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伸到跟前來,手掌攤開,一根紅色的手繩,順著他的指縫落下,懸掛著一粒青翠欲滴的轉運珠,在空中一搖一晃。
白術想了兩秒,哂笑,“是你啊。”
伸手去拿轉運珠。
青年勾著繩子往后收,避開她的動作,堂而皇之地將轉運珠握在手心,揣進兜里。
眼梢吊起,他散漫地問:“上節課沒來吧?”
“…”
“下課給你。”
懶懶扔下話,青年把棒球帽扣回她腦袋,轉身就沿著走廊往前走。
白術扶正歪斜的棒球帽,眼一抬,就見他從前門走進,步上講臺,教室的注意一秒被他吸引。
“…”
“顧教授,你來了。”
“顧教授今天考慮交個女朋友嗎?”
學生們很自然地跟他問好。
第一排有個男生嬉皮笑臉的,“顧教授來個獎勵機制吧,比如期末考個第一或拿滿分,獎勵跟你玩一場游戲。再不濟,我們給錢也行啊。”
天太熱,顧野隨手解開第二枚衣扣,活動了下脖子,“想跟我玩游戲?”
“是啊!”
“求你了!”
“大神帶帶我們叭!”
嗤笑一聲,顧野只手揣兜,嘴角掛著淡笑,口吻傲然又散漫:“開個價,我倒賠多少能打消你們這想法?”
“…”
寧愿賠錢都不愿跟他們玩,學生被打擊得自閉了。
顧野勾著唇,跟學委要來花名冊,低眉瀏覽時朝白術看了眼,眼神意味深長。
像只狐貍。
感覺被盯上的白術:“…”牧云河你死了。
顧野的課很受歡迎,教室人滿為患,學生一個比一個乖巧熱情,氛圍極好。
既來之,則安之。
挑了最后一排的位置,白術落座,捏著帽檐往下壓遮掩住眉目,降低存在感。
結果——
這畜生竟然讓學委點名。
“牧云河。”
“…”
教室沉默三秒。
然后,后排響起一個拽拽酷酷的女聲:“到。”
學生們:“…”
教室里接連響起倒吸冷氣的聲音。
正在看PPT的顧野,站直身子,抬眸一掃就猜到什么。目光落到角落某處,跟兩道坦然鎮定的視線對上。
——小姑娘能耐啊,敢幫人代課。
收回視線,顧野當無事發生,示意學委繼續。
學委字正腔圓地喊著名字,白術垂下眼眸,往桌上一趴準備再補個覺。
前桌同學卻扭頭湊上來:“牧哥,你變性+整容,恢復得挺快啊。”
瞧了他一秒,白術開口:“五折。”
“哈?”
“我推薦,醫院打五折。”白術掀起眼皮,頭微微歪了下,冷然眉目里淡出幾許戲謔和玩味,“了解一下?”
“不了不了…”同學一驚,連忙擺手,秒慫。
白術正色道:“我看你挺需要的。”
“為什么?”
“丑。”
同學:“…”
你個小姑娘家家的,長得那么好看,怎么還會人身攻擊呢!
睡了大半節課,白術被熱醒了,迷蒙中睜開眼,只覺一側有道陰影落下,未抬眼,就感覺到舒適的風刮來。
顧野將學生送的手持風扇放到白術一側,斜倚在桌板上,長腿一曲一伸閑散放著,他瞧著睡眼惺忪的白術。
問:“給男朋友上課?”
“…”
白術愣怔了下。
沒等她反駁,某人就自顧自地接話,“那你得一直來。”
“?”
傾下身,顧野曲著手指在桌面敲了下,一字一頓道:“我的課,你要是缺一節,就算他掛科。”
距離拉近,周身多了侵略和壓迫。白術恢復了點神志,慢騰騰地說:“你掛吧。”
顧野揚眉。
坐直身子,白術單手支頤,歪著頭,滿不在乎的樣子,“我跟他的情誼不足以讓我付出那么多。”
啞了幾秒,顧野低低笑開,狐貍眼甚是勾人,“行,夠無情。”
“…”
白術沒再說話,將手伸過去,放桌上,手心向上攤開。
皮膚細嫩,玉指纖纖,骨節分明。
顧野狀似不明所以,故意壓著聲音,勾著些微曖昧問:“找哥哥要糖?”
眼皮都沒動一下,白術忽略他的語氣和問話,直言道:“轉運珠。”
“沒下課。”
“…”
白術這才發現,教室很安靜,學生伏案做題,偶有余光飛起看向這邊,皆是打量和狐疑,但不敢表現得明顯。
“叮鈴鈴——”
下課鈴聲適時響起。
白術眉頭動了動。
“我后悔了。”清了清嗓子,顧野沒半點心虛,拖腔拉調地開始甩鍋指責,“兩個月前,你傷我自尊、壞我聲譽——”
“那就送你當補償吧。”
沒等他控訴完白術就打斷,她戴好棒球帽站起身,活動著酸痛的手臂,又說:“我走了。”
她面對逃課的態度過于理所當然,顧野匪夷所思,伸出手指挑起她的帽檐。
戲謔問:“當著老師的面逃課?”
“你先前叫我什么來著?”
白術推開他的手指,似是疑惑地問著,兩秒后唇角很淺地勾了勾,恍然‘啊’了聲,想起來了。
她慢悠悠反問,“小恩人?”
“…”
“顧教授,做人要懂得知恩圖報。”白術眼藏戲謔,口吻卻一本正經地說,“為人師表,做好表率。”
“…”
被反將一軍。
玩味輕笑,顧野見她要走,下頜一抬,叫住她。
“等等。”
白術步伐一頓,扭頭。
顧野站直身,手放兜里,閑閑往前走兩步,來到她跟前。
說:“手。”
良心發現了?
停頓須臾,白術朝他伸出手,掌心攤開向上。
很快,顧野的拳頭放上來,指節擦著她的手心松開,帶著溫熱的觸感,有什么悄然落入她手心。
眉眼舒展開,姿態懶散又隨意,他笑得像個妖孽:“下次記得來上課。”
“…”
畜生果然是畜生。
白術掌心里,赫然躺著一粒水果糖,荔枝味的。
小課間十分鐘。
白術走后,顧野本想返回講臺,結果兜里手機一直振動,他抬步出門,拎出手機在走廊接了電話。
“艸!我跟White誓不兩立!”
電話里傳來個女聲,情緒非常暴躁,跟被挖祖墳似的。
顧野倚著墻:“誰?”
“White!人稱白大!漫畫圈里一畜生!這一屆輕一杯的評委!今天輕一杯第二輪作品剛公布出來,他就一口氣把所有新人全都得罪了!”
“…”
“他還把我噴得一無是處!說我作品爛就算了,還人身攻擊!說我粗心毛躁沒天分,連個線條都畫不順,讓我趁早改行別占用漫畫圈的資源…啊啊啊,我現在特想錘爆這畜生的狗頭!”
“不是…”
懶懶搭腔,顧野余光瞥著走廊盡頭拐彎的纖細身影,唇角勾著笑,幾分壞、幾分邪,惹得往來小姑娘面紅耳赤。
他賊真誠地說:“我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的。”
“…”
靜默三秒后,聽筒里爆發出一句“顧禽獸,我踏馬就不該期待你能做個人”,然后女生憤怒地掐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