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跨入零點的時候,春晚熱熱鬧鬧地放起了煙花,電視機里歡聲一片。
白術打了個哈欠。
顧野推著她的小腦袋,“困了就去睡覺。”
“看電影吧。”
白術選擇性忽略他的話,眼角掛著一滴生理淚水,卻裝作精神奕奕的樣子出主意。
家里安裝了投影儀,看電影很方便。
開了投影儀,顧野起身,關了窗簾開了燈,走回去時,白猊叼著遙控器過來,他挑挑眉,接過。
“你想看什么?”
顧野在白術旁邊坐下。
聽到咔擦咔擦的聲音,他回頭一看,發現白術不知何時松開一包薯片,正往嘴里吃著。在她的另一邊,放著一大個箱子,里面放著滿滿的零食。
——這個零食箱,顧野見過幾次。
——牧云河定期給白術投喂零食。每次牧云河來找白術,都要帶好幾袋的零食,絕對會將零食箱塞滿。
“給哥哥吃一個。”顧野說。
白術抓了兩塊薯片,送到顧野嘴里,然后回答他先前的問題:“驚悚、推理、懸疑、犯罪,都行。”
“…”顧野差點沒被薯片嗆死。他緩了緩,才驚奇地問,“大過年的你看這些?”
“你可以放其他的。”白術說,“不過五分鐘后你就找不到說話的人了。”
“怎么?”
在投影儀微弱的光線里,白術側過頭,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我會睡著。”
顧野果斷選擇了一部懸疑片。
而,原本沒什么興致的白術,見到他選擇的影片,先是以贊許的眼光看了看他,然后往他身邊挪了一點,“你好好看分鏡。”
“有什么‘說道’嗎?”顧野隨口問了一句。
“我是他們的分鏡顧問。”
我真是看個電影都逃離不了你的主角光環。
顧野揉了揉腮幫子,把遙控器放下,爾后從白術手中奪過那包薯片,神情意味不明地開始看起電影來。
因為是熟悉的電影,白術看得不是很專心,坐姿像個小老頭,卻跟一只倉鼠似的,喝著啤酒吃著零食,嘴巴沒個停的。顧野偶爾注意到她,都會懷疑他今晚包的餃子是不是有點少。
電影專場時有幾秒的靜默,顧野聽到身邊“咕咚咕咚”的聲音,一扭頭,果不其然,見到白術又在喝啤酒。
喝完最后一口,白術這小酒鬼還將啤酒罐倒過來,晃了兩下,生怕漏掉一滴啤酒。
“第幾聽了?”顧野眉頭皺得緊緊的,將她手中啤酒罐奪過,扔到垃圾桶里。
白術“唔”了一聲,估摸著道,“四聽吧。”
說著她又去翻零食箱。
“再喝醉了。”顧野拽著她的肩膀,將她拽回來,“如果你借酒撒瘋的話,我肯定把你綁椅子上。”
睜了睜眼,白術眼睛又大又亮,她猛地湊近,手肘輕抬抵在他的肩上,湊到他跟前似是驚奇地說:“你有這癖好呢?”
小姑娘身體嬌軟溫熱,穿著件毛線衣,貼在顧野身上,令人大腦驀地宕機。
片刻后,顧野呼出口氣。他沒好氣地拍了下她后腦勺,然后把零食箱拿過來,扔到腳邊,沒收了。
嘖了一聲,白術將身子撤開,卻沒有消停。
她躺坐在沙發上,兩條細長的腿向前一伸,搭在沙發扶手上。身子往后靠,倚著顧野的肩膀。她腦袋往后一仰,柔軟細膩的頭發就擦著顧野的臉頰拂過,她身上的氣息和溫度緊隨而至。
顧野眉毛抖了抖,克制住起身走人的沖動。
——這丫頭太能折騰了。
“放心,我沒喝醉。”白術慢悠悠地開了口,聽聲音確實挺清醒的。
她又說:“我就靠會兒。”
說完,她還不閑著,伸出一條腿,用腳趾勾住搭在扶手上的毛毯,腿驀地往上一抬,毛毯騰空而起。隨后,她松開腳趾,毛毯便落了下來,她伸手撈住時抖了一下,毛毯便在空中攤開,落下時正好蓋在她身上。
默然瞧見這一幕的顧野,嘆息道:“好腳功。”
“過獎。”
顧野扶額。
電影播放到一半,主角在探討人生的方向,顧野聽了兩耳朵后,有些在意臺詞,注意力落到電影上。
“我有個朋友…”白術不緊不慢地出聲。
“嗯?”
