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想起什么,靛老二驚呼一聲,倒是給凌若嚇得夠嗆。
“何事?”
“大哥說我有個最重要的事沒有傳達!”
聞言,少女朝著鳥人兄弟四處打量,三分狐疑,三分不解。
想了想,似乎恍然大悟,與它確認道,“合著靛老二你是在與另兩位傳音呢?”
“算是吧!”靛老二回的直爽,“也不叫傳音,我們兄弟三人本就是同族,結拜以后可以千里共鳴。如今靛老二我是隨了您,另兩位則是跟著少主大人。在被您遺忘的時間里,沒少與哥倆閑聊。”
“聽你的語氣,似乎也沒有被我遺忘的悲愴。”聞言,凌若在一旁打趣。
“欸!不是,在下沒有。”說著就要做出個哭臉給它主人瞧。
“好了,現在不是胡鬧的時候,何況…”毛臉的哭臉著實不算美觀,可是想到魔族也要顏面,就沒有言明。
“嗯?”
見凌若話說到一半,靛老二不由歪起了腦袋。
“沒什么,只是沒想到兄弟三人成了中間的傳話人。所以,師侄那邊豈不是對我目前的處境一清二楚?”
“那是自然!”
不知哪來的自信,靛老二應的非常得意。
“未經準許,竟隨意將主人的狀況泄露給外面,你還很開心了哦?”
平時本就神情清淡,給人一種疏離淡漠的距離感。而凌若在說這句話時,雖沒帶著什么語氣,乍聽甚至還有幾分俏皮。
可是細品其中內容,卻是有些責怪的意味。
靛老二不通人世情理,卻還是可以分辨情緒。便立刻正經起來,與主人保證道,“絕沒下次!”
所幸它“泄露”的消息,最終只能流到羅肆至的耳中。畢竟是自己人,又何須掛懷。
不,不只是自己人。
少女的臉頰沒來由的有些泛紅,但是方才的話題太過嚴肅,沒有人注意到她心中的小秘密。
不過沒有堅持多久,隨即正色,朝著尚在惶恐的藍色鳥人詢問道,“所以,方才是想與我說何事?”
“險些忘記正事!”靛老二一拍腦門,滿是愧疚。
“老大跟我說是少主大人的交代,請您務必展開烏金扇。”
烏金扇,此物確然還在她身上。當時從樓門縣走的太急,竟然帶在身上這么久。
墨玉指環自不用說,連棍狀裝置尚在乾坤囊中。
師侄也是心大,竟然將如此重要的魔界圣器交由她保管,而且還是三件。
可是捫心自問,她又不懂這其中的意思嗎?想了想,也只是輕輕笑著。
凌若也是雷厲風行的性格,既然師侄已經明言希望她做的事,便要付諸行動。
想著,口中叨念咒文,白色的荷包顯形在空中。
“烏金扇,出!”
恢復記憶的好處就是在使用本就屬于她的靈氣法寶時可以為所欲為,不用再遵循那些繁冗的念咒。
話音剛落,一把又特殊材質所制、兩側鑲嵌金邊的黑色扇子浮現在眾人視野之中。
然而,它此刻并沒有活力,也感知不到巨大魔能,而是死氣沉沉的懸在半空。
“莫不是乾坤囊中靈息濃郁,與本是魔器的烏金扇無法相合?”
不排除此種可能,如若是稍弱的魔族器物,在她乾坤囊中定會被充盈之靈力所侵蝕。最終變成何物完全要看此器物原有儲能大小。
若是不相上下,或許只是相互牽制,再次啟用是會有些不靈光。
若是相差甚多,器物上的魔氣會被吸收殆盡,屆時原物要么變成沒有能力的凡品,要么徹底成為低等靈器。
凌若還有些自知之明,像烏金扇這種躋身于魔族圣器行列的寶貝,是不會單單因為乾坤囊中靈力濃郁就輕易被影響的。
當然,尚在常世沒有恢復記憶時的她并沒有想過這么多。
只能感慨幸虧烏金扇禁得住折騰,否則若真出了什么事,即便師侄不會怪罪,魔界其它魔族知曉,定不會饒了她。
所以,現在這把扇子又是怎么回事。
沒有充盈、流轉著的魔氣灌注,烏金扇猶如一朵枯萎蔫掉的花朵。
來回打量,又借靛老二幾息魔氣渡了過去,還是不見反應。
“金老大與你傳話時,可有遺漏什么?”
