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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離考試去了,謝安瀾也沒有閑著。她開始仔細的翻閱穆翎給她的東西,之前在陸家也看過,但是亂七八糟的人和事太多,卻也沒有靜下心來認真思索。這幾天陸離不在家,她倒是正好安靜的思考。
其實穆翎給她的計劃對現代人來說并不算驚世駭俗的東西,不過是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有些異想天開罷了。
總結起來也不過兩個字:海運。
這個時代的東陵國也有一些番邦來得舶來品,不過都是走陸路從莫羅西戎安等過過來的。而且數量并不多,有的價格高有的無人問津。因為從陸路往東陵來,西和莫羅以西的地方據說崇山峻嶺窮山惡水不說,還有的地方終年積雪,根本無路可走。所以在東陵絕大多數人的眼中,這個世界的盡頭差不多就是莫羅等過的西方邊境了。再往后,就是傳說中的蠻荒。
而極少數好不容易走過來的人,卻帶來的商品有的時候在東方諸國根本不值錢,就算偶爾運氣好帶回了大量財富還要被沿途的土匪山賊掠奪。往往真正能夠得到財富的百不存一。東陵人與莫羅等國是世仇,往西邊去更加危險。就算有和那些人做生意,東陵人素來以為自己便是天朝上國,自然也很少有人愿意九死一生地去那些根本不知道前程的蠻荒。
但是謝安瀾卻知道,世界有多大。這個世界與她記憶中的世界地理方面略有些差距,不然的話她完全可以憑空劃出一副詳細的世界地圖來還能標注出最合適地航道。但是即便是有差距,她至少還是知道這個世界總歸不會只有東陵這一個繁華的所在。那些番邦來的東西她偶然也見過一兩件,并不比東陵的差。在她曾經的歷史中,海商可是與鹽商并為最豪富的人。
穆翎給他的這些東西里,就有他從一些番邦來的商人或者是莫羅等過邊境的一些百姓口中聽人說起過得傳說中的蠻荒之地的一些消息。據說那里也有繁華的聞名,龐大的帝國。還有數不清的金銀寶玉。只是隔著仿佛天塹一般的山脈,大型的商隊很難從那邊過來,他們也很難過去。所以,穆翎才想到了海運。
東陵國也有海商,畢竟東陵是個臨海的國家,周邊也有不少海島國家。東陵也并不禁海運,自然又不少商人與這些島國交往。但是卻沒有人會駕著船前往那種遙遠的各奔不知道是什么樣子的未知區域。
謝安瀾攤開其中一副畫的有些太過簡單的地圖,上面標注了一些國家的未知和名字,有些是用墨寫上的去的,有些卻是用朱砂。黑色的表示確定,紅色的表示還有疑慮。
謝安瀾看了好一會兒,表示從沒見過這樣難以辨別的地圖。不過,謝安瀾還是看明白了穆翎想要去的地方,是一個遙遠的叫做西迦的國家。看起來似乎很大,距離東陵國也非常遙遠。只看中間夾雜著零零總總不知真假的十來個國家或地方的名字就知道了。根據穆翎提供的資料,據說這是一個非常強大的敵國,領土甚至比東陵更加遼闊。
不過近些年往東方來的商人越來越少了,因為這些國家之間非常喜歡打仗。而這些資料并不只是穆翎自己收集的,有些是穆翎的祖父還年輕的時候就開始收集了。甚至穆家也曾經派出商隊往西想要往哪些地方去過。但是基本上都沒有能夠回來。穆家現在也有商隊在西域做生意,這些消息大部分也是這些商人來回來的。但是大部分消息都表示,不能再往西走了,那邊是混亂的人間地獄。
謝安瀾對穆翎的決意和魄力很是佩服,對這個異想天開的計劃也很感興趣。
想了想,謝安瀾取過旁邊陸離慣用的紙筆,開始提筆疾書。
會試要連考九天,中間陸離會回來兩次。但是都是頭天傍晚回來第二天一早又要進考場,看著陸離憔悴地都能跟幾個月前有的一拼的模樣,謝安瀾難得的沒有幸災樂禍。顯然在貢院里的日子是不太好過。
會試第九天的時候,穆翎似乎終于有些忍不住去找謝安瀾了。正巧謝安瀾這天在謝宅,便請他進去談了。
相識許久,第一次到結交的小兄弟的家,穆翎也很是興致勃勃。跟在謝安瀾身后一路打量著整個宅子,“無衣啊,你這宅子有些太過清凈了啊。”
謝安瀾翻著白眼道:“就我一個主人,能不清凈么?”
