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況?”
“殺神未瘋,在…鳧水?”
本以為會是場讓人熱血沸騰的大戰,突然傳道鏡給到的畫面,變得好氣又好笑。
但見受爺化身的極限巨人沒動,未瘋反倒在巨人的大腿之前,做起了仰臥起坐。
時而清醒。
時而發呆。
周而復始,除了放幾句狠話,未瘋寸步難行。
五域傳道鏡前的觀戰者,在愣過半晌后,齊齊炸裂。
“不是,他很喜歡鳧水嗎?”
“喜歡的話,去別處找個有水的地方游啊,我們要看的是戰斗啊!戰斗!”
“未瘋,還有大家,是被什么限制住了嗎,連無月劍仙也沒動了…難道是戌月灰宮的規則界定,大戰前必須鳧兩下?”
“動刀呀未瘋前輩,算我求您了,別游了,我害怕…”
“快看!無月劍仙應該是給未瘋搞懵了…很好,他眼神犀利了!他想要出手了!他看過去了!讓我們看看是無月劍仙的話,能在受爺巨人腳下做到什么程…”
“啊?茍無月,也鳧起來啦?”
太好笑了!
好笑又好尬!
風甜甜親眼目睹這一畫面,甚至忘記了解說。
她不敢相信自己堅定選擇了那么多年的無月劍仙,也對著徐小受拜了起來。
我承認,我家徐小受魅力很大。
可您是前輩呀,您是莫劍術的茍無月,是前白衣執道主宰,何至于此對我家徐小受行此大禮?
受,受之有愧的呀!
“是我的錯覺嗎?”
風甜甜揉了揉眼,給出近在戰場附近的感受與判斷:
“也許傳道鏡前的你們現在看得一頭霧水,實話實說,我也是一頭霧水!”
“但我想,應該是受爺巨人他們的力量超過限制,觸犯了什么戌月灰宮的‘禁制’,導致大家都沒法動手吧?”
“你們看,我家徐小…呃,受爺巨人也沒動,他也無法打人,只是不至于鳧…唔!”
風甜甜突然伸手掩唇,中止解說。
伴隨傳道鏡畫面努力縮放給到的半全景,大家已輕易可以看見…
極限巨人,動了!
它非但不受那無形“禁制”的影響,無法出手。
相反,速度還奇快。
逮著未瘋又開始鳧水的短暫空檔,巨人大手劃破長空,連人帶刀將之抄進了掌心之中。
“轟!”
呼嘯的風聲從恢天峰那邊的懸崖傳來,掃過了大半座迷霧之森,還能給傳道鏡的畫面帶來一陣洶涌扭曲。
可想而知,巨人之力,有多可怖!
這一抄,因由傳道鏡沒法完全囊括極限巨人的軀體,視覺沖擊感也是給得極足。
就像是從五域觀戰者的頭頂一巴掌掃過一樣,所有人嚇得抱頭矮身,以至于五域可見視野都暴漲一截。
“捉住了!”
風甜甜激動地跳了起來:
“受爺巨人原來能動,三帝未瘋連閻王宴都給他抓進了手里,好厲害!”
“但依我看,貴為半圣,還素有‘殺神’之名,三帝未瘋絕不僅僅只有這點能耐。”
“也許方才他的…虛空鳧游之術,只是在迷惑受爺心神?”
“未瘋,應該還有辦法可以從巨人手中脫…困…吧?”
她話還沒完。
巨人大手緊緊一攥,空氣都發出爆鳴聲。
五域觀戰者的心,就同風甜甜的聲音一樣,即刻給巨人掐碎了。
“好一張烏鴉嘴!”
“但還挺甜?虛空鳧游之術…樂!”
傳道鏡前一個個靜的,嘴張到可以塞進去一顆雞蛋,都給毒奶解說風甜甜秀到了。
“捏、捏死了?!”
風甜甜可不知情況,緊攥衣袖,高呼心驚。
她趕忙將傳道鏡拉近,適時給到巨人隨之攤開的左手,同時心頭暗生悸動:
他真的…
一句話都不說的。
就算是個巨人,碾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螻蟻一樣,那么隨意、那么霸氣、那么迷人…呃,好像事實也正是如此?
風甜甜不敢胡思亂想了,害怕把這些心聲不小心播出去。
她方才已經被風中醉警告過一次了。
一次是警告,三次就禁掉,換人來播,這可不行!
同五域觀戰的人一樣,風甜甜肉眼是看不大清戰場,她也只能通過傳道鏡畫面去看。
這一放大畫面,只見巨人攤開的掌心之中,只剩一攤小小的血跡,以及一柄插進皮肉之間的闊刀閻王宴。
再無未瘋。
“死了!”
