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柔長這么大,成天做夢想著攀附權貴,但實際上,她從未得見過真正的權貴。
侯府,那是有爵位在身的勛貴之家,比那個從五品的員外郎家不知強了多少倍。
她當下拿定主意,待會兒回去要想法子推掉員外夫人的帖子。
姜秀蘭深知這個二侄女不安分,便冷著臉提醒道:“回去好好練練儀態,侯府不是你們家,一言一行,說不對做不對,去的時候多風光,回來你就有多狼狽。”
姜柔立馬喜滋滋的,“姑媽,我知道了。”
姜妙側頭看了眼姜柔,仍舊沒說話。
她的確不喜歡這個小作精,但誰讓小作精跟她一母同胞呢,姚氏那邊又巴巴地念著小作精的親事,自己再不喜,頂多不跟她親近便是了,等小作精一出嫁,往后各過各的,誰也不必礙誰的眼。
本來天氣就熱,又因著姜柔的到來,姜妙就更沒什么心情了,去銀樓挑首飾的整個過程,她都沒怎么說話,只偶爾附和姜秀蘭一兩句。
臨走時,姜柔突然提出要跟著她們去莊子上住幾日。
姜妙直接皺了眉,“你又不是沒有家,去那兒做什么?”
姜柔委屈巴巴地看著她,“姐,我也是迫不得已,二奶奶太煩了,成天不是使喚我做這個就是做那個,你說我都要議親的人了,也沒個空學點兒東西,凈被她當下人使喚了,沒點本事傍身,將來嫁不好,我怨誰去呀?”
姜妙冷笑,“合著我不讓你去莊子上,是影響你嫁入豪門了唄!”
“我不是那個意思。”姜柔急著解釋。
姜妙卻懶得再聽,“行了,賣慘那套,你留著等陳氏出來對她用,在我這兒行不通,莊子是東廠的,除非得了廠公允許,否則我不可能帶任何人進去。”
眼瞅著姜妙提了裙擺坐上馬車要走,姜柔急道:“你跟廠公都已經是未婚夫妻了,我又是你妹妹,將來都是一家人,你讓我去住兩天怎么了?”
姜妙從窗口探出半個腦袋,挑唇看著她,“你是我妹妹,姐姐有難處,你多體諒體諒怎么了?”
一句話堵得姜柔啞口無言,小臉鐵青。
姜妙沒再搭理她,等姜秀蘭上來,便吩咐馬夫趕車,徑直朝著莊子上走。
姜秀蘭恨恨道:“你奶奶沒來,那兩個老東西,真把自個兒當正主了,想來平日里沒少折騰柔娘。”
對于姜家這段畸形的家族關系,姜妙早就習以為常,“我爹這是為了能沾姜云衢的光,連自己老娘都不要了,轉頭就去給二房當大兒子,他這種人,一輩子的本性難移。
姜柔但凡是個有腦子的,當初就不該跟著搬到京城來,那二老原就是無利不起早的主,現在還只是使喚使喚她,姑媽您瞧著吧,等到了姜柔的親事上,指定又要因為利益大鬧一場。”
姜秀蘭頓時覺得頭疼,“這個家,到底要什么時候才能消停?”
姜妙沒說話,她早就不是那個家的人,已經管不了那么多了。
馬車沒多會兒就回了莊子上。
小寶還沒回來,姜妙陪著姜秀蘭用了午飯,便坐在西廂的游廊下繼續學刺繡。
姜柔回去后,跟姜明山說自己不去鄒夫人的小宴了。
姜明山問她為何,她便如實說,自己今兒上街碰到姑媽和姜妙,姑媽已經答應帶她去侯府了。
“你那丟人現眼的姐姐也去?”姜明山問。
自從得知姜妙即將嫁給東廠督主肖徹,姜云衢和姜柔是千方百計想往上靠。
姜明山就不同了,骨子里的“清高”又開始作祟,成日里罵姜妙丟人現眼,怎么說上頭也還有個進士大哥秀才爹,半個書香門第的閨女呢,就算要嫁,也該嫁個全須全尾的,那東廠督主,說好聽了是身中劇毒不能人道,說難聽了,跟太監并沒什么兩樣,沒聽外頭都管他們叫“閹黨”嗎?有這么個女婿,簡直是在丟他的臉侮辱他的人格!