聞言,鳥人搖了搖頭。
“方才本就是緊急提醒,此后大哥和三弟便沒再說話,想必魔域那邊的形式也是水深火熱。”
聽到這個回答,心中很是焦急,不由得撫摸著手指上的墨玉指環。關于魔域的事情,她尚且不知是何事。
之前失憶時,倒是因為婚配之事鬧過幾次烏龍。
正在她即將陷入往事回憶時,烏金扇忽然從半空中落下幾分,并未有人驅使卻自行靠近凌若的腰部。
少女不解,順著扇子移動的行徑往下看——
魂玉?!
不知何時,原本并無復雜紋刻的白色玉佩,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扭轉,四下邊緣已經隱隱泛黑。
然,魂玉的變化只有凌若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全都被烏金扇所吸引。
扇柄轉圜,“嗖”的一下回到最開始的位置。此刻的烏金扇與方才狀態全然不同,大有激活后器宇軒昂的架勢。
在場之人除卻凌若,尚無人可以驅使。
但是烏金扇魔氣大盛,扇葉“唰”的開展,映出一張黑白分明的繪卷。
見狀,眾人皆是屏氣凝神的觀看,生怕有任何錯漏。
烏金扇在半空中不斷旋轉,不多時,在附近形成一道魔氣力場。方才繪卷的內容被放大在眼前的虛空之中。
玉郎君在旁慢道,“似有靈息。”
“嗯…”凌若也感知到了。
其實不只是剛才,早在烏金扇靠近魂玉時,她就有所察覺。
那,不是一般的靈息,而是——自己身上的靈息,亦或…
至于扇面繪卷,凌若再熟悉不過,正是當初進入魔域之前闖入的畫中界。黑白乃是不斷流動的某種能量,起初以為只有魔能,現在卻不是如此作想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團白色的、毛茸茸的光球出現在繪卷中。
見狀,少女瞬間屏住氣息,睜大的雙眼出賣了她此刻的情緒。
“不可置信。”
玉郎君說的云淡風輕,大約猜出發生何事。
小老頭的雙眼也微微發亮,撫須的手背在身后,靜靜地看著東跑西竄的白色光球。
繪卷已和周圍的環境融合。
在溯回的黑色濃墨中,光球猶如一個頑劣的孩子躲躲藏藏。
它靠近玉郎君,似乎嗅了嗅,覺得氣味不對,轉頭走人。
靠近少貞師兄,亦然。
走到小老頭跟前,繞著那身明黃色的衣服轉了一圈又一圈,一會跳到腦袋上,一會落在肩上,似乎很歡愉的樣子。
它的一切反應,似乎都在凌若的意料之內。
現在,這顆光球終于來到她的面前。
“小雪…是你嗎?”
起初,眾人不解烏金扇展示的繪卷是何意,更無法想象這其中之于小雪的含義,只是隱約猜測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不一般。
而玉郎君卻是知曉這其中的細節,否則也不會主動提及魂玉,并攛掇尚未回復記憶的凌若主動返回冥島。
聽到呼喚的白色光點很是雀躍,圍著凌若轉圈還不夠,一度碰撞她的臉頰。
少女此時心情十分復雜,她心心念念的小雪,終于要回來了。
正當她對著光點伸出手時,對方卻忽然退開,遠離。
“小雪,回來吧,沒有你陪我說話的日子,真的好無趣。”
這句話,并沒有說出聲,而是心念。
她不知道現在狀態下的小光點是否還能接收到。
片刻過去,小光點仍舊停在遠處,絲毫沒有要靠近的意思。
凌若有些沮喪,低聲呢喃道,“果然,還是不行嗎?”