穆翎道:“難道無衣的家人沒有跟著來京城?”
“家人?”謝安瀾垂眸道:“謝無衣沒有家人。”謝無衣的戶籍上面確實是沒有家人,孤兒。
穆翎有些歉意地看著她,謝安瀾擺擺手道:“沒什么,我現在不是過得很好么?在京城有這么大一座宅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點。許多在朝為官的人還沒有我寬裕呢。”穆翎一愣,不由笑道:“說得也是。”
兩人坐下來,下人送上了茶水退下,穆翎才開口問道:“我的計劃,無衣看的怎么樣了?”
謝安瀾有些無奈地道:“這么重要的東西,你也能輕易交給外人。我真懷疑穆家是怎么成為天下首富的,還是說穆大公子格外不同。”
穆翎朗聲笑道:“這個么,就是因為穆家人膽子大啊。若不是當年穆家先祖救過一位落難太子,還傾盡家業助他奪位,哪里有穆家今天的風光?”
謝安瀾挑眉,“那怪穆大公子如此大膽。”
穆翎搖著扇子道:“先別管這些,你就說有沒有興趣參一腳吧。”
謝安瀾伸手取過放在身邊的冊子遞了過去。
穆翎有些疑惑地結果細看,臉上的神色也漸漸變得凝重嚴肅起來。好半晌方才長長的吐了口氣,看著謝安瀾的目光炙熱,“我果然沒看錯人!”謝安瀾搖搖頭道:“老實說,穆兄的計劃我確實很看好,奈何郎中羞澀也是無可奈何。所以,這個穆兄拿回去,能用便用。穆兄的計劃我就不參與了。也許將來穆兄的陸已經走通了,到時候我也有錢了,能讓我稍微跟著蹭點油水也就是了。畢竟,這天下的生意不可能讓一個人做完不是么?”
穆翎望著她,輕嘆了口氣道:“無衣還是不相信我。”
謝安瀾也有些無奈地想在心中嘆氣:因為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在騙你啊。這種事情還是先不摻和了,這份東西就當是對穆翎的謝意和抱歉好了。而且她說的也沒錯,天下生意不可能讓一個人昨晚,她后入手最多也就是少賺點罷了。
穆翎道:“無衣其實不必擔心,這事要避著柳家和京城的人,所以我也不可能在穆家抽調太多的銀兩。我自己手里能拿得出來不被人懷疑的也不過就是二十萬兩左右,無衣能拿多少出來?”
謝安瀾挑眉,穆翎笑道:“難道方才無衣說的都是假話,其實是怕賠錢才故意推脫?”
謝安瀾無奈,盤算了一下道:“我最多只能拿出三萬兩。”這大部分還要挪用陸離給她的錢,她自己的胭脂坊這短短幾個月,就是賣了也湊不出三萬兩來。
穆翎道:“既然如此,我給無衣兩成股如何?”
