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
兩個人邊走邊談心,眼瞧著拐了彎,就上了前面的渾河橋…
夜里10點了,橋上也沒什么車流,耳邊可以清晰的聽見下面湍急的水流…
洪果兒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
轉身依著橋頭。
面向著暗黑的河水。
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空氣既清新又潮潤,抬頭再一看滿天的繁星…
這夜色仿佛能濾盡心里的煩悶。
顧憶海靜靜的站在她的身邊,兩只手搭在橋扶手上,和她一樣,并肩面向著河水。
兩個人都沒說話…
可心境卻是相同的。
只覺得天地雖大…此刻,此時,此景,再加上身邊的人,就足矣算得上靜美安謐了。
兩個人正在默默的享受著這一刻的溫馨,忽然,“砰”的一聲,身后傳來一聲巨響。
緊接著,橋面好像都跟著晃悠了兩下,以至于洪果兒以為是地震了。
顧憶海反應快。
本能的一伸胳膊。
就把她抄進了自己的懷里,兩只臂膀緊緊的護著她…那個姿勢,仿佛像就算是即便天塌下來了,他也要用自己的肩背,為她頂出一片安全的領域。
與此同時。
顧憶海扭回頭…
洪果兒越過男人的肩膀往前看…
兩個人的視線不約而同的定格在了沖出橋面的一輛小轎車上。
只聽得“撲通”一聲。
轎車扎進暗黑的水流里。
正一點點下沉。
橋上有人高聲的呼救,“救命啊,有車落水了,車里還有人!”
“救?水流太急了,這么黑,誰敢下去?要命啊?”
“那…快叫救護車,快報警!”
“艾瑪!等警察來了,這人恐怕也完了!”
就這么幾句話的功夫。
眼瞧著小轎車的車頭已經扎進了水里,車身被流水沖著,已經立了起來,只隱隱約約的露出了后面的一個尾箱。
可想而知。
車上的人已經在水里了,如果幾分鐘之內得不到救援,那就只能是一個結果…溺水身亡了。
雖然是千鈞一發之際…
可水流太急,天色太黑,夜色太涼,沒人敢下水施救。
只能眼睜睜的瞧著這一幕悲劇,就在眼皮子底下發生。
顧憶海二話沒說。
飛快地推開洪果兒,沖到橋頭,一個利落的飛躍,像是專業跳水運動員一樣,整個身子在夜色里畫出了一條優美的半弧線,這才“砰”的一聲,落入了橋下漆黑的水中。
洪果兒在他放開自己的,下意識的伸手一抓他,卻只抓了個空,眼睜睜的瞧著顧憶海高大的身影…
她突然覺得整個心忽悠了一下。
身不由己的狂奔著到了橋頭,往下一看…下面只有一片漣漪,哪還有人影啊?
洪果兒真急了!
跺著腳連喊了兩聲,“顧憶海?顧憶海!”
你傻呀?
車子在水里下沉的吸力極大,很容易形成一個漩渦,把施救的人卷進去。
這還不算,由于壓力的不同,想要在水里打開車門救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弄不好…
就得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顧憶海呆呆的望著河水,大概足有半分鐘,也沒見顧憶海冒出頭…
她干脆甩掉身上的外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縱身一跳,也跟著扎進了河里。
“砰”的一聲。
洪果兒只覺得四肢仿佛像是被冰拔了一下,激靈的打了個冷戰,再睜開眼睛一看…自己已經在水里了,可暗黑的水面上,并沒有任何人的蹤跡。
洪果兒失控的高喊了兩聲,“顧憶海,顧憶海!”
深吸了一口氣。
一個猛子就向水里潛了進去!
來來回回的潛了三四次,再探出水面的時候,大口的喘著氣,好像身體里最后的一點精力都耗盡了,再也沒有力量往下扎了。
洪果兒浮在水面上,虛弱的依舊不放棄,“顧憶海?顧憶海!”