但同時,聽到沾了姜妙的光,姜柔能去侯府那樣的勛貴之家宴會上露面,他冷哼道:“妙娘是你親姐姐,她自己熬出頭了,拉拔拉拔你是應當的,以后有什么困難,你只管去找她,她不敢不答應你。”
姜柔心說姜妙還真敢,但見她爹提起姜妙時臉色黑沉的樣子,索性把話憋了回去,之前在銀樓,姑媽付銀子讓她挑的頭面還沒看夠呢,正準備回房仔細再多看幾遍,就聽姜明山道:“雖說有了侯府那樣的大宴,但兩個宴的時間并不沖突,鄒夫人這兒,你走一走也無妨。”
“我不想去。”姜柔撇撇嘴,鄒員外才什么級別?從五品,從五品官員家里的宴,出席的能有幾個好的?
侯府就不一樣了,那是承襲多少代的勛貴人家,她在來的路上還打聽到,安國侯府羅老太君名望很高,這樣的宴,來的必定個個非富即貴,到時候她跟著姑媽一露面,被世家夫人太太們相中的幾率很高。
鄒夫人府上隔他們家不遠,姜柔懶得再折騰,讓姜明山想法子幫她找個由頭推了那張帖子。
才一天的時間,肖徹和姜妙的婚事便傳得到處都是。
肖徹自己也不想拖著,取了姜妙和自己的生辰八字,讓欽天監那邊合算日子。
結果卻是,今年適合他們倆的好日子已經錯過了,后面倒是有幾個,但只能說勉勉強強,不算太好。
消息是馮公公從欽天監那兒得來代為轉達的。
“那便明年。”肖徹說,今年已經過去一半,明年正好,中間還有半年多的時間,足夠準備,也足夠讓姜妙更為熟悉他適應他。
“不行啊廠公。”馮公公皺眉道:“廠公屬龍,明年又是本命年,按理,本命年是不能辦喜事的,否則會不吉利。”
今年都錯過了,明年再不成,就得拖到后年去。
大婚的消息已經散開,倘若中間拖得太久,還不知又要發生多少變故。
肖徹不信這些,幾乎沒有猶豫,堅定道:“就明年。”
“這…”
馮公公滿臉擔憂,坊間是有這樣的傳統習俗,說本命年屬相為龍、馬、雞、豬的人不適合成親。
雖然他不是那么迷信的人,但覺得有的東西,還是寧可信其有的好。
然而廠公心意已決,馮公公心知自己勸不了,便只得默默嘆口氣。
小寶坐在藤椅上看著他爹一副著急成親把他娘娶進門的樣子,也是默默嘆了口氣。
騙人一時算不得什么,要能騙一輩子不讓娘親得知真相,那才是真厲害呢!
察覺到來自兒子的目光,肖徹轉過頭看他。
小寶趕緊低下頭,摳手指裝傻。
肖徹瞇了瞇眸,這小子,越看越不對勁。
小寶心慌慌,總感覺爹爹發現了自己身上的小秘密。
他很發愁,自己連話都不會說,為自己辯解不了,爹爹會不會把他當成什么怪物妖孽啊?
這么一想,小家伙的小心臟受到了沖擊,不肯再在肖府待下去,鬧著要回去。
馮公公便駕了馬車,親自把他送回莊子上。
姜妙見兒子這么快回來,翻了個白眼,“昨天還嚷嚷著非要過去,今天又嚷嚷著非要回來,你說你煩不煩人?”
小寶輕哼,娘親你還在這兒欺負奶娃娃呢,都不知道自己身后藏了條大尾巴狼,正想方設法給你下套等著你鉆,到時候你可千萬別哭鼻子呀!
畢竟沒有受過專門的訓練,姜妙的敏銳度比不上肖徹,而且自己生的娃,怎么瞅都順眼,自然而然就發覺不了很多時候小寶眼神里的細節。
轉眼便到了要去安國侯府赴宴的這天。
怕姜妙懶起,姜秀蘭一大早就來拍門了。
姜妙這會兒正在屋里給早起的小寶洗臉換尿布,等姜秀蘭進來,便直接交給姑媽送去給小安子幫忙帶,她則是坐到銅鏡前開始梳妝。
把自己收拾妥當之后,姑侄倆坐上馬車,要先去二條胡同接姜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