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怪物!有怪物!!”
“救命!救…救命啊!”
噠噠噠噠…!
人潮洶涌的新貝隆城商業中心內,當第一只超玄體撕下自己的人皮面具,城市的其他角落里,很快就有更多的人,轉眼間變成了怪物。城市某片場內,原本正在指著導演罵傻逼的流量小鮮肉,突然冷不丁被賠笑不停的導演,一口咬掉了腦袋,死得猝不及防;正在公廁衛生間里蹲坑的腦殘小混混,突然被清潔工從蹲坑里拽了出來,剛說個我草,就被拉進了無盡的黑洞。
但是更多的怪物,還是保持著人類的形態,端著武器,朝著人群瘋狂掃射。
城市警備隊內部,火拼的槍聲響徹整片市中心。穿著警服的人類和穿著警服的怪物互相射擊,然而人類精心準備的武器,卻再也沒能發揮出任何效果。
怪物們絲毫不懼歸真彈的殺傷,被打穿的身體,瞬間就用黑色的線條修補上,身后甩動著的黑色線條,也隨著城市內尖叫聲的遞增,而源源不斷地長出來。新貝隆城的警備力量,在數十萬乃至數百萬潛伏在城市中的怪物面前如同紙糊,還沒開始反擊,就已經失去了戰斗力。
城市的各幢大樓里,無數求救無門的人們,驚慌失措地從家里面逃出來,而在身后緊追著他們的,竟都是他們日夜相伴的親人、朋友、同事。
一時之間,誰也說不清,到底是人類變成了怪物,還是怪物變成了人類。
慘叫和哭喊聲,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之間互相傳遞。
沒過多久,新貝隆城的防護罩,便開始緩緩落下。
肆虐的冷風瞬間吹進城內,整座城市,瞬間被無盡的黑霧團團籠罩。
城市的防護罩控制大樓內,遍地都是人類的尸體。總控室中,一個穿著制服的中年男人,表情麻木地看著監控,開啟防護罩的鑰匙,正剛剛被插進鑰匙孔內…
號稱不可能被攻破的新貝隆城,整條防御系統在短短十分鐘內就徹底崩潰。
城市里,只剩下零星的市民,還在頑強又絕望地抵抗著。
無數的飛劍從怪物身體中穿過,卻無法對怪物造成直接傷害。而怪物們雖然被吸走了靈力值,可它們手中的槍械,卻依然在兇猛地吐著火舌,輕松地帶走一條又一條人命。
吸到靈力值的人們,再也無法像若干年前那樣,萬眾一心地創造出相同的奇跡。
曾經海獅城的那個巨大的防護罩,再也不會回來了…
無數人在臨死之前,都不由得懷念起耿江岳帶著他們抵抗怪物的那段歲月。
雖然短暫,卻充滿激動,又內心寧靜。
可是,耿總理再也不會回來了。
再知道,或許,應該重啟腦波電技術的。
他們的選擇,導致今天的一切,這一切,是活該嗎?
無數的人倒下,無數的人變異。
城市中的人越來越少,怪物越來越多。
“不要慌!不要慌!能贏的!”
黑暗之中,只剩下數量極少的海獅城草藥堂成員,還在不屈地組織人們反抗,可是高空中的飛劍,很快便如同市政府的警衛系統一樣,被更有組織性的怪物輕松剿滅。
隨著飛劍的數量越來越少,黑暗之中,各種各樣其他的怪物也陸續現身。無數的血尸、毒尸、陣惡、沉淪怪涌入城內,像是開派對一樣,快樂地分食起人類的身體。
在如此強烈的刺激下,許久沒發生過的大規模感染變異,也無法遏制地出現了。
超玄體、血尸大軍、變異者…
幾支草藥堂的小隊,在怪物們的連番沖擊下,最終覆滅。
新貝隆城的市政廳總部大樓里,幾千幾萬名穿得西裝革履的官員,站到窗戶前,看著城市內越來越弱的燈光,身后數不清的黑線,寫意地輕輕擺動。
“媽的!”新世界ktv包廂里,追著亞巴頓進來的熊貓和耿光耀,一進門就看到加羅爾、王滄海和普祥撲街在地,滿屋子的怪物,穿著清涼,笑容詭異。熊貓破口大罵一句,二話不說就撕開一個回程卷軸,把耿光耀踢了進去,自己則分作五個分身,兵分五路,轉頭就跑。
幻靈界我的世界中,安安盯著電視屏幕,看著新貝隆城里的光線越來越弱,直至最后一個光點消失,深深地嘆了口氣。
希伯歷3052年2月13日,新貝隆城淪陷。城市中8000多萬人口,盡數團滅。
不是被殺,就是變異,或者從一開始,就已經是怪物。
而且不僅是新貝隆城,就在同一天的幾乎同一時刻,新獵鷹城也發生了同樣的慘劇,3000萬人失去生命。兩座城市中,通過傳送陣逃回南極據點的,算上熊貓在內,一共只有16人,犧牲在兩座城市里的草藥堂成員,則多達2516人。
兩天后,海獅城據點中央廣場上,海獅城降下了半旗。
高高的人民英雄紀念碑下,數不清的人胸前佩戴著白花,排期長隊,來到紀念碑前鞠躬悼念。
紀念碑旁的傳送陣,已經關閉了能源系統。
海獅城全面進入封閉狀態,并排摸混在人群中的怪物。
而主要的排摸辦法,就是靠耿振宇的直覺…
“馬拉個幣的,太尼瑪能惡心人。”海獅城總部大樓內,熊貓冷靜不下來地破口大罵,“人不像人,怪物不像怪物,這仗還怎么打!”
