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漸晚!”
宋遇又喊了一遍,因為孟漸晚剛剛一點反應都沒有,像是沒聽見他的話,沒看到他這個大活人。
孟漸晚不是不回應他,是因為他突然出現在這里,毫無預兆,像造了個夢一般虛幻,讓她晃了神。
這感覺就像在深圳的那個晚上,她吹著晚風散步回到酒店,卻看到宋遇好似從天而降一般出現在她眼前。
宋遇站在那里等了許久,她還是無動于衷,他大步走過去,難得硬氣了一回:“我在叫你,你沒有聽見?”
話落,他看向孟漸晚身邊的宋冬栗。
之前隔著一段距離,從宋遇的角度看過去,剛好看到宋冬栗摸孟漸晚的臉,她居然不閃不躲,任由他摸。
孟漸晚回神了,兩只手插進兜里,語調懶懶散散:“聽見了,但我以為你在喊魂。”
宋遇:“…”
宋遇現在不想跟她說這個,目光深沉地看著宋冬栗。
許瞻知難而退,現在又來了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小白臉,追孟漸晚的道路上怎么這么多攔路虎?
宋遇連正當紅的薛皓月都不認識,就更不認識宋冬栗了,盯著人家看了半晌,主動問:“這位是?”
宋冬栗伸出一只手,笑容溫和道:“你好,我是宋冬栗。”
宋遇:“送東西?”
宋冬栗:“…”
孟漸晚:“…”
宋冬栗輕輕吸了口氣,耐心跟這個長相氣質卓絕的男人解釋:“我姓宋,寶蓋頭下面一個木字的宋,冬天的冬,火中取栗的栗。”
宋遇面無表情:“不用說得這么詳細,我又不寫你的名字。”
宋冬栗成功被他噎得說不出話,本著禮尚往來的原則,他還是禮貌地笑了笑,問:“這位先生怎么稱呼?”
宋遇緩緩低眉,理了理沒有一絲凌亂的衣領,拖著跟孟漸晚如出一轍的閑散腔調:“宋遇。同樣姓宋,我是送玉,你是送東西,這就是區別。”
宋冬栗:“…”
他合理懷疑這人是著名相聲演員。
宋冬栗氣極了,想回擊兩句,奈何自己學問淺,實在找不出詞來,只能把怨氣吞進肚子里。
等等!
宋玉?宋小玉?
宋冬栗怔怔地看著他,語含疑惑:“你是宋小玉?”
宋遇的目光跟x射線一樣掃向孟漸晚,眼里滿是質問的情緒,她居然把這個都告訴宋冬栗了?他們的關系有這么親近嗎?
孟漸晚眼神無波無瀾,并不能猜到此刻他心里在想什么。
縱然宋遇內心翻江倒海,面上仍是讓人看不出一絲異樣,金絲框眼鏡折射著暖黃色的路燈燈光,卻一點不會讓人覺得溫暖,反而有一絲寒涼。
“宋小玉——”宋遇一字一頓。
孟漸晚下意識以為他要否認這個稱呼,畢竟這個名字太過女性化,在長輩們面前叫叫也就算了,在同齡人面前,可能會被笑。
然而,宋遇總是能刷新她的認知,他挑起唇角,對著宋冬栗明晃晃地笑:“這是晚晚對我的愛稱,有沒有覺得很可愛?”
宋冬栗臉色變了變,宋遇還覺得反擊得不夠漂亮,再接再厲:“你別看她平時很冷酷,其實她私底下非常甜,都是甜甜地叫我‘小玉’。”
孟漸晚:“…”
孟漸晚從口袋里掏出一直握在手里的筷子,抵在宋遇腹部,咬著牙低聲威脅:“你再亂說,信不信我扎你。”
宋遇鎮定自若地反手握住她的手,仍是帶著笑意看著宋冬栗,話卻是對孟漸晚說的,千般溫柔,萬般寵溺:“別鬧。”
孟漸晚張了張嘴,還沒說出話來,宋遇就補充道:“要鬧,回家再鬧。”
一絲冰涼落在臉上,宋冬栗伸手摸了摸臉,有一點水漬,像是如釋重負般舒口氣:“下雨了,我先走了。”
宋遇迫不及待出聲:“慢走不送。”
宋冬栗呼吸滯了滯,看了一眼孟漸晚,想了想,還是說了句:“下次有機會,再一起吃飯,我請客。”
孟漸晚點頭,目送他一步步遠去,有助理過來接他,那輛黑色的奧迪半個小時前就停在那里,宋冬栗拉開車門坐了進去,降下車窗,朝孟漸晚的方向揮了揮手。
宋遇抬起一只手掌,擋在孟漸晚的眼前,遮住了她的視線,沒好氣道:“人都走了,你還在看。”
孟漸晚揮開他的手,現在周圍除了他們兩個沒有第三個人,孟漸晚終于可以好好跟他算賬:“宋遇,我就想問問你,你在干什么?不僅干涉我交友,連我的行為你都要管束,你憑什么?”
面對她的質問,宋遇很清楚地告訴她:“憑你親了我。”
孟漸晚:“???”
宋遇:“跟他們比起來,我和你的關系是最親近的,他們就算要追你,那也得先過我這一關,先打敗我再說。”
孟漸晚氣得笑出聲來:“你以為人家都跟你一樣,誰說他要追我了?”
“我是男人,有些東西你看不出來我能看出來。”宋遇平和地、理智地跟她分析,“你摸著你的心問,在許瞻跟你表白之前,你能察覺他的心意嗎?他對你的好,你是不是以為是朋友之間的情誼?”
