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朱厚熜奮力打馬,在野地里馳騁。雄駿的戰馬,四蹄翻動,濺起飛揚塵土。朱厚熜虛伏在馬背上,隨著戰馬有規律地起伏。
顯然,雖然算不上精湛,但是朱厚熜的騎術已經有些模樣了。
偏巧這時候,一只野雞驚起,從路邊的水洼起飛,直挺挺撞向了不遠處的樹林…野雞這種東西,不是個飛行的高手,更善于在地上奔跑,如果飛起來,用木棒掄,都有可能擊中,俗話說野雞飛到飯鍋里,還真不是騙人的。
也正是因此如此,朱厚熜拉弓射箭,一下命中。
這下子可把朱厚熜高興壞了,“快,快撿過來!朕要請客!就用這只野雞,請那幾位國公,請內閣大學士,六部九卿,都來品嘗!”
皇帝興奮地哇哇叫,這時候王岳從太監手里接過還不到二斤的野雞,搖了搖頭。
“陛下,這玩意去了皮毛內臟,再去了骨頭,估計都不夠臣一個人吃的,您要請客,還是多獵一點吧!”
朱厚熜氣哼哼過來,一把奪過了野雞,冷哼道:“你想什么呢?朕請客,幾時是讓你們吃飽了?不過是擺在那里,讓大家伙瞧瞧,朕現在也是文武雙全,頗有太宗風范,誰敢小覷天子,可沒有好下場!包括你小子,也一樣!”
朱厚熜收好了弓箭,還活動了一下手腕,笑呵呵道:“朕這一次拿下孔家,可能震懾人心,讓天下臣服?”
王岳很老實搖頭,咱還是現實一點,少做夢比較好。
“陛下,根據臣所知,山東境內,有不少人正在串聯,準備解救孔家…”
“等會兒!”
朱厚熜嚇了一跳,“我說王岳,你沒有胡說八道的,孔家什么德行?就連曲阜百姓都拋棄他們,恨之入骨,怎么還有人要救他們?這不是扯淡嗎?”
王岳無奈道:“陛下,根據臣的了解,非但不是扯淡,還很有可能是真的,畢竟…距離產生美嗎!”
朱厚熜皺著眉頭,沉默了半晌,才氣哼哼道:“我就不信,還能顛倒黑白嗎?”
王岳聳了聳肩,愛信不信吧,反正事情就是這么操蛋。
“陛下,要不要讓臣去一趟山東,處理一下?”
朱厚熜沉著臉,卻是沒有答應。
時至今日,朱厚熜已經充滿了自信,或許他還有不足的地方,但是他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天子。不只是年紀上的,也包括手段。
甚至對孔家下手,都是朱厚熜醞釀很久的。
“朕還真想看看,能怎么跟朕耍手段!”
皇帝陛下氣哼哼道:“你不用管了,這事朕能處理,倒是有一件事,朕的長子就要發蒙了,還找不到合適的先生。你替朕好好教教他。朕可不想讓文臣把這孩子給毀了!”
王岳翻了翻眼皮,說實話,他是不愿意跟皇子攪合太深的。
畢竟朱厚熜不是個短命皇帝,丫的可是僅次于太祖和太宗的高壽天子,那個被寄予厚望,承載社稷江山的小崽子,可沒福氣當皇帝。
既然如此,就讓他當個普通皇子,不也挺好的嗎!
至少能省去煩惱,快快樂樂成長。
奈何朱厚熜的語氣格外堅定,王岳也不好推辭,也就只能應下來。
“行了,你去西山那邊,跟太后說一聲,一切聽她她老人家的安排吧!”
敢情還要驚動太后啊!
這就更沒有問題了,試問天下還有人我更懂怎么和太后打交道嗎?
完全沒有啊!
轉過天,王岳就喜滋滋過來拜訪,他踏著山路,往行宮而來。要說起來,蔣太后也是有趣,雖然貴為太后,但是卻很少在宮里,前段時間,在承德待了很久,回來之后,又在西山行宮,即便不得不在城里,她也盡量住在西苑。
用她的話講,自己是興王府出來的,住不慣九重深宮。
沒有辦法,誰讓她是太后呢!
除了聽她的,還能怎么辦?
只有真正親近蔣太后的人才知道,這位太后,不愿意回宮,就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皇長孫!
在蔣氏的心里,這個大孫子有著非比尋常的地位。
尤其是他出生以來,身子骨就弱,一度險些喪命,更讓蔣氏憂心忡忡,生怕孩子有閃失,她這才帶著孫子,避開宮里的喧囂,專門在外面逍遙。
蔣太后的心血沒有白費,朱載基的確享受了和一般皇子不太一樣的童年。
小家伙的活動空間不是局限于宮里,身邊也不都是太監宮女,除了能到處游玩,蔣太后還時不時送給他各種各樣的新鮮玩意。
總而言之,他的生活充實而精彩。
可正是因為這樣,麻煩也就來了。
朱載基才不服管教呢!