“這…”
穆翎笑著揚了揚手中的東西,道:“如果真的一切順利,無衣的這份東西至少就能值得我給一成吧?找你一起來合作果然是對的,如果是我自己的話,只怕要栽不少跟斗。而且,很多時候我都不方便出面,卻要麻煩無衣了。”
看著穆翎真誠鄭重的神色,謝安瀾在心中嘆了口氣道:“如此,我就厚顏收下了。”
穆翎笑道:“這才對,不是說朋友有通財之義么?咱們的交情這點事情算什么。”
謝安瀾有些無奈地苦笑,默然不語。
既然拍板決定了要合作,需要辦的事情就更多了。謝安瀾認為穆翎的計劃太過急躁了一些,建議先讓船隊往更近一些的地方去。一程接一程的慢慢往西走,探索西方的世界。而且,謝安瀾對東陵國的造船技術也有些不放心。不過對此,穆翎倒是不怎么擔心。比起穆家的商隊一直往西發展,流云會的商家卻更注重周圍的島國。因此流云會的造船技術也相當出色,據聞流云會的商船在海中的滔天大浪中也能夠平安歸來。謝安瀾很想說遠海航行和短程近海是不一樣的。不過這也不是無法克服的問題,還有她不是么?
謝安瀾自然造不出來一艘船,但是她卻知道怎么樣能讓船更加堅固,也知道什么樣的船更適合在海上遠航。
兩人說得興起,快到日落西山了穆翎才意猶未盡地告辭。等到穆翎走了,謝安瀾松了口氣正打算喝口茶休息一會兒突然僵住了,驀地想起來一件事。
今天傍晚陸離就該考完了啊!
貢院門口,陸夫人帶著一群人早早的等在了門口,有些焦急地望著還安安靜靜地貢院大門。陸聞這次沒有來,陸暄和陸明倒是跟著來了,不過兩人都有些意興闌珊。又不是放榜,母親非要帶著一家子都過來也太過興師動眾了。看了一眼周圍,絕大多數人家都只有一兩個書童或者下人在等著。即便是家在京城的學子,也不過是來一兩個家人罷了。他們這樣浩浩蕩蕩一大群,看著總是讓人覺得有些別扭。
陸蕎站在三少夫人身邊,一雙手不停地攪著手中的帕子,眼睛緊緊頂著大門口。
“二妹這是怎么了?”二少夫人瞥了一眼陸蕎,笑聲問道。倒是很少看到陸蕎這么安靜的站著,好像整個人都繃緊了一般。是緊張?
陸蕎輕咬著唇角道:“林大哥一定會考上的。”只是不知道是說給二少夫人聽得還是說給她自己聽得。
二少夫人撇了撇嘴,垂眸笑道:“林公子也是泉州著名的才子,二妹一定會心想事成的。”一個還未出閣的丫頭,天天將男人掛在嘴邊,就算是未婚夫也不像話。何況,這未婚夫還是陸蕎自己看重的。
“四弟妹來了。”旁邊,陸明突然開口道。
眾人回頭望去,果然看不到不遠處停下了一輛并不起眼的馬車。陸英和蕓蘿站在馬車前,謝安瀾正揭開簾子從里面鉆了出來。比起陸家人的焦急心慌,謝安瀾顯然要從容擔心得多,還有心思和馬車前的蕓蘿說笑。
“少夫人,你不緊張么?”蕓蘿問道,她好緊張啊。不知道四少爺靠的好不好,萬一不好怎么辦?呸呸呸!四少爺一定會高中的!
謝安瀾無奈,“緊張什么?今天又不放榜。我緊張也不能進去替他靠啊。”
陸英瞥了她一眼,心中暗道:少夫人你替四爺考,那他就是真的別想要高中了。
“出來了!”有人道。
所有等待的人都忍不住朝著門口望去,果然看到一個考生從里面走了出來。有了第一個,很快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源源不斷的考生從貢院里面走了出來。陸離出來的算早了,最多也不超過二百名左右,只見那些出來的考生臉上神色各異。有人仿佛松了口氣,有人信心滿滿,有人垂頭喪氣,還有人放聲痛哭捶胸頓足,原本莊嚴肅穆的貢院門口立刻變成了嘈雜菜市場。
“四爺!”看到陸離,陸英立刻高聲叫聲。
陸離聞聲抬頭,也看到站在馬車前的三人。
陸離此時的模樣著實是算不上好,就連往日里絲毫不亂的頭發都有幾分凌亂了。不過在場的人也沒有誰比陸離更好,自然也就沒有人笑話他易容不整了。等到陸離走近了才看清楚,陸離臉色慘白,眼瞼下青影厚重。眉宇間盡是疲憊,就連動作似乎都有些僵硬了。
謝安瀾不著痕跡地扶了他一把,笑道:“四少爺,你看起來快要變成乞丐了。”
陸離淡淡瞥了她一眼,竟然也不反駁。謝安瀾也不再調侃他,道:“陸英,扶他上車休息一會兒吧。蕓蘿還給你準備了湯呢,可以在車上先喝一點。”
“有勞夫人。”陸離道。任由陸英將自己扶上車。謝安瀾沒好氣地道:“是蕓蘿準備的,你謝我干什么?”陸離已經進了馬車不再出聲,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累得不想開口了。
謝安瀾聳聳肩也跟著跳上了馬車,吩咐道:“陸英,回去了!”
