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書、田乞、田逆、田恒等人,都驚呆了。
他們在朝堂為官,自然知道國高二卿是什么樣子的人,更是知道二卿的不得人心。
是以,他們正在擔憂這件事呢!
這兩人號稱是石頭過手,都要刮掉二兩油水之人…
一旦國高二卿成為了顧命大臣,那么必然是會借著這個名頭,瘋狂斂取好處的!
更何況,齊國新敗,大夫們對齊君怨氣頗重——
此時乃是真正的封建時代。
在封建時代,貴族們是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國事之中的。
上次晉國內戰,齊國貴族們的投資并不少…
齊國戰略失誤,使得每一個貴族,都是在上次的失敗中,損失了太多。
實際上與公室是一種合作關系的卿大夫們,本就一肚子的火氣,到時候在被國高二卿一壓榨…
國內不亂才有鬼了呢!
眾人詫異的看著田白,
這小子當真妖孽的緊!
不過是一個十二歲的娃娃,竟然連這都看得出來…
他們哪里知道,田白卻是從后世得知的這一切呢!
田乞嘆息一聲,他苦笑:“然則,事到如今,我等還有什么辦法啊!”
他蒼老的臉上,首次出現了無能無力的沮喪:
“這些時日以來,我等公卿,反復勸說君候,奈何…”
芮姬也不知道是給君候吃了什么迷魂湯,使得姜杵臼竟然鐵了心的要立孺子荼為太子!
田白輕笑:“當年商帝乙廢嫡長子,立幼子為帝辛,之后的故事,諸位莫非忘記了?”
帝乙就是商朝的倒數第二個帝王,是商紂王帝辛的父親。
商朝君主自稱帝,而不是王…
聽聞了田白的話語,田家一眾人頓時愣住了!
實際上,站在拋開歷史成見的角度上,商紂王當得是一個銳意進取之君!
三代時期,不管是哪一個朝代,統治國家的辦法,就是派遣封君,前往不屬于自己所有的野人之地,建立城邦,開拓疆土。
商朝末年,天下諸侯數千,當時,齊國所在的這一片,大都是東夷等異族人的天下。
姬昌稱王之后,并不曾暴露了自己意欲與商紂王分庭抗禮的軍事意圖。
相反,反倒是不停地攻擊犬戎等異族…
而此時,商紂這個第三子繼位的庶子帝王,卻是面對自家哥哥們(嫡子、長子)的威脅,國內矛盾重重。
周文王用了一生的時間,不但站穩了整個渭水平原,更是將勢力推進到了長江、漢江、汝水流域。
而此時,商朝的重心卻是放在了維持國內格局的穩定,和對齊魯半島、淮水流域的征伐上。
姬發繼位后,足足用了九年的時間,來穩固地位,而此時,商紂王的兵力正在加緊對淮水、齊魯的征服上。
姬發在孟津召集八百臣服的諸侯,舉辦了一場盛大的軍事演習。
但是,這個時候的商紂,依舊不是周武王可以打敗的,于是,他只得發表了一通關于天命、天時的演講,在政治上裝夠了逼之后,選擇了退避。
兩年后,姬發突襲朝歌,商人猝不及防,一敗涂地,商紂被斬首。
而此時,商朝的體量,依舊不是姬發可以對抗的,是以,他選擇了立商紂兒子武庚為商王。
以此,來安撫整個殷人集團。
而武庚為了對抗不服他的叔父們,只得投靠了周武王。
這就是帝乙廢長立幼,之后發生的事情…
一想到這里,田家人頓時急躁起來。
實際上,這個時候,齊國的外部環境并不好!
西方那個稱霸了幾百年的老牌霸主晉國,雖然內戰削弱了他的實力,但是,這時候,依舊不是可以低估的!
南方,新興的吳國,已經在四年前打敗了越國,并且擄取了越君勾踐,為夫差的奴婢馬夫…
眾人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局!
他們田家是三恪之后,自然不會忌諱什么!
殷商廢長立幼那件事的結局就是…
沒多久之后,周人掌控了天下,然后以武庚桀驁不馴、聯合東夷為理由,清剿了商朝一系的勢力,徹底坐穩了天下…
田家一眾人沉默不語,他們的心頭浮上了一層陰霾!
齊國的內外環境都不好,難道他們也要步了殷商的后塵不成?
“二三子!定神!”
田乞忽然爆喝一聲。
那雖然蒼老,但是依舊沉穩有力的聲音,給了一眾田家人最為堅強的依靠。
眾人都覺得雖然家主年事已高,但是,依舊是他們田家的擎天柱啊!
“小白不得胡言亂語,平白嚇唬族人。”
田乞掃了田白一眼,然后開口道:“都是沒影子的事,擔憂這個作甚!”
見到尊祖開口,田白聳了聳肩膀,坐在位置上不吭聲了。
田書笑了笑,這才是道:
“二三子,之所以留下你們,是為了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做一個預判,然后大家彼此心中有底,也就會知道該怎么做了!”
田書雖然這樣說,但是,眾人還是止不住的去想田白說的結果…
國氏中庭。
齊國中卿國夏,一臉風塵仆仆。
自從大司馬田穰苴被逼自盡之后,國夏就成為了齊國大司馬。
這些年來,他帶著齊國軍卒南征北戰,奔波不停,國事不見強盛,反倒是日益衰弱…
國夏卻是越發覺得心累了。
他跪坐在鋪了軟墊的席子上,端著茶湯,卻是想的癡了。
當初田穰苴作為大司馬,執掌齊國兵鋒的時候,他還不曾成長起來。
那個時候,是國夏的父親,國弱在位。
國氏雖然是姜姓旁支,但是,前些年的時候,國氏卻是公然襲殺齊國大夫,然后被齊侯斬殺了國氏的君主,和長子…
是以,逃往外國的國弱,在被齊侯從魯地召回來之后,他就隱忍了很多。
直到田氏穰苴成為大司馬,田家一門兩卿士,觸動了公室的利益之后,國弱從中煽風點火,逼死了田穰苴…
國弱死了之后,大司馬之位,就落在了國夏身上…
“唉!”
國夏嘆息一聲。
室內除了一眾侍者之外,并沒有外人。
太子季死了,不管怎么說,表面上的功夫是要做的,是以,國夏并不曾在室內布置了歌舞…
“若是穰苴還在,孤何至于如此勞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