風甜甜驚聲叫起,滿是駭然:
“不是半圣嗎,他不是強大的半圣嗎?”
“難道這個未瘋是假的,是哪些修邪術的煉靈師假扮而成?”
“但也不可能啊,都逼到我家…嗯,都逼到受爺變大到這個地步了,說明徐小受還是有點壓力,不敢放松的。”
“可一變大…”
風甜甜戛然而止,不敢往下繼續解說。
說什么好?
說我家徐小受一變大,殺神未瘋嚇到發癲,直接在虛空鳧水,接著給人當蚊子一巴掌給啪死了?
她是有點想說的,問題是這話,風家扛不住。
好說歹說未瘋也是前三帝,就算而今被下了通緝令,面子要給點吧?
“對!”
“半圣!”
“他可是半圣呢!”
風甜甜終于找到了可以解說的點,語速極快,切換心聲道:
“眾所周知,半圣肉身雖滅,但只要靈意不泯,是不會死的。”
“也就是說,未瘋前輩只要保住靈魂、意識,就還有茍活之機,就還有反敗為勝的可…能…?”
風甜甜“唔”的一聲,趕緊雙手捂住了嘴。
五域所有人聽到那最后一句,再看到傳道鏡的畫面,跟著也齊齊眼前發黑:
“這嘴,開光了嗎?”
傳道鏡給到的畫面,是受爺真如是做了!
顯然眾所周知的,受爺也知——就在風甜甜話音剛落的瞬間,極限巨人腳下便旋展出了璀璨的靈魂奧義陣盤。
鬼門關,從天而降!
甚至不必復刻彼時四象秘境中,神亦“陰曹怒,拳九幽”爆揍北槐的熱血。
只單單鬼門關從天鎮下,將未瘋拼命掙扎,劇烈嘶吼的靈魂體,鎮在恢天峰的懸崖邊上。
地獄之門,再開高天!
在傳道鏡的顯化之下,五域觀戰者,清晰可以洞見:
于兩扇幽青色的骷髏大門徐徐展開之后,一柄相勢皆顯猙獰、巨大到夸張的酆都之劍,仿似只受重力牽引,加速從天墜下。
這一墜,便是未瘋的一生。
幽青色的波瀾濺開,覆淹萬里。
酆都之劍,直接釘碎了鬼門關下的慘叫掙扎著的厲魂。
懸崖如鞘,劍落如歸。
死寂般靜!
無聲的碾壓,比拳拳到肉的熱血,更讓人為之震撼!
傳道鏡前之人面面相覷,不是很敢確信那鬼門關是古武餓鬼道,也不是很敢相信那酆都之劍開得如此隨意。
可傷害…
竟恐怖如斯!
“雖然看不清臉,但怎么感覺,受爺發怒了?”
“他一般會說幾句的…”
風甜甜只看那一劍,都覺心驚肉跳。
但作為受家人,她更多的關注點,是自家受。
低聲喃喃完,風甜甜很快回歸狀態,不是很確定地解說道:
“應該還有活路吧?”
“三帝未瘋,應該還有意識…”
受爺把五域干沉默。
風甜甜一句話,又給傳道鏡前的所有人,撩撥了回來:
“不是,你還來啊?”
嘶!!
但聞一道瘋狂的、撕裂的爆吼聲啼破云霄,傳道鏡再度一變,顯化成了意念形態。
只見一團模糊的、扭曲的、血色的殺氣團,如脫韁瘋癲了的野馬,死命往遠處遁去…
殺神未瘋!
遁的,是與受爺所在相反的方向!
毫無疑問,未瘋慌了,未瘋懼了,未瘋現在只想活著離開戰場。
可是…
那矗立在恢天峰上的極限巨人,應風甜甜之聲而動,輕輕將左掌往上一推,將掌心中的小刀閻王宴拋上高空。
它的右手往腰間虛握起什么,一拔的同時,腳掌于崖間一旋,轉了個身。
傳道鏡畫面沒有絲毫停滯、扭曲。
可極限巨人在五域世人的眼皮子底下,就這般漸變完,絲滑無比的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立足于懸崖邊虛天之上,黑衣隨勢而舞,黑發隨風而揚,黑劍隨轉而發的青年。
藏苦旋身一劍。
劍光蕩穿恢天。
“靈國祝,般若無。”
一聲落定,傳道鏡淡化了從巨人形態歸來后,眉宇間尚壓有三分怒意的受爺側顏。
緊接著,畫面隨銀色劍光遠去萬里,追向了那團血色的殺氣意念團。
“不!!!”
凄聲響徹五域。
所有人屏住心跳,屏住呼吸。
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瞅見般若無的意象:
九劍辟道,空想祝國,將那遠遁的血氣殺意團抓住,將瘋狂的雜念鋤盡,將安分困入這心劍術第二境界的構筑的空無世界之中。
而后,般若無的劍光化有形為無形,蕩掃而過,靈國隨之粉碎。
未瘋殘意,有如過眼云煙。
再不復形存世間,更未曾激起哪怕半分波瀾。
“這是什么!”