陸英看看身后,問道:“少夫人,不看看大公子的情況么?”
謝安瀾道:“看什么看?沒看見你家四少爺都快暈過去了么?陸家大公子身邊的人多著呢,用不著咱們擔心。”
陸英看向不遠處那一群人,“說得也是。”那些人可沒有一個過來問一句四爺的。
回到府中勉強洗漱完畢,吃了一點東西陸離就毫不客氣地睡下了。這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傍晚方才醒來,可見這九天到底有多辛苦。謝安瀾覺得,落榜過的人應該更不容易考上,別的不說光是心理陰影就足夠影響人了。
“醒了?”
陸離睜開眼睛,就看到謝安瀾從外面走進來,手里還拖著一個托盤,盤中放著一些爽口的清粥小菜。
一剎那,陸離覺得眼前的女子比起往日的古怪嬉鬧,似乎真的多了一種名為溫柔的東西。慢慢坐起身來,陸離揉了揉有些疼的額邊,問道:“我睡了多久了?”
謝安瀾轉身將托盤放到桌上,聳聳肩道:“差一點就十二個時辰了。”謝安瀾還是第一次看到陸離睡得這么熟,就算是喝醉了也沒有過。可見這次是真的累到了。
“這么久?”陸離微微皺眉,跟著起身下床。
謝安瀾拍拍手道:“洗漱了,先吃點東西了吧。你那兩個朋友,我已經讓人去看過了,都還好。就是那位言公子稍微有些風寒,大夫說不礙事。”陸離點頭,順從地去洗漱了一番才回到桌邊坐下用飯。
清粥小菜加上一個謝安瀾口述蕓蘿實踐做出來的爽口開胃泡菜,陸離吃得也很香。
謝安瀾坐在桌邊,撐著下巴看著他優雅的喝著粥,一邊道:“對了,你大哥昨兒好像是被人抬回去的。”陸離蹙眉,“他怎么了?”他和陸暉考試的地方離得比較遠,所以根本就沒有見到過陸暉,自然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事了。
謝安瀾不在意地道:“可能是發揮不太好吧?聽說出來的時候臉色就不對,然后說了幾句話就暈過去了。沒想到,陸暉的身體竟然還不如你。”原本謝安瀾以為,陸家四個兄弟里除了從小就嬌生慣養又不愛動彈只好享受的陸暄以外,就屬陸離身體最弱了。沒想到陸離竟然還不是最弱的那個。
陸離手中的筷子頓了一下,淡淡道:“不必管他。”
謝安瀾當然沒想管陸暉這么樣,所以立刻就拋開了陸暉的事情,道:“總算是考完了,然后就該等著成績出來,然后就是殿試了吧?”
陸離點頭道:“殿試是在一個月后。三月十五。”
謝安瀾道:“這個…也算是快了。”三場幾萬分考卷要全部批改完成,一個月真的已經算是快了。
陸離放下手中了碗筷,看著謝安瀾問道:“你這幾天可有什么事?”
