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野視線目送著二人走遠。
“頭兒?”
電話里響起楚馥的聲音。
她說:“我正好帶著小白買東西呢,你要在附近的話,順便一起了唄。”
眼瞼微垂,顧野瞧著白術和墨玉走進某一商場,略微一頓,他問:“在哪兒?”
楚馥報了個名字。
顧野視線往上移,落到商場的招牌上,笑了:“行。”
商場里,墨玉跟白術直奔一家火鍋店。
周一,又不是節日,商場人不多,店里都是空位,兩人選了個合適的位置,落了座。
“你怎么請假了?”白術弄好蘸料,問墨玉。
“有點私事。”
“哦。”
既然是私事,白術就沒過問。
“你呢?”墨玉問。
“私事。”
墨玉溫和一笑。
他問:“你和顧野都是一周內攢到這么多分的?”
“是吧。”
白術回答得很敷衍。
“剛剛見到他,還以為你們倆一起。”墨玉笑。
“偶遇。”
白術口吻疏冷。
墨玉頷首,沒往深里問,只道:“你們倆這一出鬧的,讓整個集訓營備受刺激,現在一蹶不振,聽說陸續有人退出,說明年再來。”
“啊。”
白術眉梢輕輕一挑,事不關己的態度。
敢參加這一挑戰的,多數都跟江南枝一樣,不是抱著“第一”的心態去的。
因為第一只有一個。
所以,享受挑戰、共同成長,才是這一次比賽的主題。
“半途而廢”的,都是一些濫竽充數的廢物,可有可無。
“聊聊你吧,”白術不疾不徐,“婚事呢?”
這是她第三次問了。
墨玉略微狐疑,“你對我的婚事似乎很上心。”
廢話。
紀依凡頂替她的身份跟你訂婚,她要受牽連的好吧。
“…我對你沒想法。”白術先一步澄清。
墨玉頷首,“看得出來。”
他叫了白術幾年的“叔”,哪怕白術有一丁點想法,都會暗示or解釋一下。
“我就是單純不喜歡紀依凡。”白術慢吞吞地說。
見她如此直爽,墨玉微怔,難免笑了一下。
“不瞞你說,”墨玉將衣袖挽起來,把燙好的牛肉舀起來放白術碗里,一貫的溫和俊雅,但下一秒說話時,卻透了點真性情,“我也不喜歡。”
白術抬眼,端起橙汁跟他舉杯,“品味不錯。”
“我的榮幸。”
墨玉笑笑,跟她碰杯。
商場里,電梯緩緩上升。
顧野倚著扶手,左手放到褲兜里,微微側身,下頜輕抬,目光落到三樓某玻璃窗上,見到正在碰杯的二人,似乎相談甚歡。白術彎了彎眉眼,跟個小老頭似的,一口一口啄著橙汁。
還挺矜持。
舌尖輕抵腮幫,顧野神情略有凝重。
——聊什么呢,這么開心?
“嚯!顧大魔王!”
倏地,隔壁往下的電梯,傳來女生驚訝的聲音。
顧野聞聲回首。
見到兩個女生抱在一起,緊張又激動,還有一點點驚喜。
然而,短短幾秒,電梯一個向上,一個向下,距離被立即拉大。
在顧野收回視線那一刻,其中一個女生忽然抓著扶手,往上跑了幾步,然后跟顧野揮手,大聲喊道:“大魔王,你什么時候回電競圈啊,沒有你當反派boss,電競圈都沒意思啦!”
顧野聞聲,唇角彎了下,回過神,背對著她。
但,在離開電梯的那一瞬,他倏地揚臂一擺,動作灑脫又帥氣。
看得原本失望沮喪的女生頓時面紅耳赤。
——啊啊啊大魔王要回來了!
——他又要搞事情了!
——不行了他真的好帥啊!
白術和墨玉吃完火鍋。
聊得卻不盡興。
他們倆其實話都不多,但是,共同話題卻不少。
墨玉對漫畫no.1、國際比賽以及一些內幕都挺有興致的,白術作為站在最頂端的那一批人,接觸到的消息是他人遠遠難以想象的,正好可以滿足墨玉的要求。
“時間還早。”墨玉倒是很直接,“你想看個電影嗎?”