最近半年,光是師傅就找了三個,還都是翰林院出來的。
結果這些飽學之士,面對皇帝陛下,能侃侃而談,可面對朱載基,全都無可奈何了。這小崽子實在是太熊了!
遠得不說,上一個先生,講課之余,休息的功夫,不知道這小子從哪里弄來了一塊水晶,就對著人家的講稿聚焦。
沒有多大一會兒,講稿點燃了,連胡子都給燒了,燒得下巴上都冒了水泡。
給皇子當師傅,固然值得驕傲,可給這位當師傅,名聲是一定完了,命還不一定保得住,這誰受到了啊!
朱厚熜也氣壞了,可問題是有老娘像個老母雞似的護著,他也徒呼奈何。
給皇孫找師傅,還要先擺平皇太后。
這叫什么事啊!
幸好王岳回來了,就只好甩給他了。
孔家什么的,不在話下,能把朱載基擺弄明白,他就燒高香了。
這不,就在通往行宮的路上,最后一道彎兒,矗立著幾棵松樹。
在松樹的后面,有幾個小腦袋,鬼鬼祟祟的,正往下面偷看。
其中一個小崽子,還沒有豆丁大,卻咬牙切齒,一臉的兇相。
“又給我找師傅,又讓我讀書!氣死我了!”
“你們給我聽著,一會兒他冒出頭,就狠狠打,打跑了有賞,聽到沒有?”
幾個小太監連忙點頭,“殿下放心吧!就是個書生,保證打得他爹都不認識他!”
“好嘞!”
朱載基興奮拍巴掌,由一位皇子,加上五位小太監發起的伏擊戰,即將登場…而幾乎與此同時,押解著孔家的隊伍也從曲阜出來,沿著運河北上,到了德州。
迎接他們的不是香噴噴的扒雞,而是早就等候在這里的山東學子。
包括三位在民間素有聲望的儒者,幾十名府學的讀書人,還有一大堆的童生,他們攔住了對外。
為首的一位老儒士頭頂著萬言書,跪在了路中間。
“請停下來!我等代表山東父老鄉親而來!”
鷹衛雖然也蠻夷為主,可也有幾個漢官,至少還是有通譯的。
“我等奉旨辦差,押解重要人犯,前往京城,你們不要添亂!”
老儒士呵呵道:“我們不是添亂,我們只是想請教,押解的是什么人?”
“自然是要犯!”
“要犯?”老儒士竟然從地上站了起來,朗聲道:“衍圣公孔大人,怎么成了要犯?天下讀書人的表率?圣人苗裔,怎么就成了要犯?他們犯了什么罪?”
通譯臉黑了,“奉旨辦差,我們只管抓人,不管別的!給我閃開!”
老儒士呵呵冷笑,“閃開?可以啊!但是不說清楚,絕對不行!”
“大膽!”
通譯怒斥道:“你們可看好了,也想好了,孔家尚且如此,你們就不怕國法嗎?”
“怕?山東的爺們還沒有怕的!大家伙上啊!”
他嗷嗷叫著,快來解救圣人后人啊!
不能讓朝廷的鷹犬,玷辱了圣人教化!
數百位讀書人,嚷嚷著沖上來。
他們實在是低估了鷹衛的實力。
雖然剛剛組建,但是鷹衛之中,不乏弓馬騎射一流的好手,別說是一群讀書人,就算是一群披甲猛士,也能周旋一二。
“打!”
沒有說的!
先斬后奏,皇權特許,就是這么牛!
鷹衛果斷出手,說實話,他們還悠著,沒有動兵器,可光憑著拳腳,那些讀書人也不是對手啊!
轉眼之間,就被打得狼狽不堪,爹媽亂叫。有人更是躺在了地上,口鼻流血,身上的骨頭都斷了,不停哀嚎!
只用了不到半個時辰,就殺散了這些讀書人。
鷹衛押解著孔家,準備再度上路。
可就在他們離開不足十里,四面八方,都響起了吶喊之聲,有很多青壯,都在向這邊聚集,轉眼之間,將鷹衛包圍了一個水泄不通。
在大路中間,是鷹衛押解著孔家,在外圍,則是許多拿著武器的人。這些人衣著各異,但是無一例外,都年輕力壯,怒目而視。
剛剛被打跑的讀書人,正混在人群當中,大聲嚷嚷著,鼓動人心。
“瞧見沒有!就是這幫蠻夷,打咱們山東的讀書人,壞咱們的斯文元氣!大家伙說說,咱們山東大地,能允許蠻夷猖獗嗎?”
“放走了他們,山東父老鄉親的臉面何在?”
“放人!快放人!”
“不放人不許走!”
鷹衛這邊怒了,敢攔截我們,可真是不要命了!
大不了就打過去,陛下不是答應了嗎!
只不過鷹衛當中的漢官極力攔住,不能魯莽。四周的山東百姓越來越多,很快就超過了一兩萬人,太不同尋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