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秋野間的官道上,駿馬飛馳,朝著荊州方向行進。
許不令快馬加鞭,還沒跑出多遠,后面就傳來了馬蹄聲和嬌聲呼喊:“許公子!許公子…”回頭瞧了一眼,卻見鐘玖騎著大紅馬火急火燎的追了過來。
許不令手上提著長槊,稍微放緩馬速,開口道:
“鐘姑娘,拜師的事兒等我回來再細說,我先去荊門一趟。”
鐘玖快馬跑到跟前,柔聲勸道:
“許公子,你不要這么急,寧玉合又不是江湖雛兒,單論武藝比我還高,又在武當山腳下,我上門談個心都被攆出去,誰敢強娶她呀,江湖傳言信不得…”
許不令微微皺眉,稍微細想是有點不對,光想著傻白甜師父,到是忘了這茬。
寧玉合是全真道士,一挑四能打趴下張翔,荊門又在武當山百里開外,武當殺神陳道子可不是吃素的。即便楚王想娶寧玉合都得掂量下當今圣上的感受,誰這么大本事又沒腦子干這事兒…
念及此處,許不令馬速放慢了下來,略顯莫名:
“方才著急倒是忘了,嗯…謠言不會無風而起,還是過去看看吧。”
鐘玖走在許不令身側,搖頭道:“公子不用擔心,既然公子聽到了風聲,武當山早就聽到了,寧玉合是武當護著的,若真有這種事,武當山上那群老妖怪早就上門了,哪需要公子長途跋涉往過跑…”
許不令并未停馬:“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寧玉合是我師父,得知了她的消息,無論如何都是要過去,早點過去免得出了紕漏…”
鐘玖眉宇間顯出幾分著急——她當年八魁的位置被寧玉合搶了,上門和寧玉合拉拉扯扯的好久,彼此早就結了梁子。若是見到寧玉合,把當年的事兒全抖出來,她肯定搶不成徒弟了。可此時此刻,也沒借口攔住許不令。
兩匹馬在管道上疾馳,許不令路上遇到一個江湖人扎堆的茶鋪后,下馬和消息靈通的茶鋪掌柜打聽了一下,得知了傳言是‘荊門第一周正甲強娶前天下第一美人,雙方發生沖突’,具體的也不清楚,仔細問了下周正甲的來歷,說是荊門谷城縣的地頭蛇,手下十幾條船,在當地橫行霸道云云。
了解這個情況后,許不令才稍微放心了些。鐘玖跟在后面,稍微猶豫了下,輕聲道:
“一個鄉鎮上的潑皮罷了,肯定是江湖上誤傳,許公子不必如此焦急。”
許不令點了點頭:“反正都上路了,谷城縣也就一百來里路,下午就到了。”
鐘玖心里有點急,卻又不好表露出來,想了想,干脆從懷里取出了一個小瓶子,遞給許不令:
“這是我平日里制作的丹藥,可解天下百毒。拜師都有入門禮,希望你不要嫌棄。”
許不令眨了眨眼睛,本想抬手接下,可轉念一想,還是搖頭道:
“打聽到了師父的消息,這種事兒自然是要問問她的意思。鐘姑娘不要著急,當年你們倆都是身不由己,武當多管閑事把你攆出去,和師父沒關系,師父她性子好,肯定會答應此事。”
鐘玖咬了咬下唇,眼見沒法把生米煮成熟飯,只得輕笑了下,轉而道:
“許公子,當年我年紀小,又受了氣,舉止確實有所不妥,而且還有不少誤會,你師父恐怕也不怎么喜歡我。不過現在已經想開了,對當年的事兒也心懷歉意,若是她責怪我,還請你為我美言幾句…”
“鐘姑娘放心,你我認識雖然短暫,可鐘姑娘的為人還是有所了解,當年的一點兒誤會,我從中說合,自然也就化解了…”
“唉…人都有年少無知的時候,寧玉合要是說我什么,你讓我解釋,切不可直接就信了…”
許不令聽了片刻,隱隱覺得不對勁,偏過頭來:
“鐘姑娘,你當年和師父,有什么誤會?”
鐘玖勾了勾耳畔的發絲,做出‘一切都過去了’的平淡模樣,搖了搖頭:
“年輕娃娃,無非是打打鬧鬧,其實也沒什么…我不是那種壞心腸的女子,也是真心想幫公子…”
許不令點了點頭,總感覺鐘玖變得有點古怪,只是他不知所以然,當下也沒有多問,快馬加鞭趕往了谷城縣…
谷城縣位于丹江沿岸,本身是岳陽、荊門、襄陽等城池交匯之地,算是水陸交接的港口。
馬上入冬,谷城縣上車馬云集,力夫扛著麻袋在碼頭上裝卸著貨物。不少聽到消息的江湖客在鎮上永豐倉外徘徊,有的還爬上墻頭,打量里面的場景。
永豐倉是貨倉,來往商賈運送的貨物在這里周轉,由船隊送往天下各處,船隊和永豐倉背后的東家都是鎮上的大戶周家,當家周正甲是地痞出生,黑白兩道都有交際,一雙老拳在荊門一代更是出了名的狠,在市井間摸爬滾打半輩子,弄到了現在的家業,被五湖四海的朋友尊稱為‘荊門第一’。
周正甲功夫自然是有的,但旁邊就是岳陽曹家、虎頭山林家、武當山等江湖上的龐然大物,說厲害其實也不可能真第一,能黑白兩道通吃,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官府那邊孝敬到位了。
周正甲能把生意做這么大,肯定不是沒腦子的莽夫,平日里知曉分寸,不該惹的人不惹,也就欺負欺負小門小戶,雁過拔毛什么的。安安穩穩在谷城縣混了半輩子,一直沒出過什么岔子,江湖上的游俠兒也不敢招惹和官府有關系的人。
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周正甲不招惹不該招惹的人,卻還是小看了江湖的險惡。
下午時分,永豐倉的大院之中,三十來號打手抱頭蹲在地上,為首員外郎打扮的周正甲,頂著個光頭滿臉憋屈的看著前面的小姑娘:
“姑奶奶,我就隨便說說,你怎么得理不饒人,這倉里的貨停一天就是上百兩銀子…”
啪——
小木棍在光亮的腦殼上敲了下,周正甲縮了縮脖子,是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