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有那么一刻…洪果兒覺得涼氣不是順著河水,而是順著心底往上涌的,正一點點吞噬著她整個身體。
她咬緊牙關,握緊拳頭,仿佛用盡了全身最后一絲力氣,高喊了一聲,“顧憶海!你媽的,你別嚇我!”
戲劇般的。
身后猛地傳來“嘩”的一聲…
洪果兒扭頭一看。
顧憶海已經浮出了水面,左手還攬著個人…
洪果兒二話沒說,立刻向他游了過去,在水中施以援手,幫著他合力拖住了那個人的身體…
顧憶海在水中難以自信的瞪著她。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索性用大手使勁的在臉上囫圇了一把。
等到再次看清洪果兒眼里的著急和牽掛。
他的嘴里才無奈而心疼地吐出了三個字,“你,你虎啊?”
不要命了?
洪果兒也不知道是氣得還是嚇得,渾身直哆嗦,忍不住開口就嗆他,“再虎也沒你虎!你個二b!”
都這時候了…
還有力氣罵人?
顧憶海幸福的咧著大嘴笑了!
他什么也沒說。
單手擊打水面,托著人,一路向著岸邊游了過去。
一陣忙亂。
洪果兒只記得上岸的時候,好像特別冷,小風吹的人直哆嗦,雙腿也仿佛灌了鉛,多一步都不想走,她一屁股就坐在了岸邊。
再抬眼睛一看…
顧憶海渾身都濕透了,水珠順著棱角深邃的面頰往下流,襯衫和長褲全貼到了身上,可他好似恍若不覺,依舊執著的給落水者做心臟復蘇和人工呼吸。
洪果兒靜靜的在一邊瞧著,直到落水的人突兀的咳了一聲,猛地吸了一口氣…
她整顆懸著的心,好像這才放下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身子向后一倒,就此就失去了知覺。
耳畔最后的響聲,仿佛是顧憶海撕心裂肺的呼喚,“洪果兒…”
洪果兒迷迷糊糊的,一會兒覺得自己在火里,一會兒又覺得在水里。
熱的時候,仿佛像是火烤的似的,嘴唇干裂,喉嚨發疼,她下意識的呼求,“水!水!”
想啥來啥!
也不知道從哪兒來了一股“清泉”,順著喉嚨口一直滋潤到她的胃里。
洪果兒稍微舒服了一些,似乎剛平穩了幾分鐘,又覺得自己掉進河里了,凍得全身發抖,嘴唇發青。
她雙手無意識的在半空中尋求,“冷!冷!被!被!”
奇怪了!
好像真有一雙堅實而溫暖的臂膀,用大被擁著她,為她驅散了最后一絲寒意。
就這么也不知道折騰了多久。
最后總算是安然的,悄無聲息的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
晨曦順著玻璃窗撒入,晃著她的眼。
洪果兒稍微適應了一下光線。
皺著眉,這才看清了眼前的景物。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床邊是插著膠管的點滴瓶,還有身上的白被單,鼻間的消毒水味兒…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是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稍微一動,只覺得雙腿好像被什么箍住了。
洪果兒低頭一瞧。
顧憶海坐在床邊,正抱著自己的兩只腳打瞌睡呢。
她一動。
顧憶海立刻就警覺就醒了,趕忙關切的直起了腰,“怎么了?”
聲音低沉而溫柔,像是哄孩子,“你要什么?水?”
伸出左手,在一邊的床頭柜上,端過了搪瓷缸子,先在缸子里細心的放好了吸管兒,這才遞到了她的嘴邊,右手穿過她的肩膀,略一用力,就扶著她半坐了起來,“喏!喝吧!”
洪果兒就著他的手吸了兩口水,這才覺得整個人仿佛清爽了不少。
順勢打量著他。
只見顧憶海救人時穿的那身衣服早就換過了,現在穿了一套藍色的運動服…面色有些憔悴,眼睛里帶著血絲,一看就是一宿沒睡。
再一聯想他剛剛抱著自己的腳…
明白了!
他大概就這么在床邊坐了一晚,怕打瞌睡,所以,就抱著洪果兒的腳,只要她一移動,即可就有感覺。
這男人…
真暖心。
洪果兒輕聲的問了一句,“我這是怎么了?”
