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公公一愣,因著廠公的那句“去吃飯”。
姜秀蘭廚藝再好,那也是肖府掌勺大廚教的,按理說莊子上有的,肖府都不缺,然而廠公還是要過去,可見并不單純只是為了吃頓飯。
為了誰,不言而喻。
這樁好事從去年磨到現在終于看到點眉目,馮公公自然是高興的,可一想到姜秀蘭的態度,他又犯了愁。
姜秀蘭是鐵了心要姜妙另尋佳婿,不想她跟肖徹有任何牽扯,因此在聽說廠公來了的消息后,眉頭不由得皺了皺。
去廚房做飯之前,她先找由頭把馮公公叫了出來,問:“府上不是在準備老爺子的壽辰嗎?廠公怎么得空過來?”
姜秀蘭問得隱晦,馮公公卻明白了她的意思,嘆口氣道:“蘭娘,其實我覺得就這么著也挺好的,你干嘛非得攔著他們?”
姜秀蘭瞪直了眼,“你說的輕巧,廠公是什么身份,別人不知,你還不門兒清嗎?老爺子蟄伏多年,為的就是送廠公坐上那個位置,他不可能也不會允許廠公因為一個女人壞了前程,今兒就算我答應了,老爺子那關也絕對過不了,你還是老爺子跟前伺候多年的老人呢,就這么點事兒都拎不清,他要得知了,一準被你氣死!”
馮公公陷入沉默。
他是老爺子的心腹,也是忠奴,深得老爺子信任,對于肖徹的身世,老爺子并未瞞著他。
很多年前,他就知道廠公將來注定會取代崇明帝成為下一任紫禁城的主人,南齊君王。
因此尋了聞名天下的神醫苗老來給廠公醫治,也是考慮到了廠公登基后的子嗣問題。
可他并不覺得這跟妙娘母子有什么沖突,廠公是做大事的人,有自己的大局觀,若是能因為一個女人就壞了事兒,那還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肖徹嗎?
馮公公更在意的,是廠公的感受。
很明顯,與妙娘有交集后,廠公的心境日漸開朗,不再像以往那樣死氣沉沉,給人一種望而生畏的恐懼感。
可能他是個感性的人,畢竟從小就把廠公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比起讓廠公為了皇位拋情棄愛,他更想那孩子能遵從本心,在完成大業的同時,不讓生命中留有遺憾。
妙娘帶著個孩子孤兒寡母的,名聲上是不好聽,但廠公自己都能接受,說明他有把握將來會處理好這段關系不讓世人所詬病,他們做長輩的,為什么一定要以世俗的標準來約束那二人?
姜秀蘭見他無動于衷,有些氣不過,“你要再不勸勸廠公,我就抽個空把妙娘送回去得了,與其被老爺子指著鼻子罵,我還不如趁早有點兒自知之明。”
指著鼻子罵都還是輕的,老爺子那樣的人,要想用點手段除了妙娘為廠公清路,也不過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兒。
姜秀蘭想想都后怕。
娘家一團烏煙瘴氣,好不容易得個乖巧懂事的侄女,姜秀蘭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她一腳踏入火坑。
馮公公覺得在這事兒上自己跟她說不通,只道:“勸我肯定是不會勸的,妙娘你也別指望著送回去了,真把人弄走,先別說老爺子那兒,只怕廠公跟前你就交代不了。”
倆人不歡而散,姜秀蘭去了廚房,馮公公回東院。
關于姑媽和馮公公的這番對話,姜妙毫不知情,她只是在得知肖徹過來之后換套衣裳帶著小寶去了東院。
肖徹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喝茶。
小寶一過門檻看到他,就馬上甩開姜妙的手,跌跌撞撞地小跑過去,然后一頭栽進肖徹懷里。
小家伙的熱情,讓肖徹猝不及防,神情明顯怔愣了下,但隨即就恢復如常,習慣性地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笑問:“這次又打算怎么賺錢?”
小寶甩甩腦袋,這次不賺錢了,他奶聲奶氣地說了聲:“抱抱~”
然后哼哧哼哧爬到肖徹腿上坐著,彎下腰,小肉手在棉襪里摸了一陣,摸出兩枚銅板來。
“吶~”他仰起頭,遞給肖徹。
肖徹沒說話,眼神里帶了幾分興味,伸手接過銅板。
一旁恨不能鉆地縫的姜妙:“…”
后邊兒跟進來的馮公公:“…”
馮公公險些笑出聲。
上次來捏肩捶腿擦地板打工賺錢,這回自己帶著錢錢消費來了?
不過話說回來,你隨便給廠公捶捶腿就得二兩銀子,廠公抱你一場只得兩個銅板,還是從襪子里掏出來的,沒準還帶著味兒呢,這合適嗎?
小寶才不管合適不合適,反正他就要賴著爹爹,讓姑姥姥知道,娘親絕對不能走。
姜妙突然有些后悔把兒子帶過來。
怕肖徹動怒,她忙哄道:“小寶別胡鬧,快到娘親這兒來。”
小寶裝作沒聽到,轉過臉伸手去扯肖徹的束領盤扣。
姜妙越發囧得厲害,要不是今兒一早肖徹臨走前有交代小安子讓她帶著小寶搬過來,她這會兒不可能由著兒子在東院胡鬧。
畢竟對方是肖徹,是眼下整個南齊除了帝王之外最有權勢的男人,就算跟她之間的關系近了一步,他的身份和威嚴也還擺在那兒,不是能隨便褻瀆的。
姜妙正在糾結怎么把兒子從肖徹腿上哄下來,就聽馮公公在她耳邊低聲道:“放心吧,廠公要是介意,你跟小寶壓根就不可能踏進東院一步。”
這話讓姜妙安下心來,再看肖徹時,只見對方一雙眼專注在小寶身上,半點沒有動怒的跡象。
姜秀蘭生了氣,晚飯做好都不樂意過來送,是馮公公親自去取的。
飯菜上桌后,姜妙帶著小寶在肖徹旁邊坐下。
肖徹瞧了眼桌上,只有飯菜沒有酒,他問姜妙,“要喝酒嗎?”
“不…不了吧?我酒量差,容易醉,喝了老忘事兒。”
她總覺得,昨天晚上自己喝醉之后一定有過什么,否則肖徹的態度不會轉變得這么快,一夜之間就什么都依著她了。
但她怎么想,都想不起來自己喝醉后都干了些什么。
回過神,姜妙驚奇地發現馮公公不知何時已經送了酒來,肖徹抬手斟滿,直接把杯子推到她面前。
“不不不!”姜妙忙擺手拒絕,“我真喝不了。”
肖徹說:“酒量是要練的。”
姜妙嘀咕,“可你昨天晚上還說喝多了傷身呢!”
這人雙標嗎?
肖徹垂眸望著那杯酒,“這桃花釀價值不菲,可惜我不宜飲酒,無法替你,你若實在不能喝,便倒了吧。”
肖徹體內有毒,除了必要場合在宴席上會喝幾杯,以及毒發時會喝藥酒,其他時候,他吃飯就吃飯,很少會沾酒。
這個姜妙知道的。
聽他這么說,她忽然有些過意不去,伸手端起酒杯,仰起脖子一口氣全喝光,還把杯子倒過來給他看,表示自己一滴都沒浪費。
小寶用勺子挖了一個小飯團塞進嘴里,邊吃邊看著娘親,仿佛在看一只落入大灰狼圈套的小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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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某人:喝酒嗎?千金一壺的桃花釀。
妙娘:不喝,滾,你家酒有毒,喝完第二天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