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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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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遼國蘇州,高藥師家賓朋滿座,觥籌交錯,酒宴正酣。

  自搭上徐澤這條線后,高家在遼、宋、高麗三地之間的貿易做的不亦樂乎,生意越發興旺,對官府的“打點”力度也越來越大,蘇州大小官吏對其“慷慨之舉”盛贊有加。

  今日,安復軍節度使蒲離卜便親臨高家,品酒賞舞。

  精致的玻璃酒杯配上透明甘醇的高度酒,令人賞心悅目,酒量甚豪的蒲離卜不知不覺中已經有些上頭了,

  手指著廳內眾歌女捧襯的綠衣歌姬,道:“這位綠衣歌姬美艷動人,歌舞雙絕,本官喜歡,藥師可愿不愿意?”

  高藥師立即為節度使空了的酒杯滿上,阿諛道:“小人今日的一切都是節度老爺賞賜,家中的所有都是為老爺準備的,閻氏能被老爺看上,是她的福分。”

  “哈哈哈,呃——”

  蒲離卜打著酒嗝,高興地拍著高藥師的肩膀。

  “不錯,好好做!”

  歌罷舞歇,高家頭牌歌姬閻氏得了家主吩咐,上來陪酒。

  蒲離卜酒勁上頭,嗅著懷里美人體香,所觸皆是柔嫩滑膩肌膚,早就心猿意馬,僅僅兩杯酒下肚,便急不可耐地帶著閻氏去了高藥師安排的客房。

  閻氏即是閻婆惜,當初被張三和王英誆出鄆城縣后,其母意外落水身亡,心神失控下狗咬呂洞賓,撒潑胡鬧,謾罵一片好心的徐澤等人,被武松丟下水。

  灌了一肚子涼水后,閻氏終于“冷靜”下來,意識到徐澤絕非黑三郎那般能蠻鬧的角色,老實跟去了之罘灣。

  之后,閻氏在被服坊、紡紗坊做了幾個月,都因為吃不了那份苦,不干了,又哭求徐澤,愿意自薦枕席,只要再不做工。

  徐澤哪能看上她這身不干事還惹事的好看皮囊?

  知道閻氏確實過不了普通人的生活,徐澤給她指了一條明路——高麗人仰慕大宋文化,若是你品味高一點,尋個高麗豪商做小妾,定然能安享富貴。

  閻婆惜動了心,竟然拿出兒時學曲的拼勁,老老實實練了幾個月的歌舞和禮儀,雖說仍是半瓢水,但糊弄沒見識的外國商人還是足夠了。

  徐澤沒有忽悠閻氏,真托褚青為其尋了個有錢的高麗商人。

  閻婆惜終于過上夢想中的好日子,可惜好景不長,高麗商人抱得美人歸不久,就因酒色過度一命嗚呼,其妻恨閻氏霸寵克夫,欲將其賣做妓女。

  恰逢遼國安復軍節度使蒲離卜死了小妾,郁郁寡歡,高藥師“偶然”知道了閻氏的消息,便買下了閻氏,帶回蘇州認真調教,以便適當的時機獻給蒲離卜。

  只要智商在線,極少有一事無成的廢人,只看有沒有用對努力的方向,閻氏正經事一樣做不成,但以色娛人卻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經歷了大宋、高麗和遼國三段生活后,這個媚骨天生的女人又多了一些往日不曾有的閱歷沉淀,更令人著迷。

  蒲離卜第二日就將閻氏帶進了自己的節度使司,過上了“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的墮落日子。

  貪財好色的蒲離卜不是一個好鎮守,卻對政治風向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敏感嗅覺,女直人起兵至今,遼國局面的不斷崩壞,讓他感到恐懼和迷茫。

  七月,皇帝為鼓舞士氣民心,詐稱南朝交割的本年歲幣物資為“助軍銀絹”。

  八月,得知女直人再度發兵黃龍府,皇帝竟然停了捺缽,趕至軍中,免去耶律斡里朵(一月份耶律延禧“率二十七萬步騎親征”的實際統帥)等人的官職。

  蕭烏納、蕭嗣先、耶律斡里朵接連敗于金人,讓皇帝耶律延禧對契丹人的統兵作戰能力產生了嚴重懷疑,遂決定不再聽從蕭奉先的忽悠,他要棄國族而用漢人!

  皇帝選用地位和威望最高的漢人宰相張琳率軍東征金國。

  張琳只是個老儒生,既無統兵之才,也沒膽挑戰“凡軍國大計,漢人不與”的國法,不敢接受這個荒唐的任命,極力推辭。

  但皇帝根本就不想聽他的理由,蠻橫定下此事——必須統軍。

  趕鴨子上架的張琳清楚自己使喚不動國族,以“前日之敗,失于輕舉。若用漢兵二十萬分道進討,無不克者”為由,請求征發二十萬漢軍。

  皇帝這回倒是冷靜了一次,只答應征發一半的兵馬,詔中京、上京、長春、遼西四路家產在三百貫以上的漢人家庭至少出一人當兵,并且必須自備兵甲,限二十日各赴期會。

  但在三百貫以上還有很多層次,有些大戶便被勒令出一百兵,甚至二百兵,逼得很多漢人家庭生業蕩散,一些小族番部也受到波及,還沒開戰就已經民怨沸騰,征發的軍隊也全無戰心。