可是師侄能為她保留小雪的最后一抹神魂,已是意外又感激。
小雪的情況,已經不是契家能力可控范圍,它既不屬于契約靈寵,也脫離魂玉,甚至脫離了自己。而是一個全新的、獨立的存在。
“如果現在不能回來,那記得不要走遠哦,因為你的主人——我還在努力。”
“如果外面的世界太好玩,你這么調皮,有朝一日若是不再愿意留在我的身邊,記得要時常看看我,到那時會帶你去海寧縣的劉氏肉鋪吃烤活鰻魚。”
“如果…如果過去對你太兇,被你討厭了,也別忘記曾經的過往,你…”說到這里,少女已經泣不成聲。
這種感情,是別人無法理解的。
而她,一直都知曉小雪對自己的意義,在某種程度上比羅肆至的影響還要大。
這一生可以沒有酒喝,沒有肉吃,沒有愛人,可是絕對不能沒有貓兒。
空中的光點左右搖晃,像是一個剛出生的小孩子,一臉無知的看著眼前這位淚流滿面的少女。
“凌若師妹,如今走到這一步,就快守得云開見月明。莫要心急,該來的都會來的。”
“是嗎,只要肯等,就一定能等到想要的結果嗎?”
這句話不知是在少貞,還是在問自己。或者說,少貞不知凌若的此番話是在自問,還是問他。
在這個瞬間,少貞也跟著遲疑了,若有所思的怔在原地。
是啊,守得云開,一定會見到明月嗎?
在夢魂族繼任者的起居室內,氣氛一度陷入頹喪。
小老頭方才亮起的雙眸,也慢慢的黯淡。
可就在此時,眸底閃著熒光。云中子抬眸一看,方才的光點又開始移動。
這回它沒有圍繞眾人轉圈,而是徑直的靠近凌若,先是在她的臉頰停留片刻,似是在擦拭淚水。
不等眾人反應,“嗖”的一下,光點化為一束光柱,穿入少女腰間的白玉。
電光石火之間,整個臥房被這道光照的通亮。
除卻凌若,其余三人皆是寡言淡然之人,此刻卻也是禁不住瞪大雙眼。
倒是夜雕和靛老二分別以本族語言提醒主人道,“玉,腰間的玉!”
玉還能有哪個?
腰間一共佩戴兩枚玉佩,大白和緋云。
凌若心驚肉跳,方才那束光亮,無疑就是小雪,穿入的玉佩只能是魂玉。
只是沒有想到會有這么大動靜。
少女想要低頭查看發生何事,可是靈光太過耀眼,刺的她睜不開雙眼。
“感知之法。”玉郎君在一旁提醒。
眼下靈氣已經溢滿整個臥房,使用感知之法也未必能探查清楚。
可是凌若還是照做了。
如今是她靈力最盛時期,繼承過往所有記憶,加之對于術法的掌握熟練。施展起來,已經不再需要吟唱咒文。
幻想空間與現世也已經融合,在她眼中看到的是一片瑩白色靈光,像極了回溯夢境時的蒼茫。
現在,她只需要換換低頭,就能知曉一個結果。
明明再簡單不過,卻沒有勇氣。
凌若很害怕,害怕最后的最后,魂玉與小雪只能取一個。還有而后出現的靈體軀殼…還不知何去何從。
“主人?主人?”
正在難以抉擇時,耳邊隱約傳來熟悉的聲音,一個有靈魂的、時而與她拌嘴時而搶走吃食的小雪的聲音。
“小雪?”
“喵”
熟悉的貓叫。
凌若的眼淚快掉了下來,“是你。”
“跋山涉水,春風十里。”
“噗!”聞言,少女破涕為笑,“這是什么鬼搭配,怎么出去轉了一圈,不好好說話了呢?”
“那就是跋山涉水,千山萬里!喵嗚,主人不要猶豫了,快看看我有沒有比之前更英俊!”
在確認貓兒回來的那一刻,心就徹底放了下來。
有了小雪的鼓勵,凌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朝著腰間看去。
魂玉周身仍舊散發瑩白色靈光,她也不知曉在幻想空間中看一團靈力有什么必要。可是讓她驚喜的是旁邊的血玉,也泛著紅光。
起初還有些微弱,但是慢慢地,慢慢地,紅光乍現。
緋云——也醒了。
“誒唷,大白你的光刺到我了!”
醒來的第一句就是抱怨和嫌棄,聽聞此句,凌若終于放心的笑了。
“嘖,睡了一覺,新主變強了不少,中間可是經歷了什么嗎?”
一手捏著白玉,靈光狀態看不出外觀,可是握在手中時已經感受到上面更為深刻的紋理,以及四角愈加鋒利的邊沿。
另一首捏著血玉,微微頷首道,“是啊,中間經歷了好多好多。”