“罵娘有什么用?”栗子面無表情地看熊貓一眼,疲憊地揉了揉腦袋,緩緩說道,“至少也不是沒有壞處,至少,它們終于暴露出來了,不是嗎?”
熊貓問道“那然后呢?”
“然后…當然是想辦法啊…”栗子越說沒力氣,“你做好你的事情,我們做好我們的事情,我不瞞你,朱星峰那邊,已經有突破了,我們不是沒有希望。
但是解決問題,總是需要時間的。
你追了亞巴頓八年,我有怪你辦事不力嗎?沒有吧?我知道你不容易,但是現在,誰又活得容易了?老潘,不要這么暴躁了,你想一想,你也好好想一想,你自己的任務,到底該怎么解決?
只要人還沒死光,辦法和希望,總是會有的…”
栗子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忽然從椅子上滑了下來。
“栗子!”熊貓見狀驚呼。
兩分鐘后,一大群穿白大褂的人,飛奔進了栗子的辦公室。
希伯歷3052年,人類失去耿江岳的第九個年頭,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向著深淵滑行。安安每天憂愁地看著地球上所發生的一切,隨著時間一個月接一個過去,她的肚子也越來越大。
但時間過得很快的同時,仿佛又同樣過得很慢。
小文迪還是嘻嘻哈哈,好像永遠長不大的樣子,每天都調皮地最多只學三四個小時,多一分鐘都不干,但所幸學得很有效率,同樣是3月3日出生,比她的二哥簡直不知聰明到哪里去。
而封閉的海獅城在經歷了一連串的打擊后,其實也沒停擺多久,工作了十八年的栗子辭去海獅城市政廳總理職務后不到半個月,城市就迅速恢復了往日的生機——
當然其實也沒多少生機,無非就是所有人各行其是,把分內的活兒干完罷了。
絕大多數人,依然過著仿佛混吃等死的日子。
栗子提前退休后,替代者,不算意外屬于籃子。
靠著這十八年在教學部的履歷,全市絕大多數各行各業重要位置上的精英,基本都得喊籃子一聲老師。加上學歷軍齡草藥堂入會年資,論資排輩也不輸,最終籃子在41歲這年,便高票當選海獅城市政廳第三任總理。苦等18年上位,但依然稱得上年輕有為。
籃子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決定要將全市的腦波電發電份額,提升到45的警戒紅線,原本以為底下的阻力會比較大,結果居然再一次高票通過。
顯然新貝隆城和新獵鷹城11億條人命的代價,直接起到了極好的教育作用。
然后等到六月份全球高考,海獅城的腦波電發電系統,便順利更換完畢,中間不但不存在任何麻煩,各條線上反倒配合得一塌糊涂。
人們心中,還是隱隱藏著某個希望。雖然希望渺茫,可是,總歸不肯就這樣放棄掉。
實在不行,重回100腦波電的歲月,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現實世界進入夏天后,安安的心情開始逐漸變好。
六月份的高考,老耿家雖然沒有孩子參加,不過中考卻有她兒子的份。小振宇在每天屁顛屁顛到處晃蕩以及找小姐姐揉的狀態下,以滿分成績,輕松考入海獅城第一中學,成了他學渣二哥的學弟。相比之下,老二嘉誠則是九死一生,踩著三門及格線升入高三,差點特么的留級。
然而就這破分數,四門總分加起來,居然還能排在全班所有50人中的第13名,就連他們校長都不得不承認,誠誠雖然沒有絕對智商,但在摸魚這件事上,水平真尼瑪是獨樹一幟。
能60分考過的,絕對考不到70分。而且他花的力氣,剛好也就是60分的力氣,投入和產出幾乎是一比一,讓人完全無法真的拿他當傻逼看待。平庸得非常理直氣壯。
安安每天看老二摸魚胡混,看老大在大學里認真學習認真談戀愛,看老三到處找小姐姐口花花吃豆腐,手里的藤條越編越多,七成是為老二準備的,兩成留給老三,剩下的打算送給老三以后的媳婦兒當見面禮,不不信抽不死這浪蕩小青年。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等到9月9日這天,安安實在身體不方便,就暫停了編藤條的興趣愛好,抽空卸了個貨。這次出貨成績比較理想,四十分鐘不到,就產下一對龍鳳胎。
