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突圍，蘇棧雪的確震驚了卓沐風一把，讓他意識到自己與對方的差距。
此前一次次戰斗，卓沐風可說無所不勝，也讓他產生一種錯覺，江湖俊杰不過如此，自己的同階實力不會弱于他們。
但是蘇棧雪的出現，打破了卓沐風的幻想。
也是，別說華為峰，巫媛媛等人，哪怕是英秀榜末尾的人物，他也沒有與之交過手，怎知道對方有多強。
至少他現在明白，不可小覷了江湖人。
蘇棧雪看了卓沐風一眼，這次沒有裝高冷，只是道：“招式運用，戰局把握，除了經驗之外，更多還是天賦使然。沒有天賦，再努力也是白搭。”
這女人怎么那么欠扁？
卓沐風笑道：“蘇大姐，你看小弟的天賦如何，有沒有可能達到姐姐的程度？”
蘇棧雪道：“從上次的反應來看，最多是中人之姿，加以調教，興許能進步一兩個小層次，達到我在十年前的水平。”
卓沐風的笑容維持不住了，怒道：“你別管那么多，我就問你，答不答應交易？不答應，你就繼續餓肚子吧。”
他還就不信邪。
再說以幾頓飯，換取一個年輕天才的指點，也不算虧了，雖然對方有點看不上自己。可越是如此，他越想打對方的臉。
蘇棧雪搖搖頭：“真相總是很殘酷，你非要去撞南墻，我又如何能勉強你。”
“一言為定！”
卓沐風將烤魚扔在對方面前的葉子上，隨后退出了山谷。
等到返回時，地上的烤魚已經不見，卓沐風暗自一笑，迫不及待道：“可以開始了嗎？”
等了片刻，蘇棧雪才道：“具體如何對戰，考驗的是隨機應變，我根本無從教起，只能告訴你幾個基礎的要點。
第一，攻敵以弱。何為弱，指的自然是弱點，破綻，有的極其明顯，這里不予討論。我只問你，若是無法發現對手的弱點和破綻，你該如何？”
卓沐風想也不想：“自然是創造他的弱點和破綻。”
蘇棧雪嗤笑一聲：“假如對方的實力高過你呢？”
卓沐風啞口無言。
“攻敵以弱，這個弱，不止是對方的弱，也是自己的弱。碰到那種情況，硬拼只會死得更快，所以不妨遷就對方的勢，主動入套，以弱勢換取強勢。”
卓沐風聽得一頭霧水，這什么意思？
“見過溪流嗎？遇到大江，它會主動融入，直到前方出現壁壑險阻，又借勢重新分開。
再強的人，也不可能永遠沒有破綻，唯有堅持得夠久，才有更大機會發現。
當然，如果對上碾壓你的存在，那么這一切毫無意義。這里也不包括那種情況，戰斗水準，本就是建立在絕對實力上的，只能盡可能助你發揮。”
蘇棧雪繼續道：“第二種，攻敵以傷。你有沒有研究過，不同部位的創傷，所能影響的動作是不同的。
利用對手的傷勢，適時逼迫他做出最不利的動作，能最大程度消耗對方。”
接下來，她隨口說出了一大堆人體關節所會受到的創傷，又根據傷勢輕重，描述了對應的最不利動作，以及如何誘使對方做出這種動作。
林林總總一大堆，所體現出蘇棧雪對人體研究之透徹，對武學理解之深刻，令卓沐風嘆為觀止。
他覺得，光是記下這些內容，就足夠讓天下九成九的人頭痛欲裂，可看對方云淡風輕的樣子，跟復刻機一樣。
“第三種，攻敵以懈…”
“第四種，攻敵以偏…”
“第五種，攻敵以分…”
就這樣講了半個多時辰，卓沐風不時發問，蘇棧雪倒也沒有不耐煩，總會停下來解釋一番。
到了最后，卓沐風只覺得頭腦鼓脹，一下子接受了太多的東西，理解的，不理解的，快要將他撐爆掉。
“蘇大姐，這些都是你自己總結的嗎？”
蘇棧雪不回答，以相處幾日下來的尿性看，多半就是默認了。
這女人還真恐怖！
接下來，卓沐風閉上眼睛，開始回憶對方所說的內容。不知道是不是權武三重門的影響。卓沐風發現，自己的記憶力得到了驚人的長進。
稍一回想，蘇棧雪說過的話便如放電影般浮現在腦海中，可以逐字逐句地推敲領悟。
對于實力的極度追求，讓卓沐風如饑似渴，沉浸在自我的天地中，連夕陽的光暈打在身上都不曾察覺。
等他清醒過來，天色早已黑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匆忙起身去抓魚，但行走時，仍不時雙手做動作，演示交手的情形。
身后的蘇棧雪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連續幾天。
卓沐風皆如同魔怔一般，還會當著蘇棧雪的面，演練大須彌劍式等武學。反正對方一眼就看破了，也沒什么可隱藏的。
抱著無所謂的態度，卓沐風甚至主動詢問，如何更快地掌握化精芒的更高境界。
豈料這女人不知道是真懂還是假懂，開口就點出幾個關鍵，說得頭頭是道。多次修煉下，卓沐風竟真的有了更進一步的感覺。
某次休息時，他滿足地笑道：“蘇大姐，我感覺自己的戰斗技巧應該提升了不少。”
蘇棧雪道：“了解不等于掌握，交手時成敗一瞬，沒有任何時間給你考慮，全憑下意識的動作。況且有些東西，不是憑練習就能學會的。”
瑪德，這女人什么意思，存心見不得人高興是吧？
卓沐風恨恨地看著對方，最后只能轉過頭去，來個眼不見為凈。
他卻沒有看到，后方的蘇棧雪搖搖頭，金色面具下露出了一絲微不可查的笑容。
如是又過幾天。
按照蘇棧雪的方法練習，卓沐風對內力的掌握，已經到了極為高明的地步，轉念間就可演化不同的內力形態，只是轉圜尚顯生疏。
這昭示著他距離大成的化精芒，越來越近了。
縱觀人雄榜的一百位真炁巔峰武者，幾個能夠掌握？
英秀榜上的三十一位年輕俊杰，也不是盡數領悟。
即便是地靈榜最后一名的薛昭，也不過是這個境界！
卓沐風正想著努力突破，好讓蘇棧雪這個女人大開眼界。
豈料這一日的早晨，蘇棧雪突然站了起來：“你救了我，這段時間能教你的，我也都教你了。今后你我兩不相欠。”
“蘇大姐，你這是…”
蘇棧雪沒有看他，腳尖輕輕一點，掠出了山谷，再一點，從眼波河面上飛過，恍如一抹驚鴻，沒入了遠處的群山之中。
連一句再見都沒有。
卓沐風愣愣地看著對方消失的方向。
敢情這女人早就恢復了，一直在偽裝，騙取自己的白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