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縣城外,朝廷撥隸給登州第二將的武衛軍博州兩個指揮終于趕到。
武衛軍博州第二指揮指揮使單廷圭憂心忡忡,問同行的第一指揮指揮使魏定國道:“魏兄,我等撥隸登州第二將,既已路過蓬萊,要不要進州衙拜訪一下王知州和宗通判?”
魏定國駐馬,沉思片刻,道:“兩位相公并無召喚,我倆又不熟悉登州的情況,貿然卷入糾紛爭斗大不妥。再說,我們到現在才趕到登州,咱們那位‘飛將軍’怕是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博州在河北路的南線,南面緊挨著的便是京東西路的鄆州,州治聊城距離梁山僅三百里,是以魏定國和單廷圭二人對徐澤的事跡不太陌生。
這個漁盜起家的上司飛快崛起的發家史確實讓人艷羨,二人卻不敢有多余的想法,蜀地平亂的戰功可能有虛假鼓吹之嫌,但數千里突進的狂飆之姿卻是做不了假的,稱呼一聲“飛將軍”不為過。
單廷圭驅馬靠近魏定國,小聲問:“可是,朝廷讓我們來登州,不就是——”
未等單廷圭說完,魏定國就哈哈笑道:“老單,你腦子比我好使,怎的看不明白?朝廷是不放心徐將軍,可又何曾放心過你我?當兵吃糧,其他的事,輪不到我們操心,也不能操那份心!有這閑心思,還是早點趕到之罘灣吧。”
單廷圭回身看了看麾下萎靡不振的兵士,苦笑道:“還是魏兄看的明白。”
博州面積雖狹,卻有武衛二、振武二、宣毅一共計五個指揮。
因其地并未臨邊,且處在大名府、鄆州和齊州、德州等兵馬重州環抱之中,朝廷多次撥隸博州兵馬,元豐元年,就曾撥隸兩個指揮至其他州軍,這些年才補充齊,又撥隸二指揮來登州。
撥隸不比打仗開拔,涉及到的軍屬安置、營房移交、賬目清結等等很多麻煩事,并不是一紙命令就能馬上走的。
二人還算干練,但急趕慢趕,到之罘灣時,徐澤已經帶著第一指揮、斥候營和新編人馬,出外拉練去了。
迎接博州兵馬的,是留守大營的第二指揮指揮使梁義。
移交兵冊后,輜重入庫、官兵入營都有梁義的第二指揮協助,倒是沒用多少時間。
營房早已備好,并且是按照兩個滿編指揮配置,生活設施一應俱全,對于加起來都只有四百余人的博州兩個指揮來說,確實非常寬敞。
登州第二將的規矩很多,涉及日常管理、衛生條例和戰備等級轉換等方面,博州兵馬安頓后,梁義就安排人過來培訓。
其實大宋禁軍的規矩更多,如軍行次第就有十四條規范,行軍約束更是多達六十七條。
禁軍的規矩雖多,執行卻是流于形式,畢竟連最基本的編制都可以堂而皇之的不遵守,就更別提條條框框的規矩了。
但登州第二將執紀卻極端嚴肅,進了營門就別想輕易出去,營內也有兵士專門糾察軍紀落實情況,博州兵馬初到,給兩日適應期,其后就是要動真格的了。
魏定國和單廷圭見入營后,除了熟悉并執行第二將的規矩和作息時間外,暫時并無重要的事,便找到梁義,詢問能不能留下副指揮使管理部隊,自己去尋在外拉練的徐正將報到。
梁義早得了徐澤的吩咐,知道魏、單二人這是有意回避,放手讓自己整頓其手下兵馬,也不客氣,當即安排屬下帶二人去尋拉練部隊。
文登縣城頭,寒冷的晨風中,知縣劉仁瞻仍是不停的擦著額頭的冷汗。
第二將的拉練并未知會官府,半夜里突然殺到文登城下,而后,又無聲無息的立營,待消息傳到劉仁瞻這里時,城外的官兵營寨已經立好。
大宋禁軍從沒有這種不吭不哈就兵臨城下的情況,來者不善,可若是兵變,這些人來了后就直接攻城,以文登縣的微薄兵力,早就一鼓而下了,又為什么聚兵城下,引而不發?
不清楚城外的具體情況,也不知道這波突然冒出來的官兵具體意圖,劉仁瞻在投降還是與城俱焚中糾結了半晚。
清晨的寒風夾雜著潮濕的海霧,打濕了他的衣袍,劉知縣卻不敢回到衙門內安歇,只能一直立在城頭。
天色放亮,劉仁瞻已經有些站不穩,想找個地方打會盹,突然聽到衙吏喊道。
“老爺,那邊來人了。”
解珍來到城門外,高喊:“城上可是文登縣劉老爺?”
聽到對方尊重的口吻,劉仁瞻頓時松了一口氣,回道:“正是本官?你等是哪里來的官兵,為何會夜宿文登縣外?”
解珍喊道:“可否放小人上城說話?”
劉仁瞻猶豫片刻,終究沒敢開城門,吩咐道:“放吊籃。”
解珍上城后,向劉仁瞻行禮道:“小人登州第二將斥候營都頭解珍,見過縣尊老爺!”
“第二將?”
劉仁瞻稍稍平復心情,真是第二將的話,應該沒事,徐澤到登州后,雖然多有逾矩之事,但其部軍紀嚴明,除了去年的李儉疑案,從未聽說過有擾民之舉。
“你們這是要做什么?”
解珍神態自若,答道:“第二將初建,兵馬未經磨合,恐不利于戰陣,將軍決定親率官兵拉練——”
“將軍?”劉仁瞻大驚,問:“徐正將可在城下?”
“對,將軍著小人問縣尊,文登可有匪患,正好借拉練之機,為縣尊一并除掉。”
劉仁瞻已經想明白了,這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看來去年盛傳的知州王師中和徐澤不睦,還碰一鼻子灰的消息屬實了。
這徐澤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自己作為遠離州城的邊遠知縣,還能怎樣?
“快,開城門!”
營寨內,遠遠的看見城門大開,縣衙一幫官吏跑步過來,徐澤回身邀請魏定國和單廷圭。
“隨本將去迎接劉縣尊!”
單廷圭和魏定國對望一眼,趕緊跟上。
二人心中滿是苦澀,昨日傍晚時分,終于追上拉練部隊,徐澤對他們還算客氣,只是問了兩個指揮的具體情況,就沒說什么。
結果剛睡下,就被緊急集合弄醒,然后跟著部隊一路稀里糊涂的跑到文登縣城下立營,這下再去見了劉仁瞻,以后還怎么和朝廷解釋?
劉仁瞻見徐澤率領一群軍將出營迎接自己,一點自尊心得到滿足,趕緊迎上,抱拳行禮。
“不知將軍遠來,小縣有失遠迎,請恕罪!”
“劉知縣客氣,是本將未提前知會文登,叨擾了!”
徐澤還禮,又介紹魏定國和單廷圭二人,道:“這是博州來的魏指揮使和單指揮使,兩營初到,不熟悉本地地理,本將特意帶他們來拜會縣尊。”
魏定國和單廷圭差點暈倒,這真是黃泥巴掉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