  見兵將自備的兵甲質量太差,張琳又打開武庫,令漢軍自取,但絕大部分人根本就不想打仗,只拿了刀槍和皮甲充數,沉重的鐵甲,難以操作的弓弩都沒人愿意取。

  張琳統率十萬軍隊從剌離水、黃龍府、咸州、好草峪四路進攻金人,結果只有剌離水一路深入金人腹地。

  漢軍在前,軍馬稍一接戰,就立即退入營寨。

  當晚,在后面壓陣的都統斡離朵誤聽傳言說漢軍已經逃跑了,當即拋下自己統帥的契丹兵和奚族兵,棄營而遁。

  第二天早上,眾軍見沒有主將,只得推將作少監武朝彥為都統,再與女直人一戰,結果大敗——千里迢迢趕到前線,只為給女直人送人頭和裝備。

  兒戲般的任命,兒戲般的收場。

  張琳別無他法,老實回朝請罪,皇帝寬大,赦免了張琳的罪責,重新起用被罷免的國舅蕭奉先。

  八月二十九,詔令以圍場使阿不為中軍都統,耶律章奴為都監,率番、漢兵十萬。

  以蕭奉先充任御營都統,擔任先鋒。

  其余分五部作為正軍,貴族子弟一千人作為硬軍,扈從百司作為護衛軍,從北出駱駝口。

  以都點檢蕭胡睹姑為都統,樞密直學士柴誼為副統,率領漢軍馬步軍從南出寧江州。

  大軍從長春州分路進發,發給幾個月的軍糧,相期一定要剿滅女直人。

  結果,大軍剛剛開拔,女直人攻陷黃龍府的消息就傳了過來。

  其后,女直人完顏粘罕、完顏兀術派使者送來書信求和:只要歸還金國的叛人阿疏等人,我們就撤兵——說是求和,其實就是故意挑釁!

  皇帝被女直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惹毛了,雷霆震怒,下詔“女直作過,大軍翦除”。

  聽說皇帝發“七十萬軍隊”御駕親征,女直酋首完顏阿骨打嚇以刀割面,仰天痛哭說其族人:“當初我們起兵,是苦于契丹殘忍,想自己立國。現在遼主親征,若不能人人拼死作戰,就只有一敗,如此,還不如你等現在就殺我一族去投降吧!”

  可見,皇帝親征給女直人的壓力有多大!

  一戰而平女直人的機會就在眼前,結果皇帝的車駕還未趕到大戰前線,耶律章奴、蕭敵里、蕭延留三個狗賊卻率兵兩千,突然返回上京發動政變,企圖擁立魏國王耶律淳為帝。

  茍了半輩子的魏王不想稀里糊涂成為替罪羊,當面假意說“這又不是小事,皇上自有諸位王子可以立為后繼,北、南面大臣不來,而你言及此事,這是為何?”

  暗地里,魏王卻命護衛扣住前來勸進的蕭敵里和蕭延留。

  皇帝得到耶律章奴謀反的消息,行動可謂迅速。

  一面派駙馬蕭昱領兵前往廣平淀保護后妃,這點倒是很對蒲離卜的胃口——好男兒好色就該憐香!

  一面又派行宮小底耶律乙信帶著御札飛馳上京,警告魏國王耶律淳,希望他好自為之。

  老謀深算的耶律淳當即斬下蕭敵里和蕭延留等人首級,單騎抄小路前往廣平淀待罪,皇帝認為耶律淳忠貞不二,赦免了他的罪過,恩遇如初。

  魯莽的耶律章奴政變不成,索性率部攻掠慶、饒、懷、祖等州,結連渤海群盜,人馬已經發展到數萬人。

  這場聲勢浩大,欲要畢其功于一役的御駕親征,因為領兵大將的叛亂,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

  雖然前線的消息還未傳來,但蒲離卜已經確信,此戰又會是一場大敗仗。

  不僅如此,從統軍大將陰謀作亂可以看出,隨著對女直人作戰的連續失敗,很多人都不看好皇帝的能力,大遼的統治根基已經動搖了。

  以遼國如今的紛亂局勢,想要短期內平定耶律章奴的叛亂顯然是不可能。

  大遼雖大,卻已經是四處冒煙,蒲離卜從耶律章奴的叛亂中,敏銳的嗅察到危險的氣息,從今以后,大遼將真正進入內憂外患交織的時代。

  平滅女直人的禍亂暫時不要想了,能穩住國內就算燒高香了!

  先有渤海古欲,再有國族耶律章奴,就算章奴之亂平定,下一個又會是誰?

  面對這些問題,蒲離卜沒有任何辦法。

  蘇州地理位置特殊,又緊挨東京遼陽府,表面安全,實際卻處在漩渦邊緣,這種打沒法打,逃不敢逃,降也不能降的困境,讓蒲離卜極為焦慮。

  也只有在酒色麻痹中自己,才能暫時忘卻這些揮之不去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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