負責接生的耿江岳輕車熟路,安安產前就已經把生產過程在腦子里模擬了幾百次,等到實際操作,簡直比他想象中還簡單,沒有任何意外情況發生——
唯一的狀況,就是由于我的世界里只能待三個人,耿江岳又怕文迪一個人在外面亂跑,所以連同產房帶住所,他全都提前蓋在了青丘界的地界上。
也就是說,這倆孩子,是真真正正,在幻靈界的環境中出生的。
而不像小文迪,好歹還是在我的宇宙空間內。
幾天后,等到安安身體稍微舒服了些,兩個人略顯隨便地給孩子取了名字。
小女兒叫冰冰,因為耿江岳直接上覺得,叫冰冰的姑娘都長得比較漂亮。然后為了對稱,男孩子就叫淼淼,畢竟如果叫水水,會顯得非常沒有沒有誠意。
為了一家人整整齊齊,小冰冰和小六子出生后,耿江岳一家子都沒再進我的宇宙,只有小文迪,會偶爾思念里面的游樂場,然后進入玩一下。
可惜一個人玩始終沒什么意思,基本上半個小時也就出來了。
而對于安安來說,從我的宇宙空間里出來后,生活最大的變化,就是沒了窺屏的樂趣。
但是坐月子本來也就挺麻煩,如是這般寧靜地過了兩個月。
安安每天就看著耿江岳在青丘界的邊緣撕扯大地,時間轉眼一晃,又是11月2日,耿江岳生日的前一天,也是他們進入幻靈界,滿九周年的日子。
晚上的時候,安安抱著身邊三個熟睡的孩子躺在床上,眼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抬頭卻是滿天星斗。四周時不時,還會響起小動物的打鬧玩耍的動靜。
又干了一天活的耿江岳,靜靜地坐在一旁的靠椅上,閉著眼睛養神。
過了好一會兒,安安忽然說道“我今天進空間看了下新聞,海獅城現在還是一點二億人,不過今年人口還負增長了,老人走得比較多,孩子生得比較少。”
耿江岳淡淡應了聲“嗯。”
安安又道“天京市上個月又爆發了一次感染危機,死了兩千多萬人。”
耿江岳反應稍微大了點“這么嚴重?”
“是啊…”安安幽幽道,“海獅城一點二億,天京市一點六億,加起來,三億人都不到了。怪物現在也是幾條腿走路,能殺就殺,不能殺就轉化,亞巴頓到處感染人。
這么下去,我看天京市馬上也不在了。”
耿江岳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但怪物一直都不敢動海獅城,你知道它們為什么怕嗎?”
安安問道“為什么?”
耿江岳輕聲道“因為海獅城里,都是內心充滿希望的人。那些超玄體無法從內部攻破,又無法從外部強攻,來多少,就得死多少。”
安安問“就像我們以前在海獅城做的那樣嗎?”
耿江岳輕輕點了下頭“嗯,籃子他們的充能系統,六年前就做好了。當時怪物的力量還太弱,等他們強大起來,我們也不給怪物留機會了。”
安安嘆道“兩邊都是在跟時間賽跑啊…”
“是啊。”耿江岳笑了笑,“現在我們跑贏了,至少,立于不敗之地。”
安安道“但是也出不去了。”
“誰說的?”耿江岳睜開眼睛坐起來,打開了他的照明外掛,亮堂堂地看著安安道,“一定有辦法的,只要人還活著,就一定會有辦法!”
安安看著耿江岳,安靜了片刻,幽幽問道“那我們呢?”
“我們也一樣啊。”耿江岳站起來,走到安安床邊,用念動力將她輕輕抱起來,橫抱在懷里,小聲道,“我帶你去看個東西。”
安安指了指床上的三個小家伙,耿江岳喊了句“小腦斧,出來!”
小文迪體內,立馬蹦出一只小老虎,跟條狗一樣搖著尾巴看著耿江岳,一臉老板您請吩咐的模樣,耿江岳笑道“把你的小朋友們全都叫出來,看好這三個。小聲點。”
“嗷!”小老虎吼了一聲,熟睡中的小文迪體內,立馬跟動物園大門壞了似的,跳出來五百多只貓貓狗狗,以耿江岳家的床為中心,分散開方圓百來米。
耿江岳低頭親了安安一下,道“這下放心了吧?”