“嗯?”顧憶海低聲的解釋,“你還記得吧,昨天晚上,咱倆跳水里救人?上岸之后,你大概是身子弱,又被涼水激到了…就昏了過去,送到醫院之后一直發燒!我陪著你打了一夜的點滴!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顧憶海頓了頓。
聲音里帶著歉疚,“這…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跳下去救人,你也不會…”
“算了,現在說那些有啥用?”洪果兒虛弱的擺了擺手,“那人救回來了嗎?”
“嗯!”顧憶海也沒急著講這件事,而是先問她,“你是想坐著?還是想躺著?嗯?”
眼里全是小心翼翼的呵護。
洪果兒避開他的眼神,不大敢瞧他,一瞧他,心里就莫名其妙的會一“動”,也說不上是什么感覺,“我坐一會兒吧!”
顧憶海點了點頭。
趕忙抓起了枕頭,墊在她的腰下。
等到把洪果兒安置妥了,這才伸出一只大手,蓋到她的額頭上,試了試溫度,“好像退燒了,我去叫護士,給你量一量!”
二話沒多說。
快步出去了。
洪果兒抬眼向病房中環顧了一圈,哎,自己還住的是單間貴賓房,床頭還擺著一把精致的花束。
她心里有些奇怪了…
這到底是咋回事?
正在納悶之間,一個穿著白大褂兒的女醫生,快步進來了,笑意盈盈的向她一點頭,“小洪同志,醒了?”
眼里帶著欽佩,“你也算是女英雄啊,向雷x同志學習,不顧自己的生命危險,舍己救人,見義勇為!如果不是你和顧憶海同志,咱們吳書記恐怕…”
頓了頓,“我先給你量一下體溫,測一下血壓,其他的…咱們一會兒再說!”
這就上來給洪果兒檢查身體了,檢查的還挺細,甚至還用聽診器,給她聽了聽前胸后背,“嗯,沒有肺炎的危險!”
洪果兒抬眼看著她,“您貴姓?”
“姓王!王曉娟!”
“哦!王醫生,你剛才說我們救了什么書記?到底怎么回事?”
“啊?小顧同志沒跟你說啊?”王曉娟雙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你們救的是咱們市高官吳志鵬同志!他昨天是剛從基層檢查工作回來,路過渾河大橋的時候,出了車禍!當時多虧了你和小顧同志出手營救的快,要不然,他恐怕就要…”
“嗯,總之呢,吳書記現在情況很穩定,就在隔壁的病房休息呢!他還特意囑咐了!說:等你打完了這瓶點滴,情況稍微穩定之后,讓我向他通報一聲!”
市高官?
洪果兒點了點頭,沒說話。
王小娟又說了幾句安慰的話,“你多注意休息,沒什么大問題的,不久就會出院了!”
這才出去了。
隨后走廊上就傳來了顧憶海小聲的問話,“情況怎么樣?我媳婦沒事吧?”
“嗯!挺好的…”
不大一會兒。
顧憶海又端著盆熱水回來了,“你昨晚出了一身汗,我幫你…擦擦?”
洪果兒立刻擺了擺手,“用不著!”
顧憶海站在旁邊。
憐惜地低頭瞧著她,“洪果兒,你在關鍵時刻,能跳下水來救我?我照顧你一下,又能怎么樣?嗯?”
他說的情真意切,“…你愿意跟我一起下水,為我經歷生死,我能不明白嗎?你心里是有我的!我沒啥別的話,只說一句:從今以后,水里火里,我也跟著你!”
“別!別!你少肉麻!”洪果兒有點不敢直視他那雙情深款款的眼睛,胡倫的搪塞著,“你別誤會啊,我下水不是因為你,我是覺得…”
“噓!別說了!”顧憶海瞇著眼睛笑,“你這張嘴呀,從來就沒服過軟!”
擰干了一條熱毛巾,拿在左手,右手就要去解她的病號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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