謝安瀾也不隱瞞,將她與穆翎達成的協議說了一遍。陸離思索著,道:“還算不錯,穆翎倒也沒有坑你。”
謝安瀾無語地瞪了他一眼,這是再說她腦子不夠用只能被人坑么?只聽陸離道:“穆家的消息來源基本上沒有什么大錯。西邊確實有一個叫做西迦的大國,不過這些地方常年戰亂民風彪悍,與東陵和周邊諸國既然不同。”東陵和莫羅,西戎這些國家也經常大戰,但是都是打打合合,大多數時候總還是太平的。但是那些地方和國家,有的時候就是內戰都能打上個幾十年。兩個國家之間上百年一直不停的互相征伐更是家常便飯。所以即便不是因為道路險阻的問題,路上的商道也是非常不穩定的。
謝安瀾挑眉,“你對這些地方也有了解?”
陸離搖頭道:“只是聽一些西戎人說起過。他們更靠近西邊一些,得到的消息總比我們多一些。”謝安瀾了然,穆家接觸到的都是商人,而陸離前世卻能夠接觸到西戎的權貴甚至是皇室,會知道一些穆家不知道的消息也是有可能的。
謝安瀾翻出了穆翎所畫的地圖問道:“你看看,覺得有什么可以補充的么?”
陸離瞟了一眼,卻并沒有接過去。只是看著她淡然問道:“我什么要幫你看?”
謝安瀾一噎,看著眼前的少年似乎無比冷硬的俊臉,這又是抽了什么風了?
“這個…我不是打算分你一成股么?”謝安瀾道,反正大半的錢也是從陸離那里拿來的,謝安瀾也不覺得心疼。見陸離還是不說話,謝安瀾不高興了,“難道你想全要?那我豈不是什么都沒有?做人不能太貪心。”
陸離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將人往自己懷里一拉,“安瀾,你是不是忘了我前些日子說的話?”
謝安瀾立刻想起來了什么。
你是我的夫人。
你、是、我的、夫人!
這些日子忙的昏天黑地,她都要忘了她和陸離的關系目前還有點剪不斷理還亂的呢。
陸離也不管她在想什么,拿起謝安瀾放在一邊的炭筆,刷刷刷的在地圖上補全了幾個地方。謝安瀾拿起地圖來看,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之前他總覺得這地圖有些不太對勁,現在看著好像順眼多了。雖然還是不會十成十的準確,但是自然是越往那個程度靠近越好了。這個時代,誰也沒本事搞出一副無比精準的世界地圖的。
“太好了,陸四少果然名不虛傳。”心滿意足的收起了地圖,謝安瀾毫不吝嗇的恭維道。
陸離神色平靜地瞥了她一眼,顯然是對她虛偽的恭維并不受用。
謝安瀾眨眨眼睛,無奈地傾身在他臉上吧唧一口。這樣可以了吧?
陸離面無表情的抹了一把被她親過的臉頰。
還不行?
謝安瀾直接起身收東西走人。這人啊,就是不能慣,越慣越是得寸進尺,自己待著吧您。
會試過后,有一個月的清閑時間等待會試成績以及為一個月后的殿試做準備。休息了一天之后,陸離也差不多恢復過來了,第三天曹修文等人便開始聯袂上門拜訪。曹修文和趙煥氣色都還不錯,只有不小心病了一場的言希臉色有些蒼白。
“言公子,身體可好些了?”謝安瀾問道。
言希拱手,謝道:“還要多謝嫂夫人想的周到,在下已經沒有大礙了。”言希對著同窗好友的時候素來是性情不羈,但是面對著女眷卻還是規規矩矩知道分寸的。而且如果不是謝安瀾想的周到,提前就請了大夫在他們暫住的地方候著,他現在能不能好還不好說呢。要知道,從貢院出來就進了醫館的舉子可著實不少。每一次會試到了這個時候,京城里的大夫就會變得非常難請。
謝安瀾嫣然一笑,道:“舉手之勞罷了。三位請坐。”
三人都謝過了才跟著坐了下來,賓主落座有丫頭送上了熱茶。
曹修文喝了口茶輕嘆一聲道:“還是少雍兄好福氣,有嫂夫人這個賢內助在。”
謝安瀾挑眉道:“曹公子既然如此想念夫人,什么時候將鈺琳姐姐接回來呢?”比起祁鈺琳,謝安瀾表示她實在是不敢當賢內助這個稱呼。曹修文也有些無奈地嘆氣道:“總要看看會試的結果,若是不中我會留在京城在國子監再苦讀三年,若是中了,是留京還是外放卻不好說了。萬一到時候要外放,山高路遠的也免了讓她多跑一趟。”曹修文也知道在泉州的時候謝安瀾和妻子交情不錯,所以聽她問起妻子倒也不隱瞞什么。