一石激起千層浪,一劍蕩穿五域心。
未瘋是安靜的去世了,五域卻再也壓不住這一劍后的喧囂。
只一剎,傳道鏡前無數觀戰者抱著頭皮發麻的腦袋,原地起立。
誰都知道,這是般若無,是受爺自巳人先生那學來的“一念神佛殊,一念般若無”。
可是…
“這未免也太絲滑了吧!”
從巨人變小,受爺歸來;巨人摸腰,受爺拔劍;巨人轉身,受爺劍出…
到懸崖側身,劍光追隨;受爺淡化,未瘋顯化;靈國祝成,般若無滅…
這中間,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頓挫感。
且較之于傳說中的“云侖一劍,劍斬妖妖”,受爺這一次的般若無,輕松寫意到了一個極致。
高山流水,行云點鶴。
自在意境,信手拈來。
“這是第二境界?”所有人看呆了。
“這是北北要努力半天,開帝劍天解,引萬劍加持,把臉都憋紅了才能憋出來的第二境界?”
“受爺這一劍出的,比我腹瀉竄稀還要流暢哇!”
毫無疑問,受爺進化了。
只單單從這一劍如此仙氣的般若無,誰都看得出來…
第一劍仙之名,名副其實!
這個家伙,甩開了同輩何止一條街?
他連半圣未瘋都能一轉眼拿下,身靈意三道瞬斬,教人萬劫不復,誰能擋得了這位爺?
“等等,沒人夸一下風甜甜嗎?”
也有人從一劍般若無下清醒歸來,暫時遺忘了未瘋,只覺這一劍之所以濕滑,風甜甜和傳道鏡立大功。
“這是什么級別的傳道藝術啊?”
“風家人生來便掌握著如此程度的轉場嗎?在傳道之道上,我愿稱風家為最強!”
“不錯,方才巨人變小,受爺露面的那一個側臉…別說風甜甜了,老子都差點淪陷,該說不說,受爺是有點姿色的!”
何止一點?
傳道鏡前,杵在迷霧之森里的風甜甜,像是被人硬生生控死在了原地。
她連呼吸都不自覺屏停,只剩小鹿亂撞、怦怦亂跳的心。
她此刻腦袋里浮現的、充斥的,也只有方才那張一閃而逝的帥臉。
不由多余修飾,就是怦然心動!
從知道徐小受,到想靠近徐小受,到去深入了解徐小受,到喜歡上徐小受…
從云侖名動,到八宮里驚心,到天桑靈宮的堪堪成長,到可笑又可愛的反向御劍術…
風甜甜主動去了解過她家徐小受的過往。
她也知道,在五域中,還有很多個跟自己一樣,在徐小受成名之后,不自覺想要去靠近他、了解他,連他成長的天桑靈宮都奉為圣地的小姑娘。
與她們相比,自己何其幸運?
因為一個任務,撞見了無月劍仙,陰差陽錯下想播無月劍仙,結果親自播到了受受…
其實傳道的藝術,風甜甜根本不曾掌握。
自受爺巨人化歸來,她就盯著那張臉,忘記了解說,更忘記了操縱傳道鏡。
余下的,全是鏡子在自動運轉。
風甜甜現在只恨,為什么傳道鏡只給了受爺回歸人形態后那么一個鏡頭,還是虛化、淡去的。
她又感謝鏡子給了那么一個鏡頭,只單單是這般朦朧感的驚鴻一瞥,她感到滿足。
“這是我距離徐小受最近的一次…”
風甜甜小手捂住胸口,作了好幾次深呼吸,才壓下心頭躁動。
她以前是不信什么“第八劍仙名揚于世,受五域小姑娘追捧,奉為神話”的不知誰人亂編的言情故事的。
她見過八宮里時期八尊諳的畫像,不修邊幅,好生邋遢,看一眼都讓人覺得月宮奴不應該跟著他。
——即便還沒見過傳說中的絕色榜一月宮奴長什么樣。
現在!
就當下這一眼!
風甜甜有點感覺了。
她覺得,即便日后徐小受也被人斷了兩指,目光也變得渾濁,她依然喜歡,她至死不渝。
“不!我家受寶是不會那么邋遢的,他一直都是個很好很好、很完美很完美的人吶…”
風甜甜好想對鏡抒發一下方才自己的感受,多贊揚幾句徐小受,讓五域世人都知道徐小受的強與好。
她這么想,也是這么要開口的。
哪知道,風中醉那邊似是提前預判了,直接傳來了二次警告:“注意場合。”
“嘁!”