顧野歪了下頭。
白術以為他要調侃,主動道:“不是胡謅的,是真實的。唔,就那個漫畫圈頂流Zero…你知道吧?大美女。”
“聽過。”
這些日子混漫畫圈,顧野還是有點了解的。
頓了下,白術繼續說:“她喜歡自由。”
顧野搭話,“跟你還挺搭。”
“算吧。不過,我跟她有分歧。”白術挑了下眉毛,整個人的骨頭都想被卸掉似的,懶洋洋的,“我們都喜歡走一步看一步時遇到意外的刺激,但是,她更傾向于跟自然的接觸,發現驚喜、挑戰自我。”
“她是個野外求生專家,你懂吧?去荒無人煙的地方找死的那種。”
顧野:“…”你也好不到哪兒去。
“她覺得真正面臨生死挑戰才會讓人珍惜生命,而長時間混跡在庸俗的人世間里,只會越來越平庸、墮落、世俗——”白術稍作停頓,“一般沒有資本的人,說這種話很矯情。不過恰好,她有這個資本。”
“不過,在遇到事情時,她是會做準備的。她會給自己留有后路…很謹慎一個人。因為她覺得把命送給自然,是天收。但是,把命送給同類,就是她愚蠢。”
這人倒還挺有趣。
也理智。
顧野勾了下唇,問:“你呢?”
“我喜歡孤注一擲和生死一線,就是你們口中的‘瘋子’。”許是白術喝了點酒,對這個話題沒有避諱,“‘自然’給的危機充滿不定數,‘人類’不是。把自己逼到絕境后再絕地反擊,很有意思…走穩妥的路線沒滋沒味的,生活像白開水一樣。”
“我們終其一生追尋什么呢?”
“反正都得歸于塵土。人唯一可以掌控的,就是自己的行為。而‘行為’必須是千篇一律的嗎?”
“我就喜歡刺激,血脈噴張的險境,瀕臨死亡的體驗。”白術語調不疾不徐,“安逸會使人喪失警覺性,就像慢性毒藥,一點點要了你的命。太安逸的人,是經受不起打擊的。人的退路太多也不行。一旦有退路,九十分實力的人,會交出六十分的試卷。如果沒有退路,就會達到一百,甚至更多。”
說到這里,白術往后一仰頭,頭頂蹭了蹭顧野的耳朵。
她問:“能稍微理解一下嗎?”
“你不羨慕那些過尋常日子的人?他們安逸且有退路,沒有榮華富貴、生死險境,但可以平安過一輩子。”顧野聲音低沉緩慢,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神情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我的天賦告訴我,”白術語調淡淡的,很平靜,沒一絲傲慢,“哪怕處于同一個起點,別人需要拼死拼活才能得到的,我取之輕而易舉。所以,我沒法在‘尋常’中獲得滿足。”
話到這,白術驀地問:“你呢?”
沉吟片刻,顧野掀起眼簾,“我沒想過。”
“看出來了。”白術一點都不驚訝,并且給了答案,“你向往尋常的生活。”
顧野沒說話。
“我先前有點沮喪,但這沒什么…”白術繼續說,“反正人是會變的。萬一有一天,我會配合你做改變,或者你愿意配合我…沒關系,反正我們都沒想清楚,也沒有在一起。你不需要有負擔。”
顧野安靜地聽完。
他為白術這番話感覺震驚。
驚訝完,他又笑了笑,“你這年齡是不是活得太清醒了一點?”
“畢竟我不到二十年的時間里,做了很多人一輩子都做不到的事。”白術稍作沉吟,語調懶洋洋的,“保持豁達和清醒…嗯,我姐…以后給你介紹。反正她說的。”
“你學會了一半。”顧野笑道。
“我就是狹隘,”白術倒是很坦然,咕噥道,“沒辦法,天生心眼小,愛記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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