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不答反問:“還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肖徹仔細感受了一下,似乎他只除了雙眼看不到之外,其他地方并沒有任何異樣。
“我記得墜崖之前,我曾中了一箭。”
女子說:“那只是個視覺錯位,其實你在中箭前一秒已經往后倒了,那支箭只刺中了你部分皮肉,并未給你造成致命傷。”
“前一秒?”肖徹不太懂她的用詞。
“呃…”女子頓了下,“不重要,反正結果就是你沒怎么傷到,昏迷這幾日,傷口我已經給你處理好了。”
“那我墜崖呢?”
肖徹知道蝴蝶崖,那地方很高,憑他當時的狀態,一旦落下去,基本就沒有生還的可能。
可他現在,身上其他地方竟然一點傷都沒有。
女子莞爾,“有人在半崖上接住了你,你沒落到崖底,只不過剛摔下來就昏迷了。”
“你的人?”肖徹心中越發好奇她到底是誰,“為何救我?”
而且聽起來,她好像是一早就知道他會從蝴蝶崖墜下去,所以提前安排了人在半崖等著,只為接住他。
那么陡峭的高崖,除非是受過高強度訓練的精衛,否則普通護衛不可能接得住上面落下來的人,這考驗的不僅僅是反應能力,還得有足夠的實力才行。
女子輕笑,“很好奇我是誰?”
肖徹沒說話,默認。
女子道:“等你雙眼復明的那天,我會讓你知道的,現在,吃點兒東西吧,還得繼續趕路呢!”
她說完,遞了個餅子給他,又遞了個水囊過來。
肖徹接過,卻沒急著往嘴里塞。
女子看他一眼,“沒毒。”
肖徹當然不是擔心有毒沒毒的問題,她要是想下毒,就不可能花這么些心思救他了。
“你要帶我去哪?”
“北梁。”
“我是南齊人。”肖徹蹙起眉。
“南齊的肖徹已經死了。”女子呵笑一聲,“新帝追封你為定王,你的妻子姜氏,晉封為定王妃,不出意外的話,定王爺的棺槨會在臘月二十九出殯,只停靈六日,因為三十那天,是新皇正式登基的大日子。”
“妙娘…”想到姜妙,肖徹面上出現了顯而易見的緊張,“她怎么樣了?”
“折了腿。”
肖徹呼吸一緊。
“南齊京城現在很亂,折了腿躺在榻上不能動,這是她最好的保命符。”女子說。
肖徹有些痛恨自己此時此刻的無能為力,卻也清楚地意識到,追封圣旨一下來,他就再也沒辦法以“肖徹”的身份回南齊了。
“你是北梁人,為何對南齊的情況了如指掌?”尤其是對他。
東廠大牢里關押過北梁的細作,但這女子的聲音很陌生,肖徹并不記得自己跟她打過交道。
女子說:“有在意的人在南齊,所以關注得多。”
話音一落,車廂內頃刻陷入沉寂。
肖徹脊背往后靠了靠,俊美的臉容上一片沉肅。
女子看出他的刻意疏遠,笑了笑:“我知道你有妻兒,但這并不妨礙我關心你。”
“讓馬車調頭!”肖徹冷著臉命令她。
“你想好了?”女子挑眉,“你現在的雙目失明,可跟之前的不一樣,得失明至少一個月才能恢復,現在回去,你不僅見不到姜氏母子,還會把自己害死,順帶把她們也害死。”
肖徹捏緊手中的餅,“你給我下毒?”
“不。”女子說:“給你下毒的,是你無條件信任了二十四年的義父,我是醫者,只救人。”
想起宮變那天晚上的情形,肖徹陷入了沉默。
女子沒再戳他傷口,聽到外頭傳來撲棱的聲音,她動開簾子,一只毛色灰白的海東青馬上飛到窗沿邊站著,她取下海東青腳上綁著的竹筒,拿出密信看了一眼,隨即笑了笑,從一旁的側架上拿出炭筆和一張紙條,回了幾個符號,之后再綁在海東青腳上把它放飛。
肖徹耳朵靈敏,“你回信用的,是什么筆?”
“炭筆。”女子笑說:“你若感興趣,等你能看到了,我送你一支。”
肖徹又說:“北梁的字沒這么簡單,你這個暗號,倒是頗有些意思。”
“那當然。”女子說:“這個暗號除了我的人,天底下再無旁人能破解,包括你,也包括肖宏和楊珂。”
“看來你知道的事還真不少。”肖徹絞盡腦汁,也沒想出她到底是誰。
能對南齊情況了如指掌,按理說,就算他沒察覺到,肖宏和楊珂也早該察覺到了。
但他們為什么會忽略了這么一號人?
女子看著他,“你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典故嗎?”
肖徹當然知道,他不僅知道,還當了一回被黃雀啄食的螳螂,輸得一無所有。
“那你可知,黃雀的背后,是什么?”女子問。
肖徹怔了下,面色微微變。
“是撒網的獵人。”女子說:“你以為,這個局就這么結束了?呵呵,只不過剛開始而已,他們布了多久的局,我就撒了多久的網,跟我回北梁,我會讓你成為這局游戲里的最終贏家。”
“我還是不懂。”肖徹對她充滿戒備,“你為什么幫我?”
“因為在意。”女子回答得毫不猶豫。
“你們北梁人說話都這么直白?”肖徹抬起水囊,咕咚喝了口水。
“可能是我比較直白。”女子語氣輕快,“不過,早晚有一日你會習慣的。”
肖徹又再一次陷入沉默。
“從今往后,天底下再無‘肖徹’這個人了。”女子說:“等到了北梁,你會有全新的名和姓,那里,才是你該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