暴露自己,而且他跑的要比他的馬快的多,曼達能感覺的到,對方的速度比自己快得多,可他也沒打算放棄逃跑。
雙方有三百步的距離,跑進灌木叢深處,朝著最狹窄,最難走,荊棘最多的地方跑,或許就能擺脫對方的追逐。
上輩子經常被恐龍狂追的曼達有著非常豐富的逃跑經驗,可他剛想起身,忽聽耳畔傳來一聲呼喝:
“泥沼!”
曼達的腳下突然變成了一片沼澤地,雙腳陷入淤泥之中,一步也移動不了。
那名騎兵眨眼之間出現在背后,看著曼達一點點陷入到泥潭之中。
曼達很有經驗,這個時候不能胡亂掙扎。他抬頭看著那名騎兵,尷尬的笑道:“你不打算抓我嗎?”
“為什么要抓你?看你被淹沒也很有樂趣。”騎兵四十多歲,抬頭紋很重,法令紋也很深,是個典型殘狠而刻薄的中年人。
曼達不知該怎么做,只能用乞求的眼神的看著他,至于乞求的話,他忘了該怎么說,那東西在上輩子沒什么用,在這輩子用處也不大,憐憫是一種奢侈的賞賜,不是幾句話就能換來的。
淤泥即將沒過曼達的腰際,騎兵終于開口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達里奧,我來找吃的,我幾天沒吃過東西了,我看到了你們過來,我就躲在了這里。”
“只是來找吃的?”
曼達用力的點點頭。
“你走運了,我這里有東西吃,我正好需要一個人。”
不知這個騎兵為什么如此輕易的相信了曼達,或許他覺得曼達根本不構成威脅。
他像抓雞一樣把曼達從淤泥里扯了出來,一直拎到了馬車旁邊,丟進了籠子里。
滿身是泥的曼達被扔在了一個小伙子旁邊,那小伙子大概十四五歲,穿著一件收腰的暗紅色長袍,和一雙非常干凈的皮靴。
曼達身上的污泥弄臟了他的靴子,他非常惱火的踢了曼達一腳。
“滾遠點,吃屎的蠢貨!”
曼達被踢中了肋骨,疼的岔了氣,這一腳踢得很重,小伙子卻還覺得不夠過癮,他抬起腳,本想再踢一下,馬車突然顛簸了一下,小伙子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曼達抬起頭,垂著眼角看著這個討人厭小伙子。
小伙子一臉猙獰道:“看什么,信不信我擰斷你的脖子?”
曼達想給他點教訓,卻被拉了下衣襟。他回過頭,看見一個熟人坐在了他的身后。
是那個孩子,在水井旁邊被沃姆救下的孩子。
他的媽媽也在木籠里,目光呆滯的坐在干草上,那張臉比之前更加麻木。
“坐在我和媽媽身邊吧,坐在這。”小男孩努力給曼達讓出一塊地方,等曼達坐下之后,他低聲問道:“你們也是來給子爵大人做工的吧?你的那位朋友呢?”
“他,不在這…”曼達笑了笑,他不想多說話,不想因為一次毫無意義的交談把自己的身份暴露出去。
看著曼達為難的表情,小男孩似乎明白了什么,小心意義的問道:“你餓了吧,我還有一點吃的…”
話沒說完,他的母親踢了他一腳,小男孩低下了頭不敢作聲。
馬車走進了森林,光線陡然變暗,雖然是深秋,可楓樹上大部分紅葉沒有墜落,密密麻麻交織在頭頂,擋住了大部分陽光。
趁著母親不注意,小男孩偷偷塞給了曼達一塊面包,只有一小塊,他在手里攥了很久,已經被汗水浸透了。
他眨著亮閃閃的眼睛看著曼達,低聲對曼達道:“快吃吧”。
當初幫助他的是沃姆,給他吃的是沃姆,曼達只是在一旁冷眼看著。
可這小男孩卻相信曼達是沃姆的朋友,把最珍貴的食物送給了曼達,他的舉動瞞過了母親,卻沒有瞞過那個討人厭的小伙子。
“你給了他什么?你還有吃的嗎?”那小伙子惡狠狠的看著小男孩,小男孩嚇得趕緊低下了頭。
“我在問你話!”小伙子說話的時候在咬著牙,好像要吃人一樣,母親趕緊把男孩摟在了懷里。
“我問你有沒有吃的!”小伙子站了起來,他想過來扯小男孩的頭發,可卻沒敢伸手。
他發現曼達又垂著眼角看著他。
“你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睛!”小伙子咬著牙看著曼達。
老虎呲牙很可愛,但豬呲牙就很討厭。
這是個比豬還討厭的年輕人,看在他還是個孩子的份上,曼達準備給他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是的,重新開始,重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