“可以。”
白術沒多想就答應了。
她很久沒看電影了。
兩人對電影信息都有些滯后,沒想好看什么,干脆去五樓電影院直接看,有什么看什么。
兩人選了一部最近很火的,但是在排隊買票時,白術等墨玉買了兩張后,又自己買了兩張——是另一部電影的。
“怎么了?”墨玉不大理解她的行為。
白術隨口道:“看到她的電影,習慣買兩張。”
習慣性地捧場。
——因為這人的電影太爛了,沒人會看。
墨玉一怔,定睛一看,“幾年前的老電影了,怎么又上映了?”
“主演太紅了。”白術道。
“司笙啊?”
“嗯。”
提到這個名字,墨玉不置可否。
這一年,“司笙”確實夠紅,在網上熱議不斷。
不過,墨玉知道這個人,則是——因為她是漫畫圈另一大傳奇、zero。
白大,z神。
這倆都算傳說了。
墨玉:“你們倆關系很好?”
“還成。”
“她沒打算參加比賽么?”
“她沒空。”白術淡淡道。
略一想,墨玉倒是看得通透,“也是。”
二人持票入場。
直至電影看到一半時,白術才發現,時正竟然在里面客串。
就是——
演技可以跟司笙相提并論。
明明是一部可以拿四星半的電影,因為時正的存在,在白術心里默默扣掉半顆星。
看著屏幕上時正的臉,白術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但,無意間側首,余光瞥見墨玉的臉,意外發現墨玉神情認真,黑黢黢的眼眸摻雜著什么,一瞬即逝。
白術輕蹙眉,將視線一收。
什么情況?
白術手指抵著下頜,不太敢往深里想。
“頭兒,小白的東西差不多買齊了,你要買什么,想好了嗎?”
楚馥拎著一堆包從一店里走出來,身后跟了個表情近乎麻木的陸白。
顧野靠著玻璃欄桿等他們。
他眼皮懶懶一掀,見到二人大包小包的,表情略有異樣。
陸白依舊面無表情,不過看向顧野的眼神里,捎了點“求助”意味。
——他真不需要這些過冬裝備。
——能不能早點回家。
——陪楚馥逛街太折磨人了。
顧野見到了,心想是時候走了,可余光忽的瞥見樓上的兩道身影,目光一滯。
——那里是電影院。
——這是吃飯,還是約會?
小樣兒,嘴上說著“追他”,沒明顯舉動就罷了,甚至都沒約他來看過電影。
這才隔了幾天…
要死了。
“頭兒?”
楚馥察覺到顧野走神,喊了一聲,順著顧野視線往樓上瞧,卻見不到什么。
——白術和墨玉已經走遠了。
“我沒有要買的。”顧野心不在焉地捏著一根煙,說完后,瞧了眼暗自松了口氣的陸白,又不疾不徐地補充道,“不過陸白應該還缺一點,再逛逛。”
陸白:“…”
“行吧,那我們再逛逛。”楚馥果斷地點頭。
她面上一喜,又拉著陸白換了家店,繼續掃蕩了。
——打著給陸白買東西的名義,無非就是想滿足自己的購物欲罷了。
顧野卻一轉身,往別處走去。
按照墨玉和白術的行動軌跡,顧野繞了一個彎,就見到了他們倆。
這一次,他們倆選擇了一家咖啡店,喝著下午茶吃著小點心,小姑娘吃點心時腮幫一鼓一鼓的,墨玉笑著給她遞去紙巾,示意她擦掉唇角的奶油,白術眨了下眼就將紙巾接過去了。
氣氛和諧得不正常。
什么鬼。
這人靠譜么,你就要他紙巾。
平時挺機靈一人,這會兒偏就傻乎乎的。
隔著玻璃看到這一幕,顧野莫名地煩躁,微低頭,從兜里摸出手機,點開微信,直接進了置頂的對話框。
他輸入兩個字,但——
目光落在他們最后一次聊天記錄上,手指動作忽然止住了。
顧野:幾點翻墻,我來接你。
小債主:好。
——小家伙再沒找過他。
咖啡廳里。
“簡以楠和顧野進亞洲賽應該沒問題,即墨詔的畫功提升的話,勉強可以。”即墨詔說,“你知道省第一的另外幾匹黑馬嗎,有楚逍遙,no.1和問鼎。他們仨都沒來集訓營,不過我覺得,他們應該都是你的粉絲——”
“…咳。”
聽到這里,白術忽的被茶水嗆了下。
“怎么了?”墨玉疑惑地問。
“沒事。”
白術別開視線。
但這一瞥,視線卻透過一層玻璃,瞧見對面商鋪外的一道身影,只在她瞳孔里停留一秒,便走出了她的視野。
她怔了一下。
有點不確定。
“你在看什么?”墨玉問了句,順著她的視線往外看。
“看錯了。”
白術將視線收回,輕描淡寫地說。
既然能在商場附近遇到顧野,在商場里見到也不奇怪。
反正緣分就是那么稀奇古怪的東西。
白術垂眸,目光無意掠過左手手腕。她穿的少,衣袖空蕩蕩的,一截紅線露了出來。
一根紅線戴幾年,總會舊,她中間換過兩次,后來又舊了。
顧野還給她后,曾將她的轉運珠借去一個晚上,第二天,那根舊紅線就換成了新的,編織方式倒沒變。
從某個角度而言,顧野還是挺心靈手巧的。
“未到的三匹黑馬,你有看好的嗎?”墨玉又重回主題。
“有。”
“哦?”
