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白低聲詢問身后的田豹:
“豹,他們說的是啥意思,你知道不?”
“好像是一個占卜。”
“我們老家陳國那邊的占卜,和齊國這邊巫祝的占卜一個樣的…反正就是這么差不多的一個故事…”
當時,齊國公室貴族,有人將女子嫁給田完的時候,也是占了卜的,所得的結果,與陳國周太史的那個占卜,竟然是一個意思…
得咧!
田豹這么一說,田白更糊涂了!
他們說的究竟是啥啊!
為啥那些門客,看他的眼神都不對了呢?
“二三子,且去安歇吧!”
田乞下了逐客令,一眾門客紛紛起身告辭。
就在田白也要起來的時候,他上首的田逆卻是拉了他一下。
田白頓時會意,尊祖這是要開家族小會啊!
他復又跪坐在地。
等到門客走完了之后,田乞道:“白,這次的事情你怎么看?”
“白唯怕莊公故事重演…”
姜杵臼的哥哥,就是那個綠帽子的創始人,他繼位的時候,也是血雨腥風呢!
實際上自從齊哀公被周王烹殺以來,齊國幾乎每一任君候,繼位的時候,都是一場血淋淋的廝殺的。
而齊莊公前后,齊國更是亂了幾十年之久!
田乞點頭:“是啊!芮姬多妖,孤唯恐公子荼繼位之后,芮姬嘗到了甜頭,霍亂我齊國啊!”
田白冷笑:“尊祖,那公子荼也是一個不省心的,彼人心術不正,若是為君,更是我齊國的災難哩!”
田乞苦笑。
田逆卻是道:
“荼不當人子,彼十幾歲了,竟然還騎在君候身上,將君候當做牛馬,更是牽了繩索以為馬韁,彼扯著繩子讓君候快走,使得君候一跤摔在門檻上,斷了兩顆門牙…”
“此等不懂禮數,只顧自我之人,一旦做了君候,必然是我等臣子的災難了!”
田白搖頭,孺子荼當真不堪的很啊!
他行禮道:“尊祖,諸位大父、阿翁,諸位叔伯!”
“白此番遠行,所看所想甚多!”
田乞伸手捋了一把頜下的胡須,臉上頓時堆上了笑容:
“說說看,你看到了什么?”
田白沉聲道:“白此行,看到國民多艱,民怨沸騰,便算是國人,一樣是抱怨良多的!”
“唉!”
田書嘆息一聲:“君候在位58年來,前16年國內動蕩,諸番廝殺不休,致使國民流離失所!”
“中幾十年來,君候一心圖霸,對國民多有征發兵役,使得國力不足,耗費大量的民力!”
“后幾十年來,更是變本加厲,不但征收重稅,更是好治宮室,多犬馬,使得黎民舉步維艱,導致民怨沸騰…”
他嘆息連連:“天不生長我齊國啊!”
雖然自齊恒公之后,齊國多有內亂,使得國力衰退,但是,齊國這個東海富國,卻是依舊膏脂的很!
有了齊恒公當年的底子在,齊國只需要有了二十年休養生息的時間,那么齊國必然會恢復霸業的!
但是…
很可惜,自從齊恒公之后,齊國仿佛是用盡了所有的氣運,這接下來的君主,一代不如一代…
正因為這樣,田書才有了天不佑齊國的感慨!
田書感慨了一陣,扭頭對著田白道:“你且繼續說。”
田白開口道:“尊祖說的是,恒公之后,我齊國的確是不曾再有了明君的!”
“白在路上的時候,多有與黎民交談,彼等都言,而今的君候,征收了三分之二的重稅,使得他們現在不得不以野菜摻雜糧食,才能吃飽飯的…”
“白沿途所見,黎民多有饑瘦,官吏多有腸肥,長此以往下去,怕是氓隸之亂,就不遠了!”
眾人臉上的神色嚴峻起來。
氓隸之亂可不是說說玩的,自從西周國人暴動以來,諸國可是爆發了數次黎民大暴動呢。
前641年,梁國氓隸暴動,秦國乘勢滅了梁國。
前550年,陳國慶氏因為殘殺筑城氓隸,引起了黎民暴動,慶氏連死慶虎、慶寅兩位大夫。
前522年,鄭國氓隸,在萑苻舉行武裝起義…
田白抬手抱拳,四下凝視著周圍的族老們,只見他們都是一臉的嚴肅。
他頓時知道,田家一樣是在擔憂這個問題的!
實際上,田家是一個很是務實的家族,這大約便是因為田家老祖,是從工正這個執掌百工的位置上起家,是有著關系的。
在這個肉食者鄙的時代,田家的所作所為,卻是顯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了…
他見到眾人都是凜然,當即沉聲道:
“諸位,君候年事已高,更是重病在床,這個時候,我們不得不考慮君候的身后事!”
實際上,田乞雖然反對姜杵臼廢太子季立孺子荼,太子季更是“被”死亡了。
但是,他卻是沒有想好立哪一個公子的!
因此,聽起田白再次提起這件事,他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應該聽聽這個黃須兒的意思!
雖然田白還不曾及冠,甚至就連嘴角的絨毛,都還是嫩黃的。
但是,這小子一連串的幾件事,處理的卻是讓田乞還算滿意。
“你的意思是?”
他當即詢問起來。
“幼子非是不可立,君候若能任命一管子這樣的大才,為荼公子仲父,將軍國朝政悉數委托,也不是不可以的!”
對于田白的異想天開,田乞搖搖頭:
“尊祖我說一句自夸的話,整個齊國朝堂,也就我和鮑子還算是為國為民,然則,以君候的脾性,我兩人都是沒有這個機會的!”
“是的!”
田白輕笑:“君候重公室,怕是最后委托的顧命大臣,就在國高二卿身上了!”
田乞愣住了。
這小子!
他是怎么知道這個秘密的?
高張、國夏兩人,這些天來頻頻被君候召見,次次孺子荼都是在場的!
以田乞的政治嗅覺,自然知道姜杵臼留下的顧命大臣,怕是就是此二人身上了…
田白繼續道:“君候若是不立顧命,我國還當不亂,因為諸位大夫各有制約。若是當真立了國高二人,怕是齊國災禍的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