孟漸晚啞口無言。
“被我說中了?”宋遇眉眼上揚,眼里的得意快溢出來了,“所以,一般的男人想追你,一開始都會跟你聊一些共同話題,引起你的興趣,借此拉近彼此的距離,先成為朋友。等熟悉以后,再慢慢試探你的心意,膽子大一點的男人,等到合適的時機就會跟你表白。要么就是暗戀你,等你慢慢喜歡上他。”
孟漸晚聽得一愣一愣的,她平時大大咧咧,確實不太注意這些,聊得來的就交個朋友,沒想那么多。
雨點越下越大,急促地落在頭上、臉上,兩人跟感覺不到似的,互相望著對方。
還是宋遇先反應過來,拉著她的手快步往停車的地方走,兩人都是開車過來的,宋遇自然把她帶到自己的車旁,替她拉開車門:“上車。”
等孟漸晚坐進副駕駛座,才發覺自己可能是腦子進水了,居然坐上了他的車:“我開車過來,你自己回去吧。”
她準備推開車門,外面忽然一陣狂風驟雨,雨點噼里啪啦砸在擋風玻璃上,道路兩旁的樹劇烈搖晃。
孟漸晚的車距離這里還有好幾個停車位,現在沖進雨幕中,不用五秒,渾身肯定被雨淋濕透了。
宋遇平靜地坐在駕駛座,把車門落了鎖,開了雨刮器,來回掃著擋風玻璃上的雨注。
雨下得太大了,伴隨著狂風,雨刮器好像也不管用,這會兒開車肯定不安全,他索性沒有啟動引擎,就這么坐著不動。
兩人被困在大雨中狹小的車廂里,外面的溫度很低,車內的溫度卻在不知不覺中攀升。
宋遇開口說話,問出了梗在心里的一根刺:“那個送東西的摸你的臉,你為什么沒有躲開?”
“人家叫宋冬栗,不叫送東西。”孟漸晚扭頭看他,“他什么時候摸我的臉了?你眼睛有毛病吧?”
宋遇提示道:“我剛到的時候,你的手就在你臉旁,不是摸你的臉,難道還能是幫你趕蚊子?”
孟漸晚回想了一下,他說的應該是宋冬栗伸手拔掉她頭發上的筷子,可能是角度問題,看起來像摸臉。
所以,宋遇一上來就陰陽怪氣地攻擊人家,是因為誤會了?
“怎么,沒話說了?”宋遇現在就挺陰陽怪氣,“哦,我當初多看你一眼,你就卸掉我胳膊,人家摸你的臉,你就任他摸。孟漸晚,我發現你這個人一點都不公平。那個叫送東西的,他貢獻美色了嗎?我還讓你親了呢!”
孟漸晚卸他胳膊和主動親了她這兩件事,他能念叨一輩子。
孟漸晚手撐在頭側,靜靜欣賞他絮絮叨叨的樣子,如果此刻他手里有紙筆,八成已經開始拿著小本本記賬了。
宋遇說了半天,扭頭一看,人家沒反應:“看什么看?再看我要收費。親我的事,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孟漸晚“嘶”了一聲,皺起眉毛:“你能不能別把“親你”這件事掛在嘴邊,這很光榮嗎?”
“光榮!無比光榮!”宋遇現在是火氣上頭,徹底收不住了,“我回去就把這件事寫在族譜上,讓我的子孫后代都記住!”
孟漸晚:“…”
為了避免他說出更離譜的話來,孟漸晚拿出手里的筷子,對準他的臉,決定跟他解釋清楚這件事。
宋遇身子往后靠,抵著車門,抿了抿唇,悄悄吞咽了一口口水,仰著臉說:“你想干什么?又想扎死我?”
“我剛才吃火鍋用這根筷子挽頭發,沒留意就給帶出來了,宋冬栗發現了,幫我把頭發上的筷子取下來,你看到的應該就是這一幕。”孟漸晚心累地解釋完,總結道,“所以,一切都是你的誤會。”
宋遇愣住了。
他回想自己剛才一系列的行為,先是像個幼兒園小朋友一樣明里暗里針對宋冬栗,失了氣度不說,也違背了他一貫的行事作風。然后,他還對著孟漸晚發了一通脾氣。
此刻,遲來的真相襯得他無比尷尬。
良久的沉默,宋遇勉強找回一絲神智:“哦,那可能是我眼睛有毛病吧,我回頭抽個時間檢查一下。”
孟漸晚:“回去不是要寫族譜嗎?”
“我有說過這種話嗎?”宋遇裝傻,然后把她手里的筷子拿過來,握在手里把玩,“你聽錯了吧。”
孟漸晚無語,看向車窗外的雨勢,仍下得很大,砸在地面撿起一朵一朵水花,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停。
“晚晚,你為什么不看我的臉,你是不是在偷笑?”宋遇忽然說。
孟漸晚不知道他又想起了哪一出,轉過頭來正眼看他:“我為什么要偷笑?”
宋遇煞有介事地說:“你別裝了,你看到我為你吃醋,你心里難道就沒有一點點開心嗎?我不信。”
孟漸晚就是那種什么事都不喜歡表現在臉上的人,開心或者不開心,她都藏在心里,你得去猜她的心思。
宋遇覺得,就算孟漸晚現在不喜歡他,看到他為了她吃醋,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一點波動的,不可能真的做到無動于衷。她的心那么軟,根本不像表面這么強硬。
孟漸晚彎了彎唇角,像是無力辯駁,又像是被他逗笑了:“我為什么不看你的臉,你心里難道就沒點數嗎?”
宋遇問:“什么數?”
孟漸晚一字一句,說得極為緩慢,生怕宋遇聽岔了:“你還有臉嗎?”
宋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