墨玉略有意外。
白術說:“no.1和問鼎。”
“為什么是他們倆?”
“合眼緣。”
墨玉怔了下。
實在沒想到,白術會給他這么個玄乎的答案。
“有人猜,no.1可能是‘漫畫no.1’排行第一那個。”墨玉說到這,打量地看了眼白術。
白術未語,扯了下嘴角。
不知為何,墨玉看到點深意,可他沒順著這話題追根刨底。
相談甚歡。
本來就蹭一頓午餐的,白術見天黑了,又蹭了一頓晚餐,才跟墨玉往商場外走。
“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墨玉說。
“我自己回。”白術抬手捏了捏脖子,感覺嗓子有點啞,很直白地說,“跟你說話有點多。”
墨玉怔了怔,好脾氣地笑了,“我在車上可以不跟你說話。”
“你憋得住嗎?”白術斜他。
除了看電影那倆小時,墨玉始終有數不盡的問題問她。
不知道是對漫畫感興趣還是對“white本人”感興趣。
墨玉低頭一想,頷首:“可以忍一忍。”
白術一時無言。
二人走出門口,外面一陣冷風撲面而來,吹得白術瞇了瞇眼。
他們幾個小時都在商場里,外面的雪竟是落了一層,轉眼為城市籠了一層雪白,在霓虹燈的拉扯映襯下,飄落的雪花呈現各種各樣的顏色。
幾秒停留,肩上就染了些白。
倏地,一輛車行駛過來,停在他們面前,鳴笛兩聲。
白術蹙起眉尖。
垂眼去看時,只見車窗滑落,隔著一個座位,見到駕駛座的顧野。
顧野手肘搭在方向盤上,側首看向這邊,昏暗的光線落在他側臉,襯得他輪廓立體分明。
他招呼:“白隊友,上車。”
白術眉眼一耷拉,站直身子,轉身就走。
走出兩米,她聽到車輪碾壓雪地的聲音,覦了眼車,赫然見到其緊跟著。
她透過車前玻璃見到顧野。
他往后靠著,好整以暇,面容有些模糊,看不清晰,但兩道視線肯定隔著玻璃打向她。
白術是個爽快人。
思考兩秒后,她很干脆地跟墨玉說:“我坐他的車。”
“行。”墨玉不知他倆情況,但可猜到點什么,遂笑笑說,“有事隨時聯系。”
“…好。”
白術應了一聲。
不出意外,她接下來一段時間,應該都很難跟墨玉聯系。
跟墨玉告了別,白術走向顧野那輛車。
但——
她沒有坐副駕駛,而是拉開后座的車門,彎腰進去。
駕駛座上,顧野停頓一瞬,繼而側過身,用一言難盡的眼神斜向白術,“我是你司機?”
“我可以付車費。”
一句話就把顧野的話懟了回去。
顧野:“…”
他沒跟白術計較,笑笑:“去哪兒?”
白術:“段子航家。”
車子駛向馬路,車窗緩緩上升,將風雪阻隔在外。
“記得我家住哪兒嗎?”顧野倏然出聲,調子懶洋洋的。
“嗯。”
“給段子航打電話。”
白術剛摘下帽子,聞聲一怔,通過車內后視鏡遞給顧野一個眼神。
“告訴他,住我家。”顧野聲音散漫,但說出的話很有力度,“最近我家沒人,隨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