謝安瀾點點頭也不再多問,曹修文考慮的確實沒錯。祁鈺琳可不像她,快馬飛奔來去日行數百里,等祁鈺琳慢悠悠地從泉州回到上雍,說不定曹修文都要準備啟程外放做官了。
四個男人坐下來討論會試試題,互相交換意見。對于這些謝安瀾不怎么感興趣,便起身告辭去書房吃處理自己的事情了。
等到謝安瀾離去,曹修文方才開口道:“陸兄,這些日子你只怕要小心一些了。”
聞言,趙煥和言希都齊刷刷地看向曹修文。曹修文跟他們不一樣,他是京城的官家子弟,知道的消息自然比他們多得多。他既然這樣說,必然就是有事了。
曹修文道:“前幾日陸暉不是在國子監被人戲弄了一番么?之前陸淵也在準備著會試便沒有多管。如今會試已經過了,殿試卻還有一個多月。從陸家傳來的消息,聽說陸暉將這些事情與陸兄有關的消息捅到了陸淵那里。”
言希皺眉道:“你們京城的世家子弟就這么無聊?連人家兄弟的家事都要管?”
曹修文無奈地道:“陸淵畢竟是陸家人,所以他插手倒是還算不上多管閑事。不過,我覺得陸淵應該不會直接來為難陸兄,而是以拉攏為主。但是陸兄的性格…”陸離如果肯服軟從此依附于陸家或者說陸淵的話自然可以暫時沒事。甚至短時間內陸家還會在陸離的官途上給于幫助。畢竟陸暉在陸淵眼中并沒有多少分明,陸淵是將來要執掌陸家的人,一個陸暉一個陸離,將來倒地誰能更得用,陸淵自己分得清楚。但是…陸離的性格卻顯然不是會向人服軟的。陸離若是愿意低頭的話,根本就不會從陸家搬出來。
聞言,趙煥和言希也有些擔心地看向陸離,“陸兄?”他們都是一個授業恩師交出來的,比起曹修文更多幾分情誼。
陸離微微蹙眉道:“不用擔心,陸家自己也不是風平浪靜,真到了那個時候自然有法子可以解決。”
曹修文認真的看看陸離,確定他說這話并不是為了安慰他們,這才松了口氣道:“陸兄若是有什么為難之處,盡管派人告訴我們一聲。祖父在京城雖然沒有什么權勢,不過還有幾分名聲,總是能幫得上一些忙的。”
陸離拱手道:“多謝。”
曹修文淡笑不語。他會提醒陸離這些,甚至提出幫助,自然不可能真的完全是因為和陸離之前的交情。他們的交情也還沒到那份上。不過是因為無論是曹禺還是曹老大人,包括曹修文自己都更加看好陸離罷了。雍州陸家那些世家大族的事情他們這些人不會去參與,柳家更是被清流文人們所不齒。這就讓那些寒門出身,至少跟前面兩方面都沒有關系的讀書人顯得格外重要了。
用曹老大人的話來說,陸離的學問是不是這一屆會試的學子中間最好的,他不知道。但是毫無疑問,陸離的性格和謀略都是這一屆學子中最優秀的。
見他們如此,言希和趙煥也跟著松了口氣。他們人微言輕,就算陸離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地方他們也根本插不上手,曹家肯出面自然是最好得了。
同窗四人在這里討論的時候,陸家本家的主宅里也不清靜。
書房里,陸淵看著有些魂不守舍的陸暉皺了皺眉。這樣的心性居然也能被稱為泉州有名氣的才子,泉州是沒有才子了么?若不是母親在他跟前再三的說好話,說不能不給陸聞一點面子,他根本就不想理會這個陸暉。
前些日子國子監的事情確實讓陸淵有些不高興,但是陸暉被打擊之后就一直無精打采的模樣更加讓陸淵不喜歡。既然知道自己不如人,就該知恥而后勇奮起直追,不過是被嘲諷了幾句,這個陸暉當他是說不得的大少爺么?別的不說,陸淵自己如今是陸家的嫡長子,看著風光得意,但是陸家這么大,嫡子可不是只有他一個,他若是不如人的話,早晚有一天這陸家年輕一代領頭人的位置也輪不到他來坐。
“行了,看看你無精打采的像什么樣?”陸淵沒好氣地道:“你自覺,考的如何!?”