風甜甜小嘴一癟,忍住了腹誹風中醉的沖動,將立場中立后,揚聲道:
“好漂亮的般若無,好輕松的第二境界。”
“第一劍仙徐小受,怕是同輩之間,再無人能出其右了。”
公式化解說后,風甜甜還是忍不住加了點情緒:
“果然!在我家徐小受面前,半圣也討不了好,不論你姓秦…呃,姓未…呃,沒姓沒姓,我什么都沒說!”
風甜甜呸呸呸,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忙換了個話題:
“其實吧,即便身靈意三道都被斬殺,三帝未瘋也是很強的,不排除還有復活的可能。”
“畢竟眾所周知,半圣都是有半圣化身,可以作底牌…”
“欸?”
風甜甜話還沒說完,大眼睛一瞪。
因為遙遙恢天峰上的黑衣徐小受,倏地轉眸,將視線投了過來。
他!在!看!我!
風甜甜差一點就抱頭尖叫了,左右躲起來卻又不愿錯過徐小受的關注。
多看兩眼,卻感覺徐小受的表情。好像有些古怪?
同時,后背一陣涼意襲來,似同時盯上自己的,不止徐小受,還有很多道可怕的目光!
風甜甜一愣。
怎么啦?
看我作什么?
我又說錯什么話了嗎?
五域傳道鏡,當瞅見受爺投向鏡子的目光時,所有人都笑瘋了。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大家約莫都讀懂了受爺那個仿佛是在看魔鬼的眼神。
“干掉了未瘋肉身,你說還欠個靈魂…”
“干掉了未瘋靈魂,你說還欠個意識…”
“現在身靈意全干掉了,你說半圣還有半圣化身…”
“風甜甜,你嘴是真甜啊,你怎么不說半圣化身一般有三個呢?
“要我看,你以后不要叫風甜甜了,你改名叫風閻王吧,你已經可以隔空操縱受爺,且言出法隨,口誅半圣了。”
“未瘋:求放過,求閉嘴,求您老別解說了,換風中醉來,至少他是中立的!”
“風甜甜:我就是中立的呀,未瘋在左,茍無月在右,我只站我家中立的徐小受,有錯咩?”
還別說,徐小受滅完未瘋后瞥這一眼,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在神之遺跡跟道穹蒼耍了那么久,他第一反應,同周遭之人,同五域世人一般:
這風家小姑娘,莫不是因由何事怨恨未瘋到了極點,要通過旁敲側擊的方式,讓自己去趕盡殺絕?
“罪過…”
“她應該是無意的。”
徐小受搖搖頭,扭回目光。
他只聊以泄憤,再驗證一手罹國持刃的強度,卻是不打算和道穹蒼徹底撕破臉。
同愛蒼生大戰在即,卻于南域多豎幾個強敵,于大局而言,這是不理智的做法。
但心下自我想法歸自我想法。
接下來是敵是友,其實還得取決于道穹蒼,畢竟莫沫還在他身上。
只是說…
“殺了我?”
“呵,癡人說夢!”
罹國持刃消耗太大。
在試驗完后,靈氣已然見底,天祖之力都耗了不少。
茍無月似已有察覺,被控時長逐次減短。
他似乎對領域型、規則型的技能,很有見解?加之道穹蒼這個超級大腦便在身旁…
因而只強勢出手滅了一個未瘋,徐小受便趕緊關了這二覺,并打算酌情再開。
這是神技!
在被人看破之前,開一次,有著秒人一次的機會!
從精準卡于一里之外,以無劍術趁亂退出戰場的茍無月身上收回目光。
徐小受只輕輕“呵”了一聲,余此冷笑,不必多言,讓其自行去體會。
手一伸…
方才巨人形態下高拋而起的閻王宴,在此刻滅完未瘋后,才翻旋著姍姍落來。
徐小受右手持劍一旋,藏苦抵肘斜提,側身的同時,高揚的左手并指一打。
那閻王宴從天而墜,啪的又直角拐彎,直直往恢天峰上扎去。
“嘭!”
山石濺開。
戌月灰宮便于鏡中,在世人面前緩緩放大。
五域之人的注意力,也給受爺一聲冷笑后的打刀駐崖吸引住了。
“什么意思?”
“無月劍仙呢,怎么不打了?”
還沒等大伙思考明白受爺此舉的用意。
傳道鏡給到的戌月灰宮畫面上,閻王宴刀前一道血肉模糊的身影,漸漸凝實。
有點熟悉?
還沒看清,受爺那冷冽、不屑,聞之又不由得讓人汗毛倒豎的聲音,被傳道鏡遙遙捕捉:
“出了神之遺跡,便忘了過去的我們…這,便是你的態度嗎?”
“道穹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