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晁蓋是何時被架空的呢?
很多人認為是宋江上梁山后的事,其實不然,晁蓋劫生辰綱的七人核心班底,三阮根本就是吳用的人,一下子便去了四個,劉唐武力有,腦子卻比晁蓋還要不好使,白勝已經出賣過晁蓋一次,此時還沒救出來,以后也肯定是不敢托以性命的,最后的公孫勝倒是個聰明人,卻是聰明過了頭,信奉的是明哲保身,指望他為晁蓋兩肋插刀,呵呵。
實際上,從七星聚義的那刻起,晁蓋就只是名義上的首領,甚至于吳用當初選在東溪村鄰村坐館教書,可能就已經選好了晁蓋這個工具人。
眾人上梁山不久,劉唐奉命到鄆城給宋江送黃金,宋江不肯收,劉唐實話說“保正哥哥今做頭領,學究軍師號令非昔日,小弟怎敢將回去?到山寨中必然受責”,這句“學究軍師號令非昔日”,意味如何?
再看宋江是如何被逼上梁山的。
宋江“擔著血海似干系”,偷偷到東溪村給自己的好兄弟晁蓋報信,所謂秘不傳六耳,如此緊急又機密之事,報完信就應該趕緊走。
晁蓋卻偏要拉宋江到后院與劉唐、公孫勝和吳用見上一面,用意相當可笑,不過是給三個剛入伙的小弟顯擺,“看見沒,哥可是黑白兩道通吃的”!
八面玲瓏的宋江當然知道晁蓋的用意,但出于對結義兄弟的信任,仍給了他這個面子,“略講一禮,回身便走”,晁蓋卻嫌不盡興,等宋江走了,仍猶自與吳用、公孫勝、劉唐三人道“你們認得那來相見的這個人么”?
在少有新聞大事的鄉間,土皇帝般的鄉豪晁蓋,與“官府人”宋江之間地親密交往,怎么可能是秘密?
住在鄰村,一直關注晁蓋的吳用又豈會不知二人的關系?
更何況,宋江之名早就傳遍整個京東路,甚至傳到了遠在滄州的柴進耳朵里,吳用會不認識?
但吳用偏偏裝作一臉茫然,捧哏道“卻怎地慌慌忙忙便去了?正是誰人”?
他問的是宋江“誰人”嗎?
不是,吳用只是為了確認這個“誰人”,究竟和晁蓋親密到何種程度——因為這直接關系到吳用的梁山大業!
再看晁蓋的應對:“你三位還不知哩!我們不是他來時,性命只在咫尺休了!”
三人大驚(估計真正大驚的只有劉唐一人)道:“莫不走了消息,這件事發了?”
晁蓋道:“虧殺這個兄弟,擔著血海似干系來報與我們!原來白勝自已捉在濟州大牢里了,供出我等七人。本州差個緝捕何觀察將帶若干人,奉著太師鈞帖來著落鄆城縣,立等要拿我們七個。虧了他穩住那公人在茶坊里俟候,他飛馬先來報知我們。如今回去下了公文,少刻便差人連夜到來捕獲我們,卻是怎地好?”
吳用道:“若非此人來報,都打在網!這大恩人姓甚名誰?”
晁蓋道:“他便是本縣押司,呼保義宋江的便是!”
吳用道:“只聞宋押司大名,小生卻不曾得會。雖是住居咫尺,無緣雖得見面。”
公孫勝,劉唐都道:“莫不是江湖上傳說的及時雨宋公明?”
晁蓋點頭道:“正是此人。他和我心腹相交,結義兄弟。吳先生不曾得會?四海之內,名不虛傳,結義得這個兄弟也不枉了!”
好了,晁蓋這一番顯擺,既賣了宋江,也賣了自己,假如知情的吳用、劉唐、公孫勝任何一人被抓,又熬不住刑,招出了宋江,其后果不問自知。
而看完晁蓋的拙劣表演,吳用的內心便堅定了一個想法——晁蓋不足為慮,但只要宋江在,晁蓋這個預定的梁山假寨主就可能變成真寨主,所以,宋江必須死!
且看吳、宋二人的多次交鋒。
第一次,鄆城縣月夜走劉唐,吳用暗藏殺機。
晁蓋等人在梁山站穩腳跟后,晁蓋再與吳用道:“俺們七人弟兄的性命,皆出于宋押司、朱都頭兩個。古人道‘知恩不報,非為人也’,今日富貴安樂,從何而來?早晚將些金銀,可使人親到鄆城縣走一遭。”
吳用道:“兄長不必憂心,小生自有擺劃;宋押司是個仁義之人,緊地不望我們酬謝。雖然如此,禮不可缺,早晚待山寨初安,必用一個兄弟自去。”
吳用安排的是劉唐到鄆城,劉唐是個怎樣的人?
紫黑闊臉,鬢邊一搭朱砂記,上面生一片黑黃毛,綽號“赤發鬼”,面貌特征極為獨特(非常醒目),又是外鄉人(口音明顯,對鄆城地理一抹黑),性格粗直傻大膽(搞出事來自己都不會知道)。
而且,其人還曾跟雷橫打過一架,當時旁邊就有二十個士兵(鄆城縣城里面有很多人認識劉唐)!
這還沒完,劉唐身上還帶著黃金和書信(人贓俱全),信里的內容清楚到沒腦子的閻婆惜一看便知“原來你和梁山泊強賊通同往來,送一百兩金子與你”。
這哪里是酬恩,分明是去向宋江索命的!
若不是宋江運氣好,心又細,恰好看到并跟上在城里亂找人的劉唐(宋江見了這個大漢走得蹺蹊,慌忙起身,趕出茶房來,跟著那漢走),這回便極大可能栽在吳用的算計之下了。
以宋江的精明,當然能一眼看破劉唐此行背后的陰險算計,但由于信息的不對等,宋江懷疑的對象只能是晁蓋,自己“舍著條性命來救”的“心腹兄弟”居然要恩將仇報,反過來給自己下套!要自己死!!!
對籠絡人心格外自信的宋江,實在不愿承認自己的識人不明,特意問劉唐:“晁保正弟兄們近日如何?兄弟,誰教你來?”
粗線條的劉唐卻聽不出宋江問話的重點,回答:“晁頭領哥哥再三拜上大恩人,得蒙救了性命,宋萬,朱貴和俺弟兄七個,共是十一個頭領。見今山寨里聚集得七八百人,糧食不計其數。因想兄長大恩,無可報答,特使劉唐赍一封書并黃金一百兩相謝押司,再去謝那朱都頭。”
劉唐東扯西拉一大堆,就是沒有說出宋江最關心的“誰教你來”。
套不出話的宋江會懷疑到印象中還只是路人臉的吳用么?
顯然不會。
宋江劉唐別了,自慢慢走回下處來。一頭走,一面肚里尋思道“早是沒做公的看見!爭些兒惹出一場大事來!”一頭想“那晁蓋倒去落了草!直如此大弄!”
“心腹兄弟”變成了“那晁蓋”,從此,宋、晁二人恩斷義絕!
“如此大弄”也不是感嘆晁蓋做的好大事業,所謂捉弄、弄權,“弄”字本身就包含了“設法取得”“不正當使用”等貶義。
這一次交鋒,吳用先發制人,又藏于暗處,宋江運氣雖好,卻稀里糊涂被人算計,間接導致自己殺閻婆惜毀了前程。
但宋江也不是好惹的,在青州搞事后,送花榮、秦明、燕順等9員頭領上梁山攪混這本就不平靜的一潭水,然后虛晃一槍,在石勇的配合下,趕在上山前脫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