安安笑道“走。”
耿江岳二話不說,抱著安安飛速朝青丘界的邊緣奔去。
片刻后,兩個人來到青丘界與幻靈界的邊緣處,抬眼望去,就看到遠處有數以萬計的小動物,在拖著整片青丘界的土地,不知疲憊地在幻靈界上移動著。
四周的景物,就像倒車一樣飛過。
安安不由奇怪道“你想讓我看什么?”
“稍等一下。”耿江岳席地而坐,將安安摟在懷里,雙手環住她生完孩子后還沒完全緊實起來的腰肢,就跟坐在自動駕駛的車里似的。
兩個人就這么默默坐著,都不說話,過了足有一個多小時,突然,前方緩緩地,出現了一條峽谷。耿江岳顯然心情很不錯地哈哈一笑,道“果然!一百八十天!”
“什么一百八十天?”
耿江岳指著那條峽谷,反問道“那條峽谷下面有個很深的洞,你也去過的。”
安安立馬反應過來“天京市的中轉總站?”
“對。”耿江岳道,“我一直沒舍得把這片地區吸收掉,結果你猜發生了什么?”
安安很直接道“說。”
耿江岳也不賣關子,貼著她的臉,在她耳邊吐氣道“你看,青丘界,是不是一直在移動?那個這個不會動的峽谷,是不是就可以視作…”
安安瞬間明悟“參照坐標!?青丘界每次路過這里的時間…在減少嗎?”
“對。”耿江岳微笑道,“我們發現青丘界,是在三年前,三零四九年,十月二十六日,然后沒過幾天,我們就路過了這個地方。因為那天是四九年十一月二日,我們被困在這里的六周年,我記得特別清楚。但是一開始,我并沒有注意到我們路過這里的時間在減少,只是小心地控制操作,沒有把這片區域給吸收掉。不過從第三次路過這里開始,我就覺得不對勁了。
因為第二次路過和第三次路過的日子,中間所花的時間,比前一次,又縮短了整整三十六天。
我們第二次路過這里,是五零年九月二十六日,花了二百八十八天,第三次路過這里,是五一年七月十四日,只用了二百五十二天。
然后第四次,二百十六天,也就是今年三月二十六日,你剛剛顯懷那會兒。
再接著,第五次,就是今天。
我每天花在工作上的時間,其實是差不多的,哪怕有誤差,每年的誤差時間也回超過兩個小時,咱們在這里足足九年,總誤差加起來不會超過一天。
所以如果這個我沒猜錯…”
“我們馬上就要把幻靈界吸收完了!幻靈界一直在縮小,所以我們路過這里的時間間隔越來越短!”安安突然激動起來,轉過身看著耿江岳,一邊飛快計算道,“下一次,就是一百四十四天之后,下下次,一百零八天,七十二,三十六!然后…我們就能出去了?!”
“嗯。”耿江岳咧嘴一笑,“可能性很大。”
“嗚…”安安忽然失聲痛哭出來,她緊緊抱住耿江岳,眼淚止不住地流淌下來。
不少在前方拉著青丘界狂奔的小動物聽見,紛紛停下腳步,成群結隊跑過來,在安安身邊輕輕地蹭。安安卻越哭越兇,怎么都止不住。
九年了,整整九年。
那種出不去的恐懼和焦慮,今天終于找到了發泄的出口,變成眼淚宣泄出來。
“好啦,還有十三個月呢…”耿江岳摸著她的背。
安安這才哼哧哼哧,下令道“不行!今年你得再努力點,我不要十三個月!一年!我再給你一年時間!我就要出去!就要明年今天就出去!”
耿江岳被媳婦兒這打滾的勁兒搞得哭笑不得,說道“那你可就沒工具人能用了。”
安安喊道“要屁的工具人!只要能出去,我這輩子不用你了都行!”
耿江岳反問道“那你這跟守活寡有什么區別?”
安安想了想,突然表情一狠,拉著耿江岳站起來,咬牙切齒地說道“算了,干脆今天給你一晚上時間,把明年的份全都做完!明天開始,好好工作!
明年十一月三日剛好你生日,只是能出去,剛好給你個獎勵!”
耿江岳微微瞇起了眼,渾身散發出老色批的氣息,輕喚道“美女…”
“干嘛?”
“以我的能力,以你的姿色,區區一晚上,根本做不完一年份的。”
已婚婦女被中年男人恭維得撲哧一笑,立馬想都不想,很坦然地脫口而出“沒事兒,做不完存著。要不爭取再搞大,暫時斷掉念想也行。”
耿江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