陸暉臉色一白,望著陸淵半晌無語。
陸淵臉色有些難看,“你不會是考砸了吧?還是說…你真的做不出來?”
陸暉眼底閃過懊惱的神色,想起考試的時候的事情就感到無比挫敗。貼經和詩詞還好說,最后一場策論的時候他腦子里一片空白,一個會兒覺得這個題無比陌生,一會兒又覺得好像見過。最后連他自己都記不得自己到底寫了些什么。晃晃悠悠地走出了考場之后睡了一覺醒過來,他才突然清醒過來。那個策論,他前段時間分明看過幾個差不多的論題啊。
陸淵臉色沉了下來,這次陸家本家旁支加起來也有好幾個人應考。但是陸淵這個大少爺卻選擇了接近陸暉。沒想到陸暉竟然讓他如此失望。如果陸暉落榜…難看的就不只是陸暉自己了。
“堂兄…”陸暉有些羞愧地道。
陸淵擺擺手皺眉道:“行了,還沒有到那個地步。說說你那個庶弟是怎么回事吧?聽說你們已經分家了?我記得他鄉試的時候是西江第二。你們家既然想重新回到上雍皇城,人才自然是越多越好,怎么會弄到這個地步?前些日子,我以為你只是想要稍微教訓一下弟弟而已。”
陸暉臉上閃過一絲難堪,垂眸道:“堂兄,陸離性格高傲,只因為上次來陸家的時候被管事怠慢了就對陸家一直頗有微辭,就連父親讓他來他也不肯上門拜見。又怎么會將我這個大哥放在眼里。這次父親被迫分家也是因為他暗中挑撥我和三弟的關系,害的母親險些被啟稟了。堂兄不也說了么,上次太廟的那幾個人跟曹家關系不差,曹家的曹修文還有曹禺都十分看中陸離。”
聞言,陸淵若有所思額瞇了瞇眼,道:“這樣啊。那你這個弟弟確實是有些過了。不過這世上能力出眾的人,多半性情高傲,也不是什么奇事。你回去跟你父親說說,都是自家父子兄弟,還是不能將關系弄得太糟糕了。”
陸暉神色一僵,卻不敢反駁陸淵的話,只得低聲應了。陸淵似乎猜到他在想些什么,撇了他一眼道:“做人別總是想著眼前,想著自己的那點面子。眼光要放的長遠一些。陸離既然是個人才,自然要為家族所用。若是被別的什么人拉攏了專門與陸家作對。這不僅是讓家族被動,更是讓陸家臉上難看。你明白么?”
陸暉沉聲道:“我明白了,堂兄放心。”
“那就好。”陸淵滿意地點點頭,一邊思索著,“說起來之前在翠華樓與陸離還有一面之緣。或許我也該去見見這個堂弟才是。”說是堂弟,其實早就已經隔了好多代了。不過陸暉稱呼陸淵為堂兄,陸淵也就順勢稱呼陸離為堂弟了。
陸暉想起陸離的脾氣,對陸淵的話有些不以為然。不過想到在自己面前高高在上的陸淵被陸離甩一臉,陸暉就忍不住在心中升起一個隱秘的幸災樂禍。倒是忍不住開始